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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資陽人」的文化解讀

2024-01-18文化

勝俊說古今:「資陽人」智脈四萬年紀 」(笫187講)

領導、專家為劉勝俊主撰的【資陽人】作序、書評、撰寫的論文(3)

序:「中華資陽人」的文化解讀

四川省社會科學院研究員、博士後導師

四川省社會科學院重點學科【巴蜀文化學】首席專家

四川省巴蜀文化研究中心學術委員會主任

四川省歷史學會會長

「資陽人與中華文明溯源」專題研討會會場

「資陽人」本是個考古名詞,60多年前因資陽古遺址發現了距今40000年左右的智慧人頭骨而得名。不過,由於後來巴蜀地區包括資陽地區的考古發現越來越多,巴蜀考古文化發展體系逐步清晰起來,包括「資陽人」所昭示的舊石器時代晚期古蜀區域人類的文化,其面目和發展體系的構築也出現了曙光。考慮到巴蜀考古發現和歷史研究的深入發展,「資陽人」就不僅僅是個「考古名詞」,而是出現了向「文化名詞」轉化的趨勢。近年來,對「資陽人」的文化解讀也多樣化起來,如果考慮到把「資陽人」作為地方文化精神之根來探索,那麽,「資陽人」更是一個文化符號,由茲擴充套件開來,可以做多種多樣當代的文化解讀,這是當前地方文化研究的一種新趨勢。地域文化出現分區、分市、分縣研究的新趨勢,這是上世紀80年代考。

古學家蘇秉琦先生提出來的預示,現在則已經開始出現了蓬勃發展的勢頭。一個地域,從發現幾千年前,甚至幾萬年前的文化資訊和歷史記憶,一直連線到今天還想解讀的活著的文化精神,這個若隱若現的、活態性的、持續性的地方文化基因發展的傳統,始終吸引著地方知識精英關註的目光和探索的興味。本書以「中華資陽人」命名,大概也是著眼於地方文化基因和文化傳統如何解讀的緣故吧。劉勝俊先生以辛勤的勞動寫作這樣百萬字的大作,應該是當前地方文化研究新趨勢發展出的一個重要成果和結晶,是對地方文化的新解讀作出的一種新嘗試。

我們知道,克羅齊說過:「一切歷史都是當代史。」歷史事實既已發生,它就是不可改變的客觀存在。但那個歷史事即時期一過,後來各代人的解讀總會是不一樣的,因為都是「同一歷史」的當代人的理解和解讀,都加進了解讀者時代的思維和情感。古巴蜀歷史,我們可以從兩條線看到對它的歷史面目的當代解讀:一條線是考古文化,現在對古蜀考古已經能夠構築起一個發展的系列,這是幾十年來的新收獲。尤其是新石器時代晚期文明起源至文明的形成和發展,我們已經能夠比較清晰地構築起古蜀考古文化發展的系列,當然,其中也還有些闕環。至於說到舊石器時代,由於考古發現的限制和闕環還很多,我們至今還不能完整構築起它的發展系列。從巫山人到資陽人上百萬年距離的歷史,還無法清晰地鑄成一個合理的發展鏈條。這種情況雖然給我們歷史研究工作者帶來不利,但帶來了解讀的機遇,留下了巨大的文化空間、歷史空間和想象空間。另一條線是歷史文化,本來古巴蜀文獻記載就少,加上散佚很多,難怪「蠶叢及魚鳧,開國何茫然」了。如果再追溯到蠶叢以上的「原史時代」,例如舊石器時代,那麽,更是迷茫不清了。所以,對古蜀上古的「原史」,【蜀王本紀】首先對古蜀歷史作出了揚雄那個時代關於巴蜀所謂「開國」的文化解讀,繼此之後,【華陽國誌】總結出當時那個時代蜀人對蜀史的特殊文化解讀是:「蜀之為國,肇於人皇,與巴同囿。」人皇分九囿,巴蜀是其中一囿。這個「人皇」時代,就同舊石器文化向新石器文化轉型時代聯系起來了。所謂「人皇之一囿」,這就是古人對巴蜀古史的文化解讀。雖然這不一定是真實的歷史,但它確是古人對古巴蜀文化基因的一種認識。發展到後來的歷史時代,對巴蜀進行特殊文化解讀的人也越來越多。所以這些文化解讀,都是他那個當代的解讀。今天的今人解讀,不過是這個歷史的「當代解讀」的進一步發展吧。今天比古人好的優勢是能夠把考古文化與歷史文化兩種解讀逐步合籠在一起,盡管這是很困難的工作,但確是古人無法具備的優勢。【資陽人】一書是這個當代文化解讀的產物,它又采取了文學的樣式,自成妙攄,加以想象,不管讀者印象如何,這應該是百花園中一朵有想象力的奇葩吧?

