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偉光先生書法新作（四十七）
累 62cm×43.5cm 水墨紙本 2022
淚 140.5cm×69.5cm 水墨紙本 2021
自作自受 137cm×70.5cm 水墨紙本 2022
悲鳴 144.5cm×75cm 水墨紙本 2022
正 180cm×98cm 水墨紙本 2021
吉祥如意 145cm×76cm 水墨紙本 2021
佛心化書藝 筆落悲憫生
——談談申偉光的書寫
文/陳孝信
說到我和申偉光先生、申思，還有申明輝（祖孫三代）之間的關系，我肯定是老資格。申偉光，他從一個真性情的藝術家，北方的大漢子，到成為中國當代最傑出的藝術家之一，到九十年代以後變成了一個虔誠的佛家弟子、居士畫家，這個過程我是見證者。之後我又見證了申思從小長到大的成長，我最早見到申思的時候，他才三四歲，後來長大成人，結婚生子，繼承他父親的這個事業，尤其這次要了解「重字書」，我特地讀了申思寫的【申偉光先生「重字書」巡回展前言】，我感覺到申偉光終於有了接缽人了，我倍感欣喜。最後我又見證了申明輝的長大，從抱在懷裏，一直到現在十六歲，他現在也是申偉光美術館的工作人員，也在做偉光的事業。我能見證這三代人的成長與變化，我已經感到很幸運了，這確實是一個非常深厚的友誼。對於偉光的事業，作為一個老朋友來講，我是非常的理解，並且盡我所能全力去支持他，這個是沒有疑問的！所以今天申思請我來為本書寫一個序言，我當仁不讓。
一
申偉光的書寫是一種特殊意義上的精神性的行為藝術。它分為了兩大類：
一、宗教意義上的寫經行為：
整篇或整部經書、經文的抄寫、或反復抄寫，有的篇幅巨大、字數浩瀚、且非一年半載之功，長年累月地耗力、耗氣、耗心、耗血；有的甚至直接就是醮自己的鮮血來書寫，願力超凡，感天動地！
這一部份宗教意義上的書寫，其所體現出的宗教性、神聖性、莊嚴性、純粹性、儀式性是第一位的；而書寫的藝術性是其次的，且一般都是以正楷或楷、隸交融來完成，排列嚴整，具有了一定的觀賞性和心身上的沖擊力。
二、另一大部份則是相對世俗意義上的書寫，其內容涉及歷代詩歌、俚語、警句、格言、箴言等等。這些被書寫的文字，往往易於辨認，且具有了精神上的悲憫和勸誡、濟世性的人文情懷（宗教性內涵已相對減弱）。同時，書寫的藝術性則得到了強化和突出，因而具有了書法藝術及史學的價值，值得今人和後人深入研究。
我口占一首打油詩以饗諸位：
佛心化書藝，日日修行功；
筆落悲憫生，書象意趣濃；
細瘦歪斜轉，法在無法中；
衰年思前賢，禪書一脈通。
特別需要強調的是：
（1）書象的存在：點劃有象，結體有象，結構有象，其中常常暗藏禪機，往往意趣橫生。這也是我把他的書法作品歸入「禪書」的主要依據之一。申偉光自己也說他走的這條路應該也是畫家的路子，「你看我的書法，也會感到很多的象形意味，這就是形象思維，我把它發展了，讓它更加誇張，讓這個意象和象形更加強烈。」（參見【申偉光談話錄】，p132）古代的書法大家也有強調「書象」的，例如蘇東坡、黃庭堅、鄭板橋，還有近現代的弘一、豐子愷等等。申偉光的做法是把它進一步豐富、拓延並誇張了，構成了他自己書法的一個顯著特點。這也可以歸入書法形態學意義上的一個突破。
（2）反常規的用筆，變化多端，不拘體式，獨具一格。既融通了楷、行、隸、篆四體，也融通了帖學與碑學。他自己給學生有過這樣的交代：有些字的用筆，寫得非常有力量，有內涵，讓人感覺到一種莊重感和靜穆感，甚至還有一種永恒感；而有些字，寫得非常靈巧，讓你感覺非常優美，很輕松、不執著，但又不是簡單的輕松，它裏面蘊含了很多東西；還有些字，寫得很稚氣，很童真，很率直，但裏面有很多值得玩味的東西（同上引，p127）。以上三種，大致概括了他的用筆特色。除了這些，更為重要且關鍵的是用筆的態度。他認為：透過寫這個書法的線條，你可以體會到更多生命本質的東西。你所有的精氣神，都在筆端。（同上引，p192—193）他還進一步強調：你如果把金剛菩提心那種感受，透過書法的線條傳達出來的話……那筆道一下來，就感覺是天地之間的一種力量！（同上引，p193）我在他的個別作品中（如「慈悲」「真」等），所感受到的正是這樣一種力量！
（3）超功利的心態與超功利的書寫相互擁有、相互結合，具有了滿滿的濟世情懷。
註：禪書一路我想到的是八大、弘一和豐子愷（應該還有很多）。他們的書法都別具一格，非普通書法家可比。
