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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始至終,我們的關系僅止步於朋友

2024-03-28文化

風自南來

愛由心生

文/居何

圖/高夢雪

1

我在最難堪的那段青春,遇見陸一辰。

以我和他的座位為兩點相連,就可以得到一條橫跨整間教室的對角線。

我憑借一己之力,長年累月地拖垮整個班的平均分,輕而易舉地得到了最末排角落的位置。

而陸一辰盡管身高超過其他同學,卻還是每天挺直腰背,雷打不動地坐在第一排,以年級第一的身份接受各科老師春風化雨的關愛。

我們像是兩條並列不悖的直線,在第一個學年,甚至沒有交談過哪怕一句話。

直到高二報道那天,我來得太早,陸一辰偏又來得太晚,一樣誤了時間,只好雙雙擠在門口。

面對尷尬如斯的場景,班主任默然片刻後痛下決心,最終我們一塊兒站到了班級後門。

對於罰站我駕輕就熟,一會兒看天上的雲,一會兒看地上的花,眼風漫不經心地掃過陸一辰,突然被他眼角下一點明晃晃的青痣吸引。

初秋的風仍舊帶暑氣,沈悶地翻卷過青黃不接的香樟樹冠,落一片半被蟲蛀的葉子到他蓬松的發頂,我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

陸一辰大概覺得奇怪,轉過頭看我,那顆青痣被漏過檐下的光一晃,像極一滴搖搖欲墜的淚珠。

我突然意識到他受很多女生追捧的原因,也許不止成績。

2

期中考成績出爐後,數學老師把我和陸一辰同時叫到辦公室。

她先是言笑晏晏地把陸一辰誇成一朵花,萬分和藹地問他有沒有興趣參加奧賽。

看向我時卻只肯用筆點著不及格的試卷,說:「姬於安,你現在就像一個篩子,渾身都是漏洞。」

我望向那張布滿紅叉的試卷,第一次直觀體會到數學老師絕妙比喻下陰陽怪氣的幽默感。

而覺察到陸一辰投來的目光,又只好把古怪的笑意硬生生憋回去,單薄的胸腔因此遲鈍地痛了一下——除此之外,我大概沒有感受到任何自尊被碾碎後的不適。

回教室的路上我刻意和他保持了一臂距離,穿過教學樓與行政樓的回廊時,陸一辰卻突然回頭對我說:「別在意。」

大概是他的眼神太過真誠,以致於讓那時極度自卑又自負的我猛地感到一陣厭惡,下意識抗拒似的笑起來:「我有什麽好在意的?」

我們由此相熟。

雖然在陸一辰也成長為心口不一的大人後,他為此向我誠懇地道歉,說自己也是很久以後才懂得,不經意流露的優越和居高臨下式的安慰,往往更加傷人。

我在陌生的風裏一圈圈圍好圍巾,和很久以前一樣故作輕松:「多少年前的老黃歷了,還有什麽好說的?」

頓一頓,安撫似的補充:「我來這裏,不過是為了祝你新婚快樂。」

黑色領結牢牢地系在他雪白的領口下,陸一辰西裝筆挺,滴水不漏地藏好眼底一閃而過的怔楞,在不絕於耳的賀喜聲裏微微側身,將我送進高朋滿座的廳堂。

3

我一早看過陸一辰穿西裝的樣子,在學校統一舉辦成人禮的那天。

因為隨機抽中了對方準備的禮物,我們被迫在留言墻前合影。

即使那時我們已是能每天聊上幾個來回的關系,但陸一辰向來大方得體,倒襯得我在鏡頭前異常局促不安。

我不敢離他太近,只好連累攝影師頻頻切換角度。

最後,我們的合照被收錄在統一印發的紀念冊裏。

於是即便此後歲歲年年寒暑流易,我始終能看清他十八歲時飛揚的眉眼。

陸一辰成功被國內頂尖的醫科大學錄取那天,我也收到了第二誌願學校的回音。

相較我常年吊車尾的成績,實在算得上是個差強人意的結果,因此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我們的大學同處一地,陸一辰前來向我道賀,我卻並不覺得怎樣高興,只將長久以來的疑問宣之於口:「成人禮那天,你準備的禮物是一個 U槽?」

