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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委有棵「手串」樹——那年夏天,我帶著一群老頭老太撿五眼菩提

2024-04-27文化

縣委辦公樓南側有一棵高大的樹,樹徑兩人合圍,樹梢高過辦公樓。樹太高,難見花,這一季果倒是密密匝匝。果成熟的時候是青白皮兒,頗像銀杏果。像歸像,卻一定是不好吃的。

你看,另外院裏也植有幾株銀杏樹,每到銀杏成熟時,就有些老太太們結隊前來,用竹竿敲得一地的銀杏。有時候要邀約能爬樹的大爺一起來,騎在樹上只管薅,老太太們就往布袋裏撿,笑逐顏開。保安就喊,「不要爬樹,拿竹竿站地上打。」

提到銀杏,是因為這一棵更高大許多的樹卻是沒有這種被薅果子的熱鬧待遇。只有保安和縣委的年輕人瞅上了樹蔭,中午的時候坐在它高高凸出的樹根上吃飯。這棵樹就自顧自熱熱鬧鬧結自己的果。也有好奇的嘗了一下它的果子,酸澀沾牙。沒人在意的果子就一季一季地掉在草叢中,落在塵土裏,腐去果肉,只余下一枚枚潔白的果核。

後來,一位年輕人來到縣裏做宣傳工作。他撿起來一把果核,揉一揉,聞一聞,說:「咦,這是五眼六通。」邊說邊蹲下身子,撿了滿滿一包。

晨練的老大爺、老太太們見狀湊過來:「小夥子,你撿去幹什麽?吃不成,太酸了。」年輕人熱心地解答:「這棵樹是一種酸棗,學名南酸棗。它結的果實可以做手串籽,叫做五眼菩提。」

老太太們對望了一眼,問:「值錢嗎?」

「選擇規整的、眼獨特的做成手串,可以賣錢。」回答問題的那個小夥子,就是二十年前的我。

「縣委有棵手串樹」的訊息傳到了鄰近的街道。於是,南酸棗樹下就熱鬧起來。

用了不到一周的時間,大家就把地上的酸棗撿完了。老奶奶們又去把樹下塵土裏那些陳年的、已經褪去了果皮果肉的棗核都翻了出來。我告訴他們,那些陳年的已經陰沈變黑的最好,它們已經穩定、不會開裂了。而白的那些棗核中,要盡量挑選規整的、眼比較獨特的才稀罕。

同是一棵樹的籽,在成長的過程中卻變成了不同的樣子。南酸棗樹最常見的棗核是五眼,這是它最健康最正常的種子,而我偏偏喜歡它那些畸變了的種子。我在酸棗樹下撿到了三眼、四眼、六眼、七眼、八眼。帶著一幫老人開心了一個夏天。

老人們有沒有把他們撿到的五眼籽串成手串拿去賣呢?我沒有去問他們。後來幾年,我去縣委附近街道采訪時,看到了一些閑聊的老人,手裏捏著一串五眼籽手串,已經起了包漿,棕紅光潤。

也許人們並不在意手裏揉搓的到底是什麽。樸素的木珠、常見的果核,甚至一些草籽,只要有一串在手裏,就能讓人心萊恩定,提供穩定的情緒價值。

我又去看了看,縣委那棵南酸棗長得更為高大了,胸徑上掛上了古樹名木的銘牌。不知道它結實落果的時候,還有沒有一代一代的老人和孩子在樹下撿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