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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麗正準備出去買點東西,剛走到醫院門口,就碰到了趙旭東。他攙扶著崔媛嬡剛下了輛出租車,往醫院裏走來。
看樣子,崔媛嬡肚子疼得厲害,臉色慘白,腰略略向前躬著,兩只手緊緊抱著肚子。
安麗急忙問:「怎麽回事?媛嬡怎麽了?」
崔媛嬡疼得不想說話,趙旭東也沒回答安麗,只是攙扶著崔媛嬡一個勁兒往醫院裏走。
安麗也顧不上去買東西了,她帶著夫妻倆人來到了婦產科。
婦產科檢查得結果是出血太多,孩子保不住了,必須馬上做流產手術。
崔媛嬡哭了:「不,我不做,我要我的孩子,我要我的孩子。」
趙旭東一聽,臉色蒼白,可又無可奈何,他只好勸慰崔媛嬡:「聽話,不做不行啊,已經保不住了。就是能勉強保住,萬一將來留下殘……」
崔媛嬡沒等他說完就捂住了耳朵:「我不聽,我不聽,你少說了。」
大夫都來勸說,崔媛媛再三思忖,最後無可奈何地說:「我做就是了。」接著又咬牙切齒地加了一句:「媽+的,我不會饒過他的!」
趙旭東急急忙忙護送崔媛嬡進了手術室。
崔媛嬡進去了,趙旭東一屁股坐在走廊的長椅上,一言不發,氣鼓鼓的,滿臉惱怒。
安麗猜測這事肯定和秦玉山有關。
而秦玉山也一直低著頭坐在母親的病房裏,不敢出來,心中惶恐不安。他知道自己闖下大禍了。
事情是這樣的:
午飯後,秦玉山給母親拿換洗衣服回到家,崔媛嬡正一個人坐在客廳吃著爪子,看著電視節目。
她帶著小巧的金邊眼鏡,大大的雙眼閃著機智的光芒。她的臉頰細膩得猶如凝雪瓷塑。她不是那類小鳥依人的女人,個子高高的,微微顯胖,但渾身透出一種不俗的自然、瀟灑、富有靈氣的氣質。她滿頭披散著金色的大波浪卷發,穿著銀色的細綢緞棉睡+衣,整個人形容慵懶而又華貴。
這個漂亮迷人的官家小姐,真是別具一種高級知識分子的風韻。
秦玉山想:趙旭東這小子就是他+媽的有福氣,這種女人竟然能看上他,並且還死纏活揪得非要嫁他!這小子就是好命相,前程錦繡不說,又娶了這麽迷人的老婆,暗地裏已有了兩個血緣兒子,如今又要明目張膽地生兒育女。什麽好事都讓他給占絕了,老天爺怎麽這樣偏愛他呢?我憑什麽就什麽也沒有呢?學沒上成,愛人娶不回家,連他+媽個後代也留不下。媽+的,憑什麽呀?
