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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論「停車坐愛楓林晚」

2024-04-23文化

疏竹軒網友搜尋了大量資料後發文指出,【史記】中,「坐」作「因為」「由於」首先非常常見,尤其是功勛後裔犯事被免去爵位時,簡要摘錄如下:

曹相國世家:參為漢相國,出入三年。卒,謚懿侯。子窋代侯。……子襄代侯。襄尚衛長公主,生子宗。立十六年卒,謚為共侯。子宗代侯。征和二年中,宗坐太子死,國除。

陳丞相世家:孝文帝二年,丞相陳平卒,謚為獻侯。子共侯買代侯。二年卒,子簡侯恢代侯。二十三年卒,子何代侯。二十三年,何坐略人妻,棄市,國除。

留侯世家:留侯死,並葬黃石(冢)。每上冢伏臘,祠黃石。留侯不疑,孝文帝五年坐不敬,國除。

絳侯周勃世家:子建德代侯,十三年,為太子太傅。坐酎金不善,元鼎五年,有罪,國除。

樊酈滕灌列傳:坐與父禦婢奸罪,自殺,國除。

張丞相列傳:坐為九江太守受故官送有罪,國除。

但是,史書中,對於「坐」,側重於「因為」而不是「犯罪」「犯錯」也很多。比如:

證一:

南齊書 本紀第一高帝上:孝武世,秉弟遐坐通嫡母殷氏養女,殷亡舌中血出,眾疑行毒害,孝武使秉從弟祗諷秉啟證其事。

證二:

北史 列傳第五十六 賀若敦傳:弼以為太侈,與高颎、宇文幹等私議得失,為人所告,竟坐誅,時年六十四。妻子為官奴婢,群從徙邊。子懷亮,慷慨有父風。以柱國世子,拜儀同三司。坐弼為奴,俄亦誅死。

證三:

三國誌魏書 徐胡二王傳第二十七:徐邈字景山,燕國薊人也。太祖平河朔,召為丞相軍謀掾,試守奉高令,入為東曹議令史。魏國初建,為尚書郎。時科禁酒,而邈私飲至於沈醉。校事趙達問以曹事,邈曰:「中聖人。」達白之太祖,太祖甚怒。度遼將軍鮮於輔進曰:「平日醉客謂酒清者為聖人,濁者為賢人,邈性脩慎,偶醉言耳。」竟坐得免刑。

證四:

孫子吳起列傳第五:乃使令尹盡誅射吳起而並中王屍者。坐射起而夷宗死者七十餘家。

如果以上例子多少都有點「犯罪」「犯錯誤」的成份的話,那麽下面幾個例子就和罪責沒有任何關系了。

證五:

史記楚元王世家第二十:漢景帝聽從晁錯的話削藩,導致吳王楚王反叛: 遂既王趙二十六年,孝景帝時坐晁錯以適削趙王常山之郡。吳楚反,趙王遂與合謀起兵。

證六:

後漢書 循吏列傳 第六十六 :王渙字稚子,廣漢郪人也。……州舉茂才,除溫令……在溫三年,遷兗州刺史,繩正部郡,風威大行。後坐考妖言不實論。歲余,征拜侍禦史。

證七:

後漢書 竇融列傳第十三 :瑰以素自修,不被逼迫,明年坐稟假貧人,徙封羅侯,不得臣吏人。

上文層層推進,令人信服地證明了「坐」在古籍中確實有因為的含義。

「坐」本義弱化發展為「因為」

但是,這還不能充分說明「停車坐愛楓林晚」中的「坐」字一定是解釋為「因為」,「坐愛」兩字解釋為一種動作似乎更容易讓人接受。

「坐愛」可視如「坐懷」,而「坐懷」最早見於陸遊詩,現錄如下:

【秋雨•陸遊】

西山雲千重,東園泥一尺。

可憐墻下路,十日無履跡。

空庭桐葉盡,古甃土花碧。

坐懷江湖間,病鴈濕羽翮。

寒窗向人青,衰發垂領白。

為解釋「坐懷」一句,我們可以對照同是陸遊的【病雁】一詩相互印照:

【病雁•陸遊】

蘆洲有病雁,雪霜摧羽翰,

不辭道路遠,置身湖海寬。

稻粱亦滿目,鳴聲自辛酸。

我正與此同,百憂雙鬢殘。

東歸忽十載,四忝侍祠官。

雖雲幸得飽,早夜不敢安。

乃知學者心,羞媿甚饑寒。

讀我病雁篇,萬鍾均一簞。

孤吟更不寐,聊伴候蟲嘖。

顯而易見,【秋雨】中病雁一句可以解釋為:(我把自己)置身於(處於)江湖間,(我也如同看到的)病雁濕了翅膀。陸遊在【秋雨】和【病雁】詩中,想象自己坐懷或者置身於江湖間,如同病雁雨水打濕或者折了羽翼,運用了類比手法來托物言誌,體現了自己郁悶不得誌的悲傷心情。這裏的「坐懷」與而後演變出來的「坐懷不亂」的「坐懷」意思並無本質區別,解釋為「因而想到」似乎有點脫離本意了。「坐懷山水」跟「置身江湖」也是一樣的意思。

唐朝詩人劉慎虛【闕題】與杜牧【山行】可謂異曲同工,也是觸景生情,反映了一種樂觀的生活態度。

劉慎虛【闕題】

然而,由於大家都能自圓其說,誰也不能說服對方,似乎並不能像科學定理那樣唯一確定,因此關於這句詩的爭論肯定還會繼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