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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姚麗萍
整理:鳳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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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1號晚上,我正跟老伴商量,今年的清明,是不是仍然偷偷摸摸回老家祭奠一下就回來?
突然,手機鈴聲「夢裏水鄉」急促響起,我摁下接聽鍵,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麗萍妹妹,你什麽時候回家上墳?這次可不能像小日本進村一樣偷偷來偷偷回了,你別忘了你有娘家,你還有我這個老哥在,你怎麽就把我忘了呢?
明天你就跟妹夫回來吧,我讓你嫂子燒你最愛吃的小筍燴五花肉,然後在我家住兩晚,咱兄妹倆好好敘敘舊……。
話還沒聽完,我已經泣不成聲。
老伴默默過來把我抱在懷裏。
01
我叫姚麗萍,今年55歲,一位普通的小學教師,目前已退休。
說起來我的身世,真的是一言難盡,坎坷不平。
我剛生下來,母親因為難產大出血去世。
奶奶重男輕女不肯帶我,外婆看我實在可憐,只好接回家照料。
三歲的時候,舅舅結婚,舅媽容不下我,每天指桑罵槐外婆。
老人沒辦法,只好把我送回給了父親。
父親和母親是自由戀愛,兩人非常恩愛,突然失去愛妻,他深受打擊,無論奶奶怎麽動員他另娶,他都不同意。
我回到父親身邊,奶奶仍然不肯帶我,為了逃避責任,她索性跑到了鄰村大姑家,幫大姑帶兩個表哥。
父親是木匠,每天要早出晚歸做工,他無法把我帶在身邊,愁得眉頭皺成疙瘩。
後來他想出個主意,出門之前,煮兩個雞蛋或者紅薯給我做午飯,囑咐我在家聽話等他回來,然後門一鎖,走了。
這樣的日子一過就是兩年,我無法外出,沒有玩伴,只有一條小花狗陪伴著我在院子裏走來走去。
小花狗後來變成了大花狗,我與它形影不離。
奶奶跑去大姑那,與她的婆婆合不來,兩人經常吵架,沒多久,奶奶被攆回了家,兩個表哥也跟了過來。
大表哥比我大四歲,二表哥比我大兩歲,兩個人非常淘氣,而且自私霸道。
這一天,父親仍然把院門鎖住出去做事,我與大花狗在院子裏嘻嘻哈哈捉迷藏玩。
突然,院子西頭跳進來一個人,緊接著又跳進來一個。
我一回頭,原來是大表哥二表哥。
兩人不懷好意朝著我笑,我問他們:你們跳進我家想幹嘛?
大表哥:誰說這是你家?這是我外婆的家,我愛來就來,你管不著。
一邊說一邊跑進屋到處翻騰,二表哥緊隨其後,我慌忙上前阻攔,可我哪裏攔得住?
大表哥來到廚房,揭開鍋蓋一看,裏面有兩個雞蛋和一小碗青菜炒豆幹。
兩人二話不說,拿出筷子就吃起來。
這是父親給我準備的午飯,如果給他們吃光,我就得餓肚子。
於是,我不顧一切上前搶奪,卻被又高又胖的大表哥猛地一拳頭揍在我眼眶上,疼得我捂住臉哭起來。
大花見狀,汪汪汪撲上去就撕咬大表哥,把他嚇得連滾帶爬跑到院子裏大喊:
外婆救命,外婆救命……。
大花不依不饒,追過去把他撲倒,一口咬在了他的屁股上,他疼得殺豬一樣鬼叫。
二表哥嚇得臉色煞白,也跟著喊:外婆救命啊,外婆救命啊……。
奶奶在外面聽到兩個寶貝外孫的呼救,急得她抄起來鋤頭拼命砸院門鎖。
幸虧那時候的院門與鎖都不牢靠,幾下子鎖頭脫落,奶奶瘋了一樣闖入,一看大花還在撕咬大表哥,疼得她「哎喲」一聲差點暈過去。
她穩了穩心神,揮舞著鋤頭往大花頭上捶去。
我急了,上去阻攔,大聲喝道:大花,快逃!
大花向來聽我話,它放開大表哥,躲避著奶奶的鋤頭一溜煙跑了。
元兇跑了,奶奶氣急敗壞,不管不顧一鋤頭砸在我頭上,我啊地一聲暈倒在地。
02
等到我醒來,已經躺在父親的懷裏,他的眼裏含著淚花。
原來,我暈倒後,奶奶也嚇得要死,她喊了一輛拖拉機,把我與大表哥都送去了鎮醫院。
幸虧有驚無險,我只是輕微的腦震蕩以及左邊腦袋鼓起的一個大包。
大表哥可慘了,屁股上被大花硬生生扯掉一大塊肉,天天趴在床上哀嚎,大姑與大姑父不依不饒,一定要父親交出大花,並且賠償全部手術費與營養費。
可憐的大花,它舍不得離開我,半夜裏偷偷摸摸回來抓門,被姑父帶著人逮到,活活被打死。
我知道大花沒了,哭得差點背過氣去。
父親抱著我哄:萍兒乖,過幾天爸爸再給你逮一只小狗回來。
可是,我只喜歡我的大花啊,整整兩年,都是它日夜陪伴我安慰我,其他的狗怎麽能代替?
