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儲彧有一位被抄了家的青梅 找到她時 她已流落花樓五年 遍體鱗傷

2024-02-03文化

儲彧有一位被抄了家的青梅。

找到她時,她已流落花樓五年,遍體鱗傷,命不久矣。

我於心不忍,想盡辦法替她贖身。

儲彧卻道:「你現在坐的這個位置,是她讓給你的。」

「你還有何不滿,非要去折辱一個將死之人?」

他將荷包砸到我的額頭上。

可下一刻他的腦袋也被砸開了花。

我與儲彧相識在他歸京那日。

少年將軍英姿颯爽騎馬歸來。

我的紙鳶不聽話,落到了他頭上。

到如今,算來已有八載,成親五年。

儲彧的親信來報找到祁歡時,他正在為我描眉。

他執著眉筆的手一抖,我左邊的眉毛直沖雲霄。

很是滑稽。

我搶過眉筆自個兒畫。

「祁姑娘她……」

儲彧沒理他,而是一臉愧疚地對我道:「嘉措,改日重新給你畫。」

彼時,我們都還不知道,他後來,再也沒有機會為我畫眉了。

儲彧又為我簪花,這白玉蘭花還是他上次南巡回來帶給我的。

見我沒有生氣,儲彧才示意那親信繼續說下去。

「在一處妓院裏面找到了祁姑娘,她怕是……」

話音未落,白玉蘭花已清脆地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儲彧沖了出去。

我來不及反應,連忙跟了上去。

他翻身上馬,把我甩在身後。

親信欲言又止:「夫人,您要不就別去了,讓將軍能和祁姑娘……」

「她左右已經活不久了,您不必擔憂。」

我一把搶過他的馬,直追儲彧。

快馬加鞭跑了大半日,期間儲彧一口水未喝,絲毫不停歇。

我也不能停。

終於,在一處偏僻的宅院門口停下了。

我走進去時,儲彧已站在祁歡的榻前。

他雙手顫抖著握緊,絲毫沒有了大將軍的氣勢。

明明近在咫尺,卻不敢上前,不敢觸碰她。

祁歡就躺在那裏,瘦削蒼白,瞧見他面容冷淡,一語未發。

可就這樣,儲彧紅了眼眶。

他聲音顫抖:「祁歡,我來晚了。」

祁歡垂眸不言。

他們沈默了許久,卻好像有一種千言萬語都道不盡的氛圍。

完全容不下第三個人。

我站在門口,格格不入。

終於,祁歡瞧見了我。

「……儲夫人,好久不見。」

她的嗓音很嘶啞,完全不似當年黃鶯清脆。

儲彧這才看到我。

他的表情一下子難看起來。

他遮擋住祁歡,警惕又防備地對我道:「你來幹什麽?」

我被他的神情刺得怔楞,強作無事發生道:「我擔心你和祁姑娘,來瞧瞧能不能幫上什麽忙。」

我話音未落,儲彧已道:「不需要,你回去吧。」

「……好。」

我正要離開,卻突然被祁歡叫住。

「聽聞儲夫人有一只黃鶯紙鳶飛得特別高,可否割愛?」

我下意識拒絕。

那是我與娘親一起親手所制。

也是我與儲彧的相逢定情之物。

她似乎看出了我的不願:「我如今不良於行,就想親手試著放飛紙鳶,想象自己也能飛這麽高……」

說著她垂下了眼眸。

儲彧的表情心疼得緊,他看向我,眼神裏帶上了責備:「不過是個紙鳶,你小氣什麽,還不快讓人取來!」

他拿著那黃鶯紙鳶笑稱它為「媒人」,還說要傳給我們孩子的場景,在我眼前一閃而過。

似乎是我不懂事了。

罷了,紙鳶終究是死的,哪比得上活人。

還是一個活不久了的人。

2

黃鶯紙鳶很快就被人快馬加鞭取來了。

儲彧推著祁歡將它放飛。

可那曾飛上過高空的黃鶯紙鳶這次竟不怎麽配合,一下落到了樹上。

儲彧讓下人退下,親自爬上去取了下來。

枝丫劃破了他的錦袍,樹葉落在他的發冠上。

我與他相伴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見他這般不在意形象。

我眼眶有些酸澀。

離開前,我回望了一眼。

祁歡瞧著他狼狽的樣子,終於露出了笑顏。

那一刻,儲彧高興得像個孩子,片刻後又蹲下身逗趣地捏她的臉頰:「你呀,還敢笑我。」

這一幕似曾相識。

許多年前,初次相見,儲彧就對我一見鐘情。

他是少年有為的儲將軍獨子,我是才名在外的華南王嫡女。

