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盧恩俊
「香風十裏噓長夏，萬簇紅雲釀火齊。」炎熱的仲夏時節就此拉開芒收忙種的帷幕。
「五月節，謂有芒之種谷可稼種矣。」芒種，又名「忙種」，是二十四節氣之第九個節氣，夏季第三個節氣。從字面上看，甲骨文中的「芒」，本義是指刀類器具的「鋒芒」。後世形聲字的「芒」，流變為草木頭上的細刺。「種」字，最早見於戰國時期，【說文】：「種，先種後孰也。從禾，重聲。又作種，音同。」種(zhǒng)子與種(zhòng)植，一字雙關，概括為一句話：「種(zhǒng)子可種(zhòng)下也。」
「芒」和「種」組合，最早文字記載見於【周禮·地官·稻人】：「澤草所生，種之芒種」，指「有芒的麥子類別快收，有芒的稻谷類可種。」【農政全書】也記述「芒種有二義：鄭玄謂有芒之種，若今黃穋榖是也。一謂待芒種節過乃種。」芒種時節，大麥、小麥等有芒作物種子已經成熟，搶收十分急迫，晚谷、黍、稷等夏播作物也要搶時間播種，芒種也可以理解為忙「種」。「芒」，諧音化為「忙」，將繁忙而豐富的稼穡濃縮於肩負雙重含義的「種」，顯示了中國象形漢字得天獨厚的文化內涵，那「忙」貫穿於搶收搶種時段每一個「種」的細節，正是農時農事如火如荼的真實寫照。不僅這些，芒種之「芒(忙)」，在諺語、詩歌、物候等方面也閃爍著智慧的光芒。
榆林窟第20窟割麥揚場。 敦煌研究院供圖
農諺裏的「芒種」字字緊迫。有一句民諺叫做「春爭日，夏爭時」，這裏所說的夏，指的就是五月芒種節這個搶收搶種的時段，其忙碌的程度要以「時」來計算，遠遠超過初春時候的以「日」來計算。「三麥不如一秋長，三秋不如一麥忙」，說的也是芒種的緊張程度。還有一句很緊迫的諺語，叫做「芒種芒種，忙收忙種」，更體現了這個節骨眼兒的忙碌特點。
詩歌裏的「芒種」忙中有樂。一說起五月節的「芒種」，就想起白居易描繪的那幅「三夏」搶麥圖：「田家少閑月，五月人倍忙。夜來南風起，小麥覆隴黃。婦姑荷簞食，童稚攜壺漿。相隨餉田去，丁壯在南岡……」男女老幼，在一望無際的麥田間穿梭奔忙，芒種是在揮汗如雨的「忙」裏走過的。那「忙」，是「田家一雨插秧時，成把擔禾水拍泥。分段排行到畦岸，背蓬渾不管歸遲」(宋·韓淲【芒種】)詩中的不辭辛苦；是「新秧初出水，渺渺翠毯齊。清晨且拔擢，父子爭提攜」(宋·樓璹【拔秧】)詩中的爭前恐後……
三候裏的「芒種」蘊藏智趣。「一候螳螂生；二候鵙始鳴；三候反舌無聲」。芒種二候鵙始鳴。鵙就是百勞鳥，又稱博勞鳥，不論是伯勞、百勞，還是博勞，看得出它開始叫的時候，一定是農民最辛苦的時候到了，這名字似乎也含著為「芒種」而「勞」的意思。尤其是一候螳螂生，【木蘭花慢·芒種】詞曰：「笑螳螂繁衍，才破殼，便稱雄。要阻斷通衢，橫行大野，拒斧爭鋒。」螳螂在上一年深秋產的卵，感受到日漸炎熱的天氣，便破殼生出。由此對比，芒種五谷之芒，就藏著智慧，它們像尖刺一樣的芒，實際上是保護吸收日月精華。如詩說：「五谷有芒非剛強，巧吸日月之精華。」
（本文作者為文化學者、山東省作協會員，出版詩文集【無影之水】【寫在大地上的飛翔】【生命的漢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