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朱晟
作者：小雅
我今年31歲，出生在河南的一座小山村。過年前夕，我攜家帶口回到了農村老家，陪父母一起過年。
我回到家裏第三天，我爸跟我講：「兒子，你去一趟縣城，你堂哥回來了，你去接一下他。」
聽到這話，我開心壞了：「堂哥刑滿釋放了？」
我爸點了點頭，說我堂哥在一個月前就刑滿釋放了。得知他已經出獄了，大伯打電話喊他回來過年，可是堂哥自認丟盡了老朱家的臉，無顏面對父老鄉親，怎麽樣也不肯回來，也不讓大伯大媽過去過年。
堂哥入獄一年，大伯大媽也跟著操碎了心一年，好不容易盼到兒子出來了，兒子又不肯回家，這讓大媽哭得死去活來、大伯氣得跳腳。
我爸知道後，親自打電話給堂哥，勸說了好久，堂哥才答應過年。
我爸嘆了一口氣，跟我講：「俗話說近鄉情怯，我擔心他到了老家縣城了，反而更加不敢回來了，會逃跑。你去一趟，拖也好，綁也罷，都要把他給我帶回來，你大伯大媽等著他呢！」
我點了點頭，立馬去了縣裏的高鐵站，等了半個小時後，我終於見到了堂哥。
看到我來了，堂哥快速向前走了兩步，卻又停了下來，等到我走過去，堂哥轉過身子，不肯看我。
我急忙抓著他的手：「哥，你怎麽了？怎麽連我都不認識了？我是朱晟，你弟弟。是我爸讓我來接你的，大伯他們也在等著你。」
「叔叔和我爸媽還好吧！身體健康嗎？」
我說大家都挺好的，都很思念他，拽著他上車，可是堂哥舉步不前，這讓我不得不嘆了一口氣。
我知道堂哥的心思，他肯定是無顏面對鄉親父老，畢竟我們老朱家是一個大家族，光五服之內的親戚就有上千人。
老朱家一向家風嚴謹，認為子孫可以沒出息，但絕對不可以作奸犯科。一旦誰作奸犯科了，那麽後果是很嚴重的。
我曾聽我爸講過，以前有個族人本來是老朱家的驕傲，他從小到大聰明過人，才華橫溢，考上了重點大學，讓父母在親戚朋友的面前倍有面子，連現任族長、我的叔公都見到他都要誇上幾句。
沒成想，這位考上大學了，留在了大城市當了官，人就變壞了，幹了壞事，被判了刑。訊息傳到老家，他爸媽從此無顏面對鄉親父老，沒過多久就跟著他弟弟搬走了再也沒有回來。叔公大發雷霆，把他踢出了族譜，親戚們則把他當作反面教材，用來告誡兒孫。
之前，堂哥被抓後，訊息傳到老家，大伯大媽慌忙請律師幫兒子打官司，去找受害者求得諒解，期間，叔公也來過我家，詢問事情經過。
叔公一臉嚴肅，要求我們把堂哥犯事的經過告訴他，不得有絲毫隱瞞，把我給嚇了一跳，生怕堂哥也被踢出族譜，這樣一來大伯一家就無法再見家族裏的人了。
我堂哥之所以犯事，一是因為他性子太沖動了，魯莽行事釀下苦果，二是因為受害者也有過錯。
事情經過是這樣的，我堂哥出生於1992年，比我大一歲，本來是一個忠厚老實、懂禮貌、勤勞上進的好孩子。
小時候，堂哥為人熱情開朗，講禮貌，懂孝道，小小年紀就懂得幫父母分擔家務活，也一直努力讀書，可是他不是讀書的料，盡管為了高考拼盡全力，但最終也只考上了一所三本大學。
大學畢業後，堂哥四處求職，前前後後換了四份工作，收入一直不高，只夠勉強養活自己的。由於大伯大媽收入也不高，家裏的經濟條件不好，實在是無法支持堂哥在大城市買房子，也拿不出高額彩禮，因此堂哥一直沒結婚。
直到四年前，堂哥在新的公司裏遇到了一個女孩子，墜入了愛河，為了娶對方更加拼了命工作，大伯大媽也努力攢錢，做好給兒子娶媳婦的準備。
沒成想，有一天，堂哥下班回去見女友，看到女友躲在被窩裏哭泣，感到十分著急，問女友怎麽了。
女友一開始不肯說，堂哥再三詢問，女友哭哭啼啼地告訴堂哥：「上個月公司不是空降了一個小領導嗎？那家夥不是東西，看我長得漂亮，就說一些不堪入耳的話，我擔心丟了工作，就忍了，沒理他，他卻越來越過分了，還對我動手動腳的。」