我們走到一起沒什麽阻礙。

他變著法子約我出來,有時身後跟著個小尾巴。

正是才十三歲的祁歡。

她的父親祁將軍和儲彧的父親是同門兄弟,關系甚篤,據說還曾定下娃娃親。

儲彧怕我誤會:「不過是玩笑話。」

「這小丫頭想溜出來玩,就拿我當幌子。」

祁歡聽見朝他做了個鬼臉,儲彧作勢要打她,她一溜煙跑了。

我還在旁邊笑。

我一笑,儲彧就不好意思了,連忙咳了一聲,恢復那少年老成的樣兒。

祁歡跟著儲彧出來的次數很多。

她總能惹得儲彧發火,破了穩重的樣子。

但她不會一直跟著我們,沒過多久就跑得沒影了。

我時常見到她,看著她慢慢長成懷春的少女。

我瞧得出來,儲彧自然也瞧得出來。

那日,他板著臉訓她:「女子該端莊得體,誰像你這潑猴一般!哪會有男子看得上你!」

我在旁解圍:「歡歡這樣的性子,自有有緣人喜歡,保持天性便好。」

聞言祁歡看向我的眼睛亮晶晶的。

可儲彧第一次對我下了臉:「你自個兒賢淑,卻要勸她……」

他連忙收了聲,但我還是聽見了。

我心中有種古怪的感覺。

但彼時哪懂這些,哪看得出來儲彧是醋了,把氣不小心撒到了我身上。

可能他自己也沒發現醋了。

反正後來,到最後,我們都不知道祁歡心裏那人是誰。

也許就是儲彧。

畢竟儲彧真的待她很好。

他雖以她的兄長自居,但做的遠遠過了兄長的職責。

至少比我的兄長好很多。

我還記得那會兒,儲彧陪我去山上禮佛。

祁歡不喜佛祖,甚至大逆不道說:「他們不過是穩坐高台,看著凡人在苦難間掙紮,只會說一聲來世有報應。」

儲彧似被她所言驚到,破天荒沒有斥責她口無遮攔。

就這樣,祁歡在山下林中玩耍,儲彧陪著我上山禮佛。

我靜坐許久,突然聽到外頭雷聲轟鳴。

有人道,有一夥流寇流竄到此地,官府已經派人去捉拿了。

聞言許多高門貴婦都在成群下人護送下,趕在暴雨前走了。

儲彧猛地站起來,神情焦躁不安。

我了然道:「你快去看看歡歡吧,她畢竟是跟著你出來的。」

「那你呢?」

這次,我因和儲彧同行,就沒帶什麽下人。

「無礙,我在這裏等你,歡歡的安全為重。」

儲彧松了口氣,再三叮囑我小心後,才離開。

我瞧著他的背影,步伐穩健,可後來越走越急,恨不得跑起來了。

我乖乖留在廟內等他。

可一直等到天黑,寺廟裏的師傅要關門了,儲彧還沒回來。

外頭瓢潑大雨,師傅給我留了一盞燈。

我睜著眼撐了大半夜,後來倚靠著石柱在蒲團上睡去。

那夜,寺廟裏嘈雜不平,我迷迷糊糊醒來看到一個個火把劃過。

原來,流寇上了山,官兵也上來了。

後院寢殿的幾個師傅遭了殃,我躲在漆黑的角落裏反而逃過一劫。

看著眼前的人影,聽見那兇惡的聲音,我嚇得咬緊了嘴唇,不敢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響。

好在流寇最後與我擦肩而過。

為首的年輕小將沒多問什麽,讓人將我帶到安全的地方。

刀光劍影,沒多久流寇就被盡數緝拿歸案。

第二日清晨,我隨著官兵下山,儲彧這才急匆匆上來。

年輕小將看到他,眉毛一挑,揶揄道:「你怎麽來了,祁歡不是被嚇破了膽,睡著了還拉著你的手,怎麽也不讓你走嗎?」

儲彧慌忙看向我。

我驚魂未定,還白著一張臉,聽到那話腦子轉了好久才明白。

儲彧吼道:「祁樂,你怎麽照顧的華南郡主!」

原來那就是祁歡的胞弟,或是胞兄——祁樂。

聽祁歡說,他倆常為了到底是兄妹、還是姐弟爭得面紅耳赤。

祁樂上挑的鳳眸打量了我一眼:「我管她什麽華南郡主、華東郡主,這不是好端端帶下來了嗎,難不成我還要給她找頂八擡軟轎?」

我身心俱疲,說不動話。

見我沒有反應,不像往日那般見他嬌羞歡喜,儲彧眼底驚慌更甚,竟大庭廣眾之下,一把將我帶上他的馬。

他沖祁樂怒氣沖沖道:「郡主要是有事,我唯你是問!」

不關他的事啊……

我想出聲,可最終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後來,不知儲彧怎麽說的,祁樂被祁將軍抽了好幾鞭,還來我家給我賠罪。