二
「重字書」之」本，」重的是「道」。即為何要書寫，書寫的終極意義又在哪裏？只有立下了這個「本」，體現了這個「道」，才能來談他在藝術語言方面的「獨特」，而申偉光這些獨特的藝術語言，就是依托於「本」，附立於「道」的，這個在申偉光的藝術裏就是「藝道一體」「書人一體」！
「書道一體」或「書人一體」，正是書寫的最高境界，莫過於此！申偉光的藝術做到了「藝道一體」「書道一體」「書人一體」！為什麽這樣說？因為申偉光自己心心念念的是「眾生無邊誓願度」「加強精神的能量」「藝術是整個生命的體現」，申偉光強調書寫當中的「自性」「空性」和「佛性」等等，這些書法都是在說「書之道」「書之本」。所以說「重字書」，乃至於申偉光的其他書寫，都是突破了傳統書法意義上的一種「新書寫」，因此，站在傳統的書法角度來討論申偉光的「新書寫」，就難免會不得要領。
作為一種新方式的「重字」的書寫，他源於重誦（凈土宗修行的不二法門），我現在天天也在念「南無阿彌陀佛」，每天都要念上一段時間，這就是「重誦」，反復地念。所以，申偉光的「重字書」，源於重誦，成於書寫。
申偉光的書寫分為兩大類：一類叫「神聖性的書寫」，或者叫「宗教性的書寫」，「超驗性的書寫」。現在在申偉光美術館展廳裏面就有好幾幅超大尺幅的作品（400cm×300cm），令人肅然起敬，仰之彌高。他最先有的是這一類書寫。另外一類叫「普適性」的書寫，是可以融入大眾的書寫、可以融入社會的書寫，或者叫「世俗性」的書寫。這兩類書寫在心態和形態上都有比較明顯的區別，但在本質上，都是「藝道一體」的書寫。「本」是一樣的，但是形態上各不相同。
所以這些「重字」的書寫，包括他的「獨字」的書寫，我總結為十六個字：「隨線入觀，隨書入文，隨體入相，隨局入境」。核心和重點是「隨線入觀」的「線」，這個「線」是一篇「大文章」！它是中國書畫藝術的「元語言」，亦是中國文人書畫家千錘百煉的結晶，還是中西藝術的分水嶺之一。書法說到底就是「線」的藝術，所以「線」的功能體現品質和品格，以及體色和形態的美醜、布局和謀篇的奇正、變化，等等，都決定了書寫的水準，故而不可不慎之，不可不察之。
一、「」線」的功能：
申偉光的隨線入觀的「線」，怎麽體會他的功能？根據申偉光自己的一些看法，我把它歸納為以下四點，第一，是心性和佛性的一種自然流露。申偉光有一句話是這樣說的：「你如果把金剛菩提心的那種自然感受，透過書法的線條傳達出來，那是一種什麽感覺！那筆道一下來，就感覺是天地之間的一種能量！」提起筆來，就有心性和佛性，筆下自然流淌。
第二個功能，是生命本質的一種體驗和印證。援引他自己說的，「透過書寫線條，也可以體會到更多生命本質的東西。書法的線條同時又能傳達出你對生活等等各方面的體驗。」這是第二個功能。
第三個功能，是體現一種強大的精神和人格的力量。這個話申偉光自己是這樣說的，「你看有些字的用筆，寫得非常有力量、有內涵，讓人感覺到一種莊嚴感和靜穆感，甚至還有一種永恒感！」我把他歸納成為第三個功能，是精神和人格的力量。
第四個功能，這個用線是溝通天地宇宙的一個中介。他是這樣說的，「那個筆道一下來就感覺是天地之間的一種能量！」這個很明確的就是說在書寫過程當中，他感受到了和天地宇宙之間的一種感應和互動，所以這是「線」的最高層次的一種功能體現。
以上這四個方面都在他的用線當中有所體現，而且體現得很不錯，我們看到這些「重字書」的書寫，最重要、最核心的是看「線」的生命力和能量感。
二、申偉光用線的品質和品格。
用線的品質決定了品格，品格又反過來體現了品質，二者相輔相成、相得益彰。
品質就是質地和體量，申偉光的線實際上從品質上來講是外柔內剛，綿裏藏針，圓潤有力，氣韻具足。體量可大可小，可粗可細，可長可短，隨心任性。不刻意，不雕琢，自適自得。所以品格和品性的表達，使申偉光書寫總體而言，單純而古樸，格調高雅而蒼潤，這是支撐他「重字書寫」的主梁。
我剛才說，中國書畫筆下的每一根線，都是他們長期苦修，千錘百煉的結晶，線也是中國書畫家身份的證驗，所以我覺得這一點和申偉光的書寫、書法是有關系的。所以我覺得申偉光「重字書」的書寫，尤其是他的用線，不僅是他作為一個佛家弟子的證驗，更是他作為文化傳人、文人身份的證驗。
誠哉，千姿百態、源遠流長的「中國線」，「重字書」的線！
2023年5月24日
於草履書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