考古上命名的「資陽人」是以首先發現地命名的,代表著舊石器時代晚期早段在巴蜀大地上活動著創造著文化的人群,如果用文化學觀點看,它在巴蜀文化史上應該占有特殊重要的地位。蘇秉琦先生曾經說過,中華文化這棵常青樹有百萬年以上的文化根系,有萬年以上文明的起步,有五千年文明古國的起源和發展,有兩千年中華帝國一統實體的發展。仿照蘇秉琦先生的說法,我們也可以說:巴蜀文化這棵常青樹,至少也有百萬年以上的「巫山人」文化之根,有四萬年以上的「資陽人」的文化根系,有遠至「人皇一囿」的萬年以上的文明起步,有四、五千年巴蜀古城古國古方國的文明起源和發展,同中華大文化一樣,也有著五千年以上從不間斷的文明起源和發展史。放在這個歷史鏈條上來看,「資陽人」確實占有巴蜀地區古人創造文化和積累文明基因的關鍵地位。這個時期是原始人已經開始出現思維、思想和初級智慧的新人時期,是我們現代人知識智慧和經驗產生的源泉,也就是說「資陽人」是活動在巴蜀區域的幾萬年前人類文化先驅的代表。如果再考慮到中國龍文化的信仰,發生在7000年前紅山文化的「玉豬龍」和卵石擺龍時期,龍文化作為信仰的因素早在七、八千年前已經成為中國文化信仰的精神基因,那麽,四萬年前的「資陽人」初起的精神信仰(是智慧人、真人肯定就會發生信仰)和野蠻時期的思維知識,就是十分有趣的值得探索的問題。不過,這已經屬於精神考古的範圍,不是該書能完成的任務了。但該書這種嘗試還是可貴的,要求對古史加以「理解的同情」,這種心緒還是可以理解的。

順便說一下,關於「昆侖」的問題。資陽縣有個「昆侖山」,不過,這是明清時代的傳說,因為宋代以前的文獻沒有這一條,僅見於嘉慶【四川通誌】。該「通誌」說:昆侖山「中江所經,高聳特出,土人比之昆侖」。由此可見,昆侖山是當地土人比較山勢得出來的結果,發生時代在明清,比較晚。但這不妨礙資陽的昆侖山具有深蘊的文化意義。

首先,它說明古昆侖不僅是指岷山的西北區域,也包括它東南的余脈。蒙師文通先生曾論證古昆侖指岷山。而由資陽「昆侖山」的記載,我們知道這個傳說透露出古昆侖指岷山,還有更大的範圍,甚至古人概念裏包括都廣之野,也殊未可知。

其次,「昆侖」的本義是混沌、囫圇、迷蒙之意。岷山又稱汶山,又稱昆侖,從字源看,都是迷蒙未開的面貌的代稱。這種迷蒙、迷離的「九天」一樣的山林環境正是以神仙生活為特征的文化想象力培育之地。所以神仙說最早起源於岷山,即「昆侖仙宗」,它比齊魯的「蓬萊仙宗」神仙說起源還早。而資陽歷史上就是個「山獨瑰奇,釋子、仙翁之多占」(宋·祝穆【方輿勝覽】「資州」條)的地方,資陽的仙氣就是受昆侖神仙說的熏染發展起來的。

第三,「昆侖」一名有個文化次第開發,名稱逐步西北移的過程。當岷山被蜀人進行了文化開發,不再迷蒙囫圇,岷山作為「昆侖」的稱呼就北移了。隨著山林文化的逐步開發,此處山林迷蒙神秘的面貌就逐步清晰化,而彼處又還未被開發,仍然迷蒙不清,於是「昆侖」一名就向不清晰仍迷蒙的西北山區轉移了。直到今天的昆侖山,名稱才固定下來。雖然「昆侖」一名有個北移的過程,但歷史的銘印還會在當地沈澱下來,這就是岷山為何會留下「小昆侖」之稱,而資州又會自比為「昆侖山」的文化原因。我們甚至可以認為,從岷山到成都平原到資水、中江水,這都是昆侖仙源發生發展的區域,是仙源文化的故鄉。而仙源資州則為今天資陽人精神充滿浪漫、理想與夢想那一面的文化創造力,提供了基因淵源。有關這方面的猜想,還是看看面前這本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