我自然沒收,誠懇道:「那日是你救了我,我怎好再收你的禮,該是我向你致謝。」

說著我朝他俯身行了個禮。

那和祁歡一樣年歲的少年郎一下退了一步,耳廓泛紅。

「還、還算你識相,我就不和你計較了。」

說完他一下就跑沒影了。

後來又偷摸回來,把賠禮塞給了門房。

我哭笑不得,只好收下,又給他還了禮,往往復復好幾次。

我都覺得煩了,他竟還不厭。

至於捉拿流寇那日的事情,我後來就不怎麽記得請了,可能是被嚇到了。

儲彧聽聞,似乎松了一口氣。

而那日之後,不知為何,祁歡變得喜歡黏著他了,被他趕了好幾次,還非要跟著我們。

她拉著我的衣袖道:「嘉措姐姐是不是嫌我煩了?」

我不知該如何回應,只好搖頭。

於是,二人行漸漸變成了三人。

3

儲彧已經三日沒回來了。

我派人給儲彧送了些衣物,還撥了兩個貼身侍女過去。

兩個貼身侍女被遣送了回來。

「夫人,將軍說他自會安排,不用勞煩您插手。」親信傳話道。

他說話時小心翼翼觀察我的神色。

想來這並不是儲彧的原話,原話定然沒這麽客氣。

親信又說,儲彧問他那條綠竹紋樣的腰帶在何處。

我腦子裏都是過往的事,一時沒明白綠竹腰帶對儲彧來說有何寓意,也沒讓人細找。

當晚儲彧就回來了。

他眼底青黑,想來是徹夜陪著祁歡。

他路過我,目不斜視、大步流星走進屋內。

他將櫃子翻了個底朝天,他自己的櫃子裏沒有,又來翻我的衣櫃。

屋內一團亂,他煩躁地踹了一腳櫃子,瞧見站在門口的我,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你把祁歡送我的那條綠竹腰帶藏哪裏去了?」

原來是祁歡送的。

女子送男子衣物這樣的事,有失體統。

可祁歡做起來,卻沒什麽。

她送過儲彧許多東西,好多時候是為了惡作劇。

有木雕的蛇、儲存著臭鼬味道的罐子、會夾人手的機關……後來越送越奇怪,還有螳螂樣子的發冠,荷葉做的香囊,這件綠竹腰帶已經算正常的了。

就是顏色鮮亮了一些,醜了些。

「我不知道。」我被他攥得生疼,想抽回手。

他雙目赤紅,瞪著我道:「是不是被你丟了……」

「將軍,找著了!」親信突然來報。

儲彧一楞,扔開我的手,轉身拿起它就走。

「夫人,將軍不是故意的,今日祁姑娘突然暈倒了,醒來記憶混亂,吵著要將軍願賭服輸,扮滑稽樣給她看。」

我楞了楞,五六年前確實有過這事。

那年中元節,儲彧邀我出門。

那是在遭遇流寇之後,儲彧待我比以往更上心。

可我總覺得有哪裏不對。

中元節,又稱鬼節。

我有些害怕,但看著儲彧熱忱的目光,又不想拒絕這次同遊的機會。

祁歡從他背後竄出來,道:「嘉措姐姐別怕,有我保護你!」

儲彧踹了她一腳:「輪不上你來,你保護你自己吧。」

祁歡對她怒目而視。

看著兩人嬉笑,我連忙點了點頭:「好,我去。」

街上人很多。

戴著鬼怪面具的人猛地跳了出來,我嚇得撞進儲彧懷裏。

他的悶哼聲帶著笑意。

我一下紅了臉。

儲彧的味道包裹住我,溫熱的體溫傳了過來。

可就一眨眼的工夫,他推開了我,怒氣沖沖地對祁歡道:「你又發什麽瘋!」

「他嚇到嘉措姐姐了,看我不好好收拾收拾他!」

祁歡攥著那戴著鬼怪面具的人的衣領,儲彧嚴辭呵止她,但她仍一臉誓不罷休的樣子。

祁歡看向我:「我說好要保護嘉措姐姐的!」

我除了微笑不知該做什麽。

儲彧和祁歡吵吵鬧鬧,看著儲彧許久不曾回頭的背影,我臉上的笑越來越僵硬。

是我胡思亂想了嗎……

隨著煙火突然在頭頂綻放開,人群爆發出驚呼聲。

人潮洶湧,將我們沖散開來。

「儲……」我正要喊儲彧,卻見他毫不猶豫將身側還在與他爭執的祁歡護在了懷裏。

煙花接連綻放。

五彩的夜空倒映在祁歡的眼中,而儲彧眼中只有她。

我突然間失去了力氣,隨著人流離開。

回過神來時,我已經被帶到了一處巷子裏。

巷子深處如同一個未知的黑暗巢穴一樣。

我一下軟了腿。

我自小乖巧,從不亂跑,何曾來過這種地方?

