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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線,一念

2024-09-13文化

圖|物道©

物道君語:

總有這樣一根線,牽連著你的思念、你的羈絆、你的心田。

總覺得, 生活的本質是密密麻麻的線。

由早到晚,至東到西,從見一群人到遇見另一群人,我們不斷地奔走,也不斷地將時間、空間、事物串聯,交錯編織成生命最原始的樣子。

圖| 莫修-文 ©

有些線,牽扯著詩和遠方,讓生活總有憧憬與展望;

有些線,描繪著世故人情,總讓人與人之間串聯著行走了一段路、一截時間,互相把對方編織進生命裏;

而有些線,連結著愛與希望,為痛苦、貧窮的生靈送去生機,構建出美好的明天。

當我們抽絲剝繭,牽起這條條屬於生活的脈絡,追溯回線的兩端,心中的愛與恨、牽掛與思念,便展露了具體而鮮明的模樣,在時間裏流淌的尋常事物,也重新散發出陌生又熟悉的光輝....

圖| 梅森1949©

整日在城市裏穿梭,總是離不開地鐵的。

想起剛畢業那幾年在深圳打工,住在五號線上,要去公司就得轉四號線。五號線在地下,而四號線的軌域在地上,需坐長長的扶梯才能過去換乘,一來一回,要耗掉一個多小時。

下班時總是接近黃昏,在滿滿當當的車廂裏,踮起腳也能望見夕陽暖色的光,將周邊一掠而過的群山都蒙上一層金黃。地鐵有節奏的晃蕩聲,如同穿行海灘的風浪。

而一旦換到五號線,等再次出站望見天空,已是暮色深沈。

圖| 物道©

於是每次上四號線,我都盡量讓自己靠窗站,總希望要離光更近一點才好,畢竟那是一天裏難得能曬到太陽的時刻,就好像多觸碰一會兒,就能有一個明媚的心情,明亮的未來似的。

在那些囊中空空的歲月裏,黃昏的四號線,與我而言是一份「廉價」的治愈,溫暖了無數個下班後疲憊的身體與心靈。

圖| 梅森1949©

後來我換了工作,這條路也許久不曾走過。唯有一次,在北站換乘,正低著頭給朋友發訊息,等我回過神來,人已經坐上了四號線開往前公司方向的班車。

一瞬間有些哭笑不得,沒想到腦子都忘了,但身體卻記得。索性也不是很忙,便決定重新溫習一下這久違的夕陽.....

一條地鐵線,從公司這頭到家裏那頭,牽起了碎銀幾兩,為我們解世間萬種慌張,也牽起了夕陽萬丈照我心上,帶來治愈,也引領希望。

圖| 梅森1949©

一碗,米線

前些日子,表妹打電話來和我說,準備離開廣州,回雲南去了。

大學畢業後她離開家鄉,和許多學生一樣,準備一展胸中抱負,實作腦海中的理想藍圖。初到廣州,早茶、燒臘、砂鍋粥....一切都新鮮而有趣。

但當好奇心退卻,新事物祛魅,被身體內蠢蠢欲動的饞蟲勾起的渴望,是往日裏最尋常、最隨處可得的米線。

不是沒想過用其他食物代替:可湖南的米粉略鹹,新疆的炒米粉太辣,廣州的瀨粉過於黏軟,柳州的螺螄粉氣味難聞....一輪試下來,總是有這樣或那樣令人挑剔之處。

恍然明白, 「合口味」這三個字當真是無比私人又偏頗的事情。

無數個清晨,最懷念的是一睜眼就踱步樓下小鋪甩的那碗小鍋米線:一勺豬骨湯,一段新韭,勺子來回舞動調個味,再抓一把米線,煮到咕咚咕咚,澆上燜肉帽、腌酸菜、香菜小蔥,還未下肚,香氣已經飽脹了肺腑。

筷子一劃,吹兩口便往嘴裏送,米線軟糯而細滑,酸、鹹、鮮,富有層次的湯底在嘴裏逐一回旋,牙齒咬合間又迸發出大米的清香和回甜,還有豬肉的油潤和酸菜的酸香。

最妙是米線下腹前那一點點發酵的米酸味。 這稍縱即逝的酸,是店家淩晨制作,早上售賣,超過7點就失去精髓的鮮,也是走出故土後遍地難尋的饞。

圖1、2| 物道©

「比起那些不知道能不能實作的抱負,更想抓住的,是米線下肚的快樂和飽足吧「, 表妹在電話的結尾如是說。

一碗米線,是由家鄉的新稻經過洗泡、發酵、磨漿...化成一根根、一條條,直至煮得噴香,一口一口吃進肚裏,一頭牽著故鄉,牽著魂牽夢繞的土地和食糧,一頭牽著小小的我,餵得如今白白胖胖、健健康康。

圖| 物道©

一根,毛線

氣溫漸涼,周末在家便想著收拾收拾涼席,將秋冬衣物提前收拾出來,曬曬太陽。

翻櫃子的時候,又看見了那件媽媽織的毛衣。一件淺棕色的套頭衫,針腳細密,溫暖柔和,帶著點淡淡的黴味。

我拿起來在身上比劃,不知是不是自己瘦了,總感覺毛衣比印象中長了一截。

打電話和媽媽嘮嗑時無意提到此事,她說:「哎呀,毛衣穿久了會這樣。有空把衣服寄回來,我給你改改。」

圖| 物道©

腦海中突然浮現起小時候看媽媽改毛衣的場景:舊衣服拆出線頭,由我拎著站到一旁,媽媽靈活地將毛線繞在小臂上,一圈又一圈,不一會兒就繞了厚厚一捆。

但打過的毛線彎彎曲曲,不能直接用,要燒一大鍋開水,然後扔進去煮。毛線煮沸後,會有一種類似老黑茶的味道,有點悶,但是不難聞。

煮一會媽媽就會關火,將線撈出來,放進冷水盆子裏浸浸,還要擱點醋,據說這樣顏色會更「鮮亮」。

然後我會主動跑去搬一把椅子,看媽媽將擰幹的毛線繃在椅背上,緊緊地,像是給椅子先穿了秋裝。等陰幹了,媽媽會拆下來抖一抖,每根線都香香的,很蓬松,像新的一樣。

後來啊,這些本來穿在媽媽身上的舊毛線,就會跑到我身上,成為新毛衣、新手套、新襪子。暖了一個又一個晨昏,一輪又一輪秋冬。

如今, 早已不缺毛衣穿,但穿的又何止是一件毛衣呢?

一根舊毛線,從母親手中線到身上厚衣裳,牽起了溫暖,也牽起了思念,在這個即將團圓的節日前後,教人反復掛肚牽腸。

圖| 物道©

生命是一條不會回頭的長線。

我們是線頭,將腦海中的念頭,編織成一點一滴的瑣碎日常;

我們也是線尾,將無數愉快或不愉快的經歷打結、收尾,停在彼時彼刻;

我們更是這條線上的一粒珠,將所有體驗的長線融合、收束,讓這條線穿過自己、飛滾而過,串聯它們的同時,也盡力豐富、豐滿我們的織錦,讓人生這匹長卷更精彩紛呈、光輝熠熠。

圖| 物道©

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帕斯捷爾納克曾說: 「人不是活一輩子,不是活幾年幾月幾天,而是活那麽幾個瞬間。」

因而也總有一根線,牽連著你的思念、你的羈絆、你的心田。

願你有這樣一根線,讓你擔憂卻更讓你喜樂,也願你有很多根這樣的線,面對莫測前路時不再仿徨與孤單,充滿勇氣與希望,歲歲年年。

圖| 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