秦玉山惡狠狠地咽了口唾沫:趙旭東,今天老子也讓你償償老婆被人睡了是什麽滋味!況且,只不過是換了換老婆睡嗎?你又沒吃什麽虧,你敢放出啥屁來,你敢讓崔媛嬡知道森森、渺渺是你的兒子嗎?也許命中註定,我和崔媛嬡有露水夫妻的緣分呢,今天正好天賜良機。
可是,崔媛嬡要是不願意怎麽辦呢?不願意也得願意!媽+的,今天老子豁出去了,非讓趙旭東這小子嘗嘗這種老婆被人睡的滋味!崔媛嬡不是正懷孕嗎?哈哈,生出的孩子說不定還沾上了我什麽x、y的染色體了呢,也讓你的兒子變成我的兒子。
哈哈,不錯。
秦玉山突然心生惡念,他不去找母親的衣服,卻坐在崔媛嬡對面的沙發上和崔媛嬡侃侃地攀談起來。
崔媛嬡雖站在了秦玉山長輩的位置上,卻年齡小,人又單純、直爽,對秦玉山毫無戒心,妗子的架子怎麽也端不起來。
她見秦玉山坐下來和她說話,趕緊把爪子盤送到秦玉山面前,讓他也吃。
秦玉山把盤子又放回原來的地方,自己卻緊挨著崔媛嬡坐了過來:「來,咱倆一塊吃。」
他隨手抓了一把爪子嗑著。
崔媛嬡看他和自己挨得這麽近,實在感覺尷尬,不由地把身子往遠處挪了挪。
秦玉山一邊吃爪子,一邊說:「小舅舅真是有福,考上那麽好的學校,又上了研究生博士,現在又在中國科學院做院士。唉,這小子就是福大啊,最有福的就是娶了你這麽一個老婆,說家庭吧,聽說你爸爸是北京的高幹。說才華吧,你也是中科院的博士生畢業。對,你也是院士吧?說長相吧,美麗、嬌艷還不落俗,真真是別有一番風情。趙旭東這小子,福大命大讓人羨慕啊!」
崔媛嬡聽著這番話,覺得酸溜溜的刺耳。她笑笑說:「你福氣也不淺嗎?安麗又漂亮,又賢惠,還會體貼人。更重要的是人家有本事一肚子生出兩個兒子來,多好啊!」
「她?她算什麽啊,一天到晚死氣沈沈,我就是怎麽看她也不順眼。我喜歡的女人就像你這樣的,嬌艷、瀟灑、放肆、揉合在一體,你才是真正的女人。」
崔媛嬡聽了這話更覺不入耳,秦玉山是自家人,又是小輩,說出這話真是不合身份。不過,可能是他沒多加文化,平時說話又太隨便的緣故吧,自家人不能太去計較。於是,她笑笑說:「我離安麗可差遠了,我什麽事都不會做,只會給人添麻煩。從不會體貼旭東,什麽事也是他讓著我。」
秦玉山色迷迷地盯著崔媛嬡,嬉皮笑臉地說:「我最會體貼女人了,讓我也體貼體貼你,你嘗嘗啥滋味,肯定比趙旭東那小子來得地道。」
秦玉山沒等崔媛嬡開口,就怪笑著身子往崔媛嬡跟前移,右手去撫摸崔媛嬡的頭發。
崔媛嬡做夢也沒想到秦玉山會這樣對她,她一下子站了起來,她大吼:「秦玉山,你想幹什麽?我可是你妗妗!」
「妗妗?妗妗又咋啦,那只不過是一個稱呼而已,又沒有啥血緣關系。就是退一萬步講,和趙旭東就算有,和你又沒有,你怕什麽?來吧,你來償償我是如何體貼女人的。怕什麽?來呀。」
崔媛嬡氣得說不出話來了,原來這人比趙旭東講得還要惡劣的多。
秦玉山站起來去拉崔媛嬡:「來吧,家裏又沒人,正好天賜咱良機。我讓你好好償償我的風格。來,怕什麽?你不是懷了孩子嗎?哪更好,孩子生出來也有我一份。你是現代女性,不會也像農婦一樣死板吧?來啊?」他又往自己懷中拖崔媛嬡。
崔媛嬡一巴掌就狠狠地扇了過來,她腰一叉,大眼一瞪:「秦玉山,我告訴你,我可不是安麗,任你欺負,還是一味地溫柔、賢惠。我是崔媛嬡!你知道嗎?你這樣的畜+生,給我提鞋我都嫌你惡心。趙旭東他是個好男人,他就該有這樣的幸福,你白羨慕。別看你長得人模狗樣的,你根本就不配做人!上天白白給你披了張人皮!」