就在我要癱軟在地時,一雙手從後摟起我的腰,將我堪堪扶住。

少年清冷的嗓音湊近我的耳畔:「郡主姐姐,怎麽一個人在這裏?」

郡主姐姐?

我回頭看見了一張與祁歡有五分相似的臉。

「祁樂?」

他嫣紅的薄唇一勾:「竟然還記得我?」

他束著個馬尾,鬼怪面具被推到頭頂,精致張揚的眉眼在這燈火闌珊、光怪陸離的場景映襯下,仿佛我偷瞧過一眼的話本裏說的艷鬼。

「你、你放開我吧。」我有些不好意思道。

摟在我腰上的手泄了力,很顯然我高估了自己,雙膝眼看就要跪下去,那雙手又將我帶了回來。

「郡主姐姐好軟。」

這是在嘲笑我被嚇軟了。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身後的軀體熱得有些不像話。

我低頭瞧見少年的手臂肌肉分明,青筋盤虬。

他與祁歡同歲,那今年應有十五六了。

雖比我小了三歲,可比我高了一個頭有余。

該是議親的年紀了。

「你快把我放開,男女授受不親。」我板起臉道。

若不是儲彧母親病逝,他三年不得娶親,我此刻早就嫁作儲家婦了。

祁樂對我的話充耳不聞,竟將我一把抱起。

我眼前天旋地轉,連忙勾住他的脖子。

「你再不放手,小心我讓祁將軍再……」

我氣得發抖,卻見他將我帶到一處石墩前,用袖子仔仔細細擦了擦,才將我放了下來。

祁樂挑眉道:「再什麽?上次我救了郡主姐姐,反被我爹抽了一頓,好些天下不來床,郡主姐姐是不是該賠我?」

他帶著孩子氣的神情一下將我的愧疚心勾起,可再細瞧,卻覺得他那眼神又古怪又讓人不敢看。

正在此時,儲彧和祁歡找來了。

「嘉措姐姐!」祁歡瞧見祁樂,臉一下黑了,「你怎麽在這兒?」

我稍作解釋,下意識隱去了一些細節。

祁歡對儲彧道:「都怪你沒有保護好嘉措姐姐!」

儲彧無奈笑道:「對,都怪我,不怪你非要打那個惡作劇的,又看煙花看入迷了。」

祁歡拉起我的手:「嘉措姐姐,你說,該不該好好罰他!」

「就罰他……罰他扮成小鬼!」祁歡說著嘀咕道,「誰叫他長得那麽好看。」

「好好好,隨你。」儲彧嘆息,眼神落在祁歡身上,滿是寵溺。

我這事件的主角,倒像是多余的那個了。

第二日,祁歡就給儲彧送了一堆奇怪的衣物。

儲彧穿上給她瞧了兩圈,她將儲彧帶到我面前:「嘉措姐姐,你瞧,他這麽穿是不是很滑稽!」

儲彧頭頂上是葉子編的螞蚱發冠,穿了一身墨綠的衣服,又配了一條翠綠翠綠的腰帶。

許是我歡喜這人,覺得衣服雖醜,卻也沒遮蓋住他俊朗的容貌。

我搖了搖頭:「還好,綠色襯人。」

聽到我的回答祁歡撅起嘴嘟囔:「這還不醜?」

她又想起什麽,要回去取來,命令儲彧不許換下這身衣服。

儲彧點頭答應。

堂堂儲將軍,任由她戲弄。

瞧著儲彧臉上無奈的笑意,我終於有些遲鈍地意識到了什麽。

4

那個花一樣的少年郎如今又埋骨何處?

那夜,煙花下,回眸一笑,浮動幾千春。

庭院深深,我在廊下坐了會兒起身,拍了怕落在身上的碎葉。

我身上發冷,侍女摸了摸我的額頭:「夫人,您快去休息吧。」

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聽到了侍女喚儲彧的聲音。

他回來了?

我感覺到他在榻邊坐下。

「抱歉,這幾天沒顧上你。」

「嘉措,你不要誤會了,祁歡她要……了,我沒辦法不管她。」

他連那個字都不敢說出口。

這些年,儲彧一直在找祁歡。

剛開始兩年,他滿懷希望,也從不曾避著我。

可後來,他為了那些真真假假、模棱兩可的訊息,錯過了我的生辰,食言了陪我下江南的約定,又一次將我一個人留在不熟之地。

終於,那一日,我問他:「若是找不到祁歡,該怎麽辦?」

「要一直這麽找下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