聽到這話，堂哥瞬間就火了，第二天上班的時候，堂哥直接去找小領導理論，可是對方不僅不承認，還隨便找了個理由把堂哥開除了，這讓堂哥更加憤怒了。
一個星期後，堂哥去接女友下班，正好撞到了對方找借口把女友留下來、用不懷好意的眼光打量著女友的一幕，於是徹底失去理智的堂哥沖了進去，對對方一頓拳打腳踢，拿起水杯就砸，直到其他人看到了打了報警電話，堂哥才收手，拉著女友離開。
據堂哥說，離開後，他得知對方被送到了醫院，傷的挺嚴重的，才意識到自己闖了大禍，正當他猶豫是否自首的時候，警方已經上門了，堂哥只好老老實實跟著走了。
訊息傳到老家，大伯大媽急壞了，一邊請律師一邊聯系受害者，想要賠償，可是他們能力有限，根本賠不了多少錢，受害者是獨生子，囂張跋扈慣了，父母寵得很，不肯諒解。
好在，由於堂哥女友力證對方有錯在先，堂哥認罪態度良好，因此只被判了一年。
聽完了我們的講述，叔公沈默了一會兒，然後說： 「這件事情我知道了！你們別擔心，朱炯雖然做錯了事情，但也不算是錯得太離譜，畢竟男人嘛，看到了自己的女友被欺負，肯定要出頭，是那個人不是東西，不能全怪朱炯。我會跟大家說清楚的，讓大家理解他，不怪他。」
當我告訴堂哥叔公的話後，堂哥眼前一亮：「真的？叔公說不怪我給老朱家丟人？」
我一邊點頭，另一邊拽著堂哥上了車，開車回了老家。
到了家門口，我把車停好，下了車，過了好一會兒，堂哥才下了車，看到站在門口的大伯大媽，眼含淚水，就要跪下，被大伯攔住了：「孩子，什麽也別說了，爸媽沒怪你。」
我媽趕緊招呼堂哥吃飯，我努力給堂哥夾菜，一年不見，堂哥瘦多了，這讓我們心疼壞了。
過年期間，很多人上門拜年，看到站在他們舉措不安的堂哥，很多長輩都拍了拍他的肩膀，跟他講沒關系。
「小炯啊，聽過一句話沒有？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犯錯是難免的，知錯能改就是好孩子。我們知道你骨子裏是個好孩子，沒嫌你丟人。」
「小炯啊，年輕人血氣方剛，容易沖動，叔叔理解，畢竟叔叔也是過來人，以前也打過架，自己還被人打得頭破血流在醫院裏待了一段時間。咱們吃一塹長一智，以後盡可能冷靜點，別就知道用拳頭解決問題，把自己搭進去不劃算。」
聽到大家的話，堂哥點頭如搗蒜，說了很多遍謝謝。
大年初三那天，叔公來了。叔公今年81歲了，作為族長，他一直給我們很嚴肅的感覺，我與堂哥都有些怕他。
見堂哥不敢擡頭看他，叔公嘆了一口氣，聲音都提高了不少：「朱炯，擡起頭來。你是男子漢，就該挺直胸做人，畏畏縮縮像什麽樣子？」
叔公這話不僅震住了堂哥，也嚇得我立馬挺直胸膛。叔公滿意地點了點頭，跟堂哥說：「你雖然犯了錯，但是已經付出了代價。現在你出來了，就獲得新生，不該沈浸在過去裏耽誤自己大好的年華，明白嗎？」
叔公又指了指自己的兒子：「你叔開了一家物流公司，需要人幫忙幹活，我想著你有了案底，找工作不方便，你要是樂意，就去你叔手底下幹活，包吃包住。」
聽到這話，大伯大媽開心壞了，再三跟叔公道謝。而堂哥楞了一會兒，然後撲通一下跪倒在地，給叔公恭恭敬敬地磕了頭：「叔公大恩，朱炯沒齒難忘，以後一定好好做人，不再給老朱家丟臉。」
叔公哈哈大笑，把堂哥扶了起來，給堂哥加油打氣，而得到了大家的諒解，堂哥的精神狀況明顯好多了。
堂哥還告訴我一個好訊息，女友把他的事情告訴了父母，女方父母通情達理，很認可堂哥的人品，已經同意了這門親事，也許我們很快就可以喝到喜酒了。
希望堂哥以後過得越來越好，也希望他吃一塹長一智，不要沖動行事。我們也得記住那句話，不要打架，打贏坐牢打輸住院。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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