秦玉山真沒想到崔媛嬡會是這麽厲害,更沒想到的是還會給他一巴掌,反正臉也撕破了,收手不收手一個樣子了,他惱羞成怒:「你敢打我?老子今天收拾不了你,就不叫秦玉山了。」
他上前去抱崔媛嬡,崔媛嬡又踢又咬,秦玉山咬緊牙關往沙發上摁崔媛嬡,崔媛嬡不要命的反抗,睡衣的扣子被秦玉山揪開了,露出玫瑰紅的裏衣,秦玉山的手又往裏衣伸去,崔媛嬡死命去咬他的手,他受不住疼痛,伸出手來,卻又往下揪崔媛嬡的衣服,崔媛嬡拚++命抵+抗,倆個人都使出全身的力氣紮++騰,沒曾想被旁邊的一張椅子絆倒了,崔媛嬡重重地跌倒地板上,秦玉山也沒防著,又一屁股重重地坐到了崔媛嬡的肚子上。
秦玉山這時候心中有點膽怯了,崔媛嬡要是流產了可就麻煩了,他伸手去拉崔媛嬡起來。
崔媛嬡不起來,躺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她一邊哭,一邊喊:「肚子疼死了!肚子疼死了!」
秦玉山鼻子裏重重地「哼」了一聲,以為她是故弄玄虛,故做姿態。他不在意地坐到沙發上點了一支煙。
秦玉山抽著煙,心中惱火,這事沒辦成,還鬧到這種程度。無意間他看到崔媛嬡大顆大顆的汗珠往下滾,臉色也蒼白痛苦起來。
秦玉山害怕了,狠狠地害怕了。不會真出事了吧?他慌裏慌張把崔媛嬡拖到沙發上,地上已有一大灘的鮮血在流淌。
秦玉山覺得這事情弄得不可收拾了,他這才慌裏慌張跑回了醫院。
流產手術做完後,趙旭東把崔媛嬡送回了家,安麗也跟隨了回去。
回到家,崔媛嬡一直嚷嚷著非要上法院和秦玉山對簿公堂。
安麗現在這才從崔媛嬡口中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經過。
安麗跌坐在沙發上好半天回不過神兒來,她沒對崔媛嬡說一句話,她不知說什麽好,她只覺得自己的心,深深地深深地往冰窖裏下沈。
崔媛嬡做流產手術,沒敢驚動趙月清,她的病情才穩定,只是沒有危險了,怕她知道了這事,再氣出個好歹來。
趙旭東氣得恨不能殺了秦玉山。本來回來看看姐姐,若是沒什麽危險了,他們就準備趕回北京去的,誰知出了這麽一檔子事,崔媛嬡流了產,只能再多住幾天了。
崔媛嬡說:「旭東,你給我寫訴狀,我一定要把這個畜+生送上法庭!」
趙旭東滿眼憤怒的火光:「我更想把他送進監獄裏去!可是……」他低下了頭。
崔媛嬡急得叫喊起來:「可是什麽?說呀?」
「姐姐還在大病中,她就這麽一個兒子。我是姐姐養育長大的,我能這麽做嗎?」
「哼,這號人,就是你們好心腸,饒得他次數太多了,他都不懂什麽是對,什麽是錯;什麽是好,什麽是歹了!連人性都喪失了。我決不輕饒他!」
「等姐姐病好以後,你想怎樣他都行。現在別讓姐姐知道了這件事,再氣出個好歹來,我擔當不起。」趙旭東懇求地對崔媛嬡說。
「我只能饒他一點時間,決不會饒過他的!」崔媛嬡氣呼呼地說。
安麗用雙手支撐著頭,她覺得自己的頭有千萬斤重。她無法去安慰崔媛嬡,她連自己都安慰不了。
秦玉山一直躲在醫院母親的病房裏,幾天都不敢回家。
趙旭東去醫院看望姐姐也不看秦玉山一眼。
秦玉山也不敢看趙旭東的臉,他只是一個勁兒低著頭,一言不發。
趙月清問趙旭東:「媛媛怎麽回事?不要緊吧?在咱家可千萬不敢讓人家出點啥事情。」
趙旭東極力裝出笑容:「沒事,就是沒吃對啥東西,鬧肚子,喝了點藥,已經好了。」
「哦,哪就好。哎,對,可不敢讓她瞎吃藥啊,她懷著孩子,不敢亂吃藥的。」
「知道了,姐。姐啊,我今天是來和您告別的,我得回北京了,工作上有點急事。」
「知道,知道!」老太太坐了起來:「你走吧!別掛念我,我沒事了。我知道你工作很忙,你放心走吧。」