我恨奶奶,我恨大姑大姑父,我更恨小霸王一樣的表哥。
我發誓,等我長大,有能力了,一定要替我的大花報仇!
我家賠了一大筆錢給大姑家,不但如此,父親也被大姑大姑父打了一頓。
奶奶更是看到我就罵,罵我心腸壞,存心指揮大花咬大表哥。
為了防止再出意外,父親考慮再婚。
過年之前,一位婦女走進了我家。
她高高的個子,烏黑的短發,紫黑的面皮,一雙大眼睛炯炯有神,一看就是能幹女人。
她一踏進我家門,就把我摟在懷裏啪親了一口:
你叫小萍對不?我經常聽你父親說起你,長得真漂亮,以後我就是你的媽媽了,來,叫一個我聽聽。
我不好意思開口,從小到大,我沒叫過媽,可我喜歡她,我願意承認她就是我的媽媽。
看我不吱聲,她笑了,回身拖過來一個布包開啟,拿出一套新的棉襖與棉褲,還有一雙新棉鞋,麻利的替我穿上。
我從來沒穿過這麽柔軟暖和的棉襖棉褲,幸福的笑了。
她左右打量,笑嘻嘻對父親說:姚軍你看,咱閨女漂亮不。
父親樂呵呵道:漂亮,漂亮,像白雪公主一樣漂亮。
這一個年,由於繼母的到來,顯得分外溫馨與熱鬧。
在她的關懷與愛護下,我自然而然開口喊她為媽媽,樂得她捧住我的小臉蛋親個不停。
03
媽媽叫劉芳,比父親大一歲,她嫁人後不能生育,被夫家趕了出來。
娘家哥嫂嫌棄她是不祥之人,不許她上門,孤苦無依的她只能在工地上做小工養活自己。
後來別人把她介紹給父親,兩人挺聊的來,就這樣,父親把她帶回了家,正式成為我的媽媽。
由於她無法生育,又由於父親給了她一個家,她分外感激,對我關懷備至,比親閨女還親。
奶奶看了生氣,她恨父親不聽話討了一個不會下蛋的母雞回家,讓姚家絕了種,於是,經常對著我家院子指桑罵槐。
媽媽也不是省油燈,奶奶罵她也罵,兩人頻繁交火。
有一次,一只母雞經過奶奶身邊,她一磚頭砸過去:
不要臉的東西,不會下蛋還到處咯咯咯跑,趕明兒我把你宰了下鍋!
媽媽拿著長竹竿跑到門口,對著樹上不停叫喚的烏鴉罵:
老鴰兒,你再咕呱亂叫,當心我一竿子打死你!如果不想找死,給我老實蹲窩裏去!
把奶奶氣得啊,差點沒噎死。
04
自從繼母來到我家,奶奶更是看我不順眼,罵我吃裏扒外,順著沒有血緣關系的繼母不順著她。
可我為什麽要順著她呢?她只是我名義上的奶奶,根本沒有給過我一點關愛與溫暖。
反而是繼母,讓我嘗到了有媽媽的幸福滋味。
奶奶與繼母繼續鬥法。
夏天到了,奶奶買來一個小西瓜分給兩個表哥吃,我走過她家門口,她假裝沒看到。
不但如此,她還存心讓表哥晃來我家門口吃,存心饞我。
繼母看到了,立刻去街上買了一個大西瓜回來。
然後端了一張小椅子放在門口樹蔭下,讓我坐著悠閑自在一勺一勺挖了吃。
兩個表哥西瓜早已吃完,看到我一人吃一個大西瓜,饞得口水直淌,可他們不敢過來搶,繼母在邊上看著呢?
他們只能跑回屋纏著奶奶再去街上買,可她哪裏還舍得?畢竟她收入有限。
過端午節,奶奶給了表哥一人兩個鹹鴨蛋,照例沒有我的份。
繼母煮了十個,讓我裝在網兜裏在門口走來走去顯擺,表哥們覺得自己吃虧了,圍著奶奶又是一頓哭嚎。
其實繼母這樣做的目的,就是在存心罵奶奶不分裏外,不把自己孫女當人。
她氣奶奶不喜歡孫女反而去幫著大姑家帶孩子,所以一點一滴教訓她替我出氣。
奶奶氣不過,向大姑與大姑父告狀,但繼母是有名的不好惹,他們也不敢輕易上門找茬,畢竟也不是什麽大事。
自從有了繼母的保護,我再也沒有受表哥們與奶奶的欺負。
不知不覺中,我已經八歲,繼母替我縫制了一只漂亮的小書包,把我送去了一年級學堂。
不得不說,這幾年,我們一家三口,日子過得很是幸福溫馨。
只可惜,厄運突然降臨到我家頭上,把我一下子拋入了激流中浮浮沈沈……。
(上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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