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周杏
2023年12月20日晚，大華城市表演藝術中心主辦的北京首屆室內歌劇節，以溫德青編劇、作曲的室內歌劇【莊周起死】作為閉幕演出。該劇為大華城市表演藝術中心委約作品，由易立明執導、董超指揮，匯聚了眾多優秀歌唱家、樂手，以及專業的舞美與燈光服飾設計，為觀眾呈現了一場精彩的演出。
【莊周起死】是一部具有深刻內涵和獨特藝術風格的室內歌劇，根據魯迅小說【故事新編·起死】改編。在劇本創作上，溫德青打破了【起死】「救人-騙人-壓人」的敘事結構，用其擅長的後現代時間主題敘事結構增補了「復死」的章節。整部歌劇采用兩幕六場對稱結構，第一幕「起死」由莊周祈求-骷髏回生-巡視解圍三場構成，第二幕「復死」由漢子受辱-莊子回歸-漢子復死三場組成。該劇以「莊子與骷髏」的故事為核心，貫穿了生命與死亡、自由與束縛、現實與超現實等多重主題。該劇文本設計的另一亮點在於，劇中角色來自不同時期與空間，包括現世的莊子、冥界的司命大神、商紂的漢子以及民國的巡警。溫德青巧妙將「哇塞」「我的手機」「農夫山泉」等時下生活用語融入其中，含混的時空環境不僅賦予了該故事全新的生命力與活力，同時在荒誕中引出深遠的哲學思考。
這部歌劇在音樂創作方面，延續了溫德青的「先鋒」風格。音高組織以六組十音音列為基礎，每組十音列均由兩組五聲性音集（5-35）構成，進而形成以十二組五聲音階構建的泛調性音高材料庫。在此基礎上，作曲家對六組十音音列進行縱合化處理，進一步生成十組六音和音，進而構建其人物主題與樂隊的全部音高材料。在人物主題創作中，作曲家借鑒了華格納樂劇主導動機理念，根據各個人物性格的特點，賦予了獨特的主題。莊子主題旋律以c與f純四度音程為核心，輔以舒展的旋律線條，表現莊子春風得意形象和理想主義的精神風貌；在該劇中，漢子的形象表現為「簡單且直率」，作曲家選用d小調，以d、g、a、d作為旋律基礎，透過直來直去、重復的旋法來塑造人物；司命與鬼魂陰陽不分、貪婪成性，主題以小二度與大三度為主，旨在展現其陰柔的意境；在劇中，局長附庸風雅、虛偽、渴望權勢，在主題設計上，采用大三度與小二度交替上升的手法，模擬局長內心對不斷提升的追求；巡視員與警察的主題則采用三連音的方式詼諧地表現其攀附權貴「哈巴狗」的形象特征。上述主題均源於十組六度和音，且所有主題均包含四度、五度、二度。作曲家透過和音與特性音程的中心控制，確保音樂發展「形散而神不散」。不僅如此，節奏設計方面，作曲家還透過運用中國傳統洛書數列對節奏進行數控，進而實作其所追求的「音樂瞬間轉換」理念。這一創新手法首次運用於其創作的打擊樂【悲歌】中，【痕跡】與【潑墨】系列將洛書數控的理念運用達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溫德青采用現代性的「話語」方式，延續魯迅作品中的荒誕風格。80分鐘演出時長，劇場裏傳來的陣陣笑聲以及笑聲後的深思，足以表明觀眾對這部劇的肯定。這部作品將現代音樂與觀眾之間的距離拉近了。
總的來說，室內歌劇【莊周起死】，不僅是對莊子哲學思想的全新解讀，更是對現代人生命觀的深刻反思。它以跨越時空的荒誕世界為背景，透過對劇情戲劇性的增補，展現了生命的多重面向，融入了作曲家對於生死哲學的思考以及深層次的人文關懷。正如作曲家所言：「莊子夢中的設想，被魯迅實作了——髑髏起死，而我則把骷髏還原了——骷髏復死、回歸自然，在生與死之間畫了一個圓。」在魯迅與莊子之間，溫德青選擇重新回到莊子最初的文本中去設計，即莊子【大宗篇】中言：「死生命也，其有夜旦之常，天也。」莊子認為生死如同四季輪轉，是自然規律的表現。漢子「復死」探討了生死背後的深層含義，漢子經歷了「死-復生-復死」的命運轉折，這是對莊子生死觀的呈現，也是對現代人生存困境的隱喻。這部作品不僅為觀眾帶來了前所未有的藝術體驗，更引導著人們去思考生命的意義以及如何在有限的生命中尋求精神的超越。
王一丹/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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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周報】2024.1.3目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