「媛媛就不過來和您告別了,她……」趙旭東不知該怎樣說了。
誰知老太太很同情達理:「不用,不用了,懷孩子的女人懶得走動。下次回來可就給我領回侄兒或者是侄女了。呵呵,我這麽大年紀還沒個侄兒男女呢,我真是急得抱呢。」
趙旭東狠狠瞪了秦玉山一眼,秦玉山默默無語,當作沒看到。
如果不是姐姐有病,如果不是在姐姐面前,趙旭東會一拳頭砸死秦玉山的。秦玉山很明白,所以只要趙旭東來醫院,他就一步也不離開母親的病房。
趙旭東也沒有機會收拾他,心裏窩了一肚子的火。
趙旭東夫婦要回北京了,安麗拉住了崔媛嬡的手,深情而懇切地說:「崔媛嬡,對不起。我只能說這一句沒啥用處的話了。」
崔媛嬡無奈地朝她笑了笑,然後爽朗地說:「沒啥,說不定啥時候我就又挺著大肚子回來了。」
安麗笑了:「我盼著這一天。你生孩子的時候,我去侍候你月子去。」
崔媛嬡高興地抱住了安麗:「你的心地真善良。你們兩人簡直就是黑白兩道。」
要走了,趙旭東真是不忍離開安麗,安麗心裏也怕這一時刻的來到。他們的感情,其實就像奔騰咆哮的江水,但卻用理智的岸堤死死攔截著。這河水也就只能按一定的規則和方向流淌著往前走了。
臨出門時,趙旭東用眼睛告訴安麗:勇敢地活下去,並且要好好地活著。
安麗無言地低下了頭。盡力吧,她心裏對他說。
趙旭東夫婦回北京去了。
趙月清的病日漸好起來了,她在醫院又住了一段日子後,出院了。
安麗對秦玉山徹頭徹尾地絕望了。她活下去的唯一精神支柱就是兩個兒子,為了他們她要活下去,堅強地活下去。
離婚嗎?在心理上。她早就離了,辦不辦手續,那只是形式上的事兒了,沒多大意義。給兒子們一個完整的家的外殼吧,安麗為了兒子們,只能做到這一點了。
趙月清見兒媳整日悶悶不樂,幾乎聽不到她說話。她就出來進去的,沒話找話地和安麗說話。
她開導安麗:「別理他龜+孫,他能鬧騰幾年?老了他就鬧騰不動了,那時候他還得回這個家來。我們甭搭理他。我們娘兒們好好培養咱孩子,咱孩子就是咱家的希望。我知道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女人,嫁了這龜++孫,算是命不好。不過,不用幾年,他就又會回到你手裏了。現在,咱甭理他,咱好好過咱的日子。」
安麗瞅瞅婆婆,沒言語,需要說話嗎?秦玉山回來又怎樣呢?她的心裏已經徹底把他清理幹凈了。
安麗現在只想保住家的這個外殼,讓孩子們好好長大成人!為了孩子!
當真不離婚是為了孩子嗎?安麗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一次又一次地問自己。
一個婚齡很長的人,即使這沒有愛情的婚姻,讓人沮喪到無法自恃的地步,但是要結束這個婚姻也是很難的。
除了孩子們的問題之外,就是這個婚姻凝聚了雙方許多生命的歷程、年輕日子的記憶、生兒育女的艱辛。如果沒有撕心裂肺的巨痛,幾乎是不可能結束它的。
安麗一遍遍問自己:是為兒子委曲求全?還是骨子裏就是想依賴他人生存、祈求他人施舍?究竟是母愛?還是自己軟弱?她想了好久,沒有想明白,也不去想了,她除了兒子外,一切都不在乎了。
管它是為了什麽吧,反正日子還是照舊過了下去。
心麻木的時候,人也麻木,思想也更加麻木起來。日子也就乘機加快了腳步,偷偷往前躥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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