陸一辰神色自若地頷首,我只好追問:「裏面是我從高二以來所有的數學錯題?」

我不知道他使用了什麽魔法,能夠確保我準確無誤地抽中這份禮物。

只記得當我開啟那一份將各類知識點羅列得清清楚楚的檔時,心臟急劇收縮又驀然漲大,一驚之下,差一點兒連滑鼠都甩出去。

陸一辰依舊神色自若地頷首,然後說:「希望它能幫上你。」

自然是幫了我大忙。

我一直沒來得及告訴他,那份檔一早被我打印裝訂成為厚厚的一冊。

在高考前很多個只有草蟲鳴叫的夜晚,我都在台燈下埋頭做著那些錯了一遍又一遍的數學題——邊做邊錯,邊錯邊被自己不夠發達的數學思維蠢哭。

滴落的眼淚往往洇開墨跡,模糊我和他無望的未來。

說不清自何時起,我開始擔憂自己和陸一辰重合三年的人生軌跡不過是短暫的交匯。

我害怕隨著畢業的鐘響,我們會立刻背道而馳,逐漸於人潮中離散,最終斷去唯一一絲聯系。

4

上大學後,在一段不短的時間裏,我不厭其煩地問陸一辰想要什麽樣的婚禮。

這實在算得上唐突——畢竟我們從始至終,也不過止步於朋友關系。

但陸一辰脾氣好得出奇,他也不厭其煩地用同一種答案回應我——他沒想過結婚。

我酸溜溜地說,陸醫生大愛無疆,這是要將全身心奉獻給偉大的醫療事業啊。

當時他笑著用力點頭,眼下的青痣熠熠生光:

「知我者,姬於安也。」

也許因為被他引為知己,彼時我竟隱隱感到喜悅。

而現在我從眾坐在親友席上——安靜地看他緊緊牽過新娘的手,輕輕揭開她頭上夢幻的白紗,濃情蜜意,篤定地說出一生一世共白首的承諾——再附和著所有賓客,為他們夙願終償的愛情感動,繼而熱烈地鼓掌。

席間酒酣耳熱,昔日同窗說起新郎在十年前的成人禮那天,拿著一個 U 盤堅持請求和自己交換禮物的序號,以確保它能被送到某個人手中——以此足證理科男樸素的浪漫。

我在這一瞬亂了心神,紅酒杯傾覆在白色的裙擺上,是顯而易見的失禮。

所以沒等陸一辰挽著他的愛人到這一桌敬酒,就先告辭離了席。

夜風冷冽,吹去一半的醉意後我才發現自己落下了圍巾。

星辰零散,寥落地綴在天邊,因為離得太遠,本就微茫的星光更顯黯淡。

在若幹年前,我也曾和陸一辰並肩看過星空,那時我們交談夜話,刨根究底,終究只為這段關系添加友情的註腳。

扶梯走下長階後我看見新婚夫婦親密無間的合影,陸一辰的名字被印成花體,斜逸在熾烈的紅玫瑰上,是洋洋灑灑的喜氣。

再一恍惚,想到十年前的那張照片,相距並不近的兩個人影下,小小的一行字簡潔註明姓名與關系——「高三(1)班同窗留念 陸一辰 姬於安」。

HAPPY TIME

南風

2024年 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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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新人 片段賞析

【貪歡】

作者:劉星汝

選:

晚宴依舊無趣,每次她只需當個艷冠群芳的擺設,靜靜站在趙言滄身旁。

已經沒有誰在意趙三爺原本叫什麽了,在岐南,敢直呼他姓名的人早就屈指可數,盡管早年趙家內亂,趙言滄滿身是傷,逃到百樂門後巷被孟玉音所救,她也從未逾矩過。

「你明明可以跟我要財要勢,甚至我給過你機會成為我的女人,」宴會間隙,那個戴金絲邊眼鏡的男人端了一杯洋酒遞至她面前,睨著她清麗的美貌稍顯嘆惋,「你竟只對電影有興趣。」

孟玉音與他碰杯,輕勾起唇:「是我不識擡舉,三爺錯愛了。」

每每言至於此,像一場點到為止的試探,兩人便默契地不再深究,之後她依舊是嘉德影業力捧的女明星,與趙言滄挽手出席各大盛會,又始終冷靜地保持距離,冷靜到連她都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真的天性涼薄,不識風月。

可沒曾想,打破這一切的變數接踵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