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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花樓後傳 (54) 下 第十五卷 明月珊瑚樹失竊案

2024-10-12文化

第十五卷 明月珊瑚樹失竊案

第 一章 明月珊瑚樹被盜師徒再攜手 笛飛聲知曉笛白楊名字來歷

李蓮花從梧言莊出來,覺得天色還早,便想進城一趟,去給蘇小慵買香胰子。

香胰子真是個好東西,蘇小慵幾乎一日都離不開。

她用久了,覺得這其實沒什麽好藏著掖著的,便堂而皇之的用。尤其現在各自一個院子了,更是方便。 她在那個沐浴架上把她素日裏喜歡的茉莉,玫瑰和桂花香味的胰子分別用一個藤編的小籃子裝著,掛在架子上,又好看,又好聞。

唯一不好的是,李蓮花想親自給她擦,她堅決不肯。

李蓮花也不明白,明明什麽都看過了,為什麽就不能一起沐浴,不過他也不勉強。

蘇小慵還特意叮囑李蓮花這次下山多買兩塊,送給秋娘和師娘。 她沒告訴她們,打算給她們一個驚喜。

李蓮花問,那買什麽味道的呢?

蘇小慵說,師娘用茉莉香的吧,秋娘用桂花的。

她還信心滿滿,不用管她們會不會喜歡。 女人嘛,只要是香香的東西,都會喜歡的。

放心!

李蓮花在那個賣香胰子的雜貨店,卻見到了一個熟悉的女子身影。

盡管她低垂著頭,行色匆匆,他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香胰子可是價格不菲,她,用得起嗎?

李蓮花心下生疑,於是便跟著那女子,發現她進了一戶大宅院。門口的護院沒有攔她,僅僅隨便問了她兩句便放她進去了。

李蓮花擡頭看了一眼門匾—明月山莊。

花成棟很驚訝,從不來他這裏串門的李蓮花今日居然來了。

李蓮花笑著說,想來他這裏要一盒點心。秋娘雖然學會了,但懷有身孕,最近不常做。

果然不出他所料,花成棟說,府裏的那名廚娘稱家裏老父病重,回去探望未歸。最近府上都沒有人能做那麽好吃的點心了。

李蓮花覺得很惋惜,又問道:「她家住哪裏你知道嗎?」

花成棟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之色:「自然是知道的。來城主府做事的,都是經過詳細查問的。她家住在南方,來回路上都要好幾天。」

李蓮花哦了一聲,笑道:「看來我是沒有口福了。」

兩人又閑聊了一會。

李蓮花突然又問,城裏那座氣派的明月山莊住的是什麽人。

花成棟說,那是白雲城裏最大的茶葉商戶余平安的私人宅院。余掌櫃的茶葉生意做得很大,在白雲城雖然算不上首富,但也是幾大富戶之一。

李蓮花問他和余掌櫃平日裏有無來往。

花成棟說自然是有的。

上次余掌櫃來城主府求見他,也是如李兄這般對城主府的點心念念不忘。

李蓮花神情略有一絲訝異。

他起身告辭,花成棟親自送到門口。

走出幾步,李蓮花突然停下來,轉過身來問道:「花城主,你最近府上可有異樣?比如,可有遺失什麽貴重的東西?」

花成棟愕然答道:「應該,沒有吧。」

李蓮花笑了笑,轉身離去,留下一臉茫然的花成棟。

李蓮花把幾個牛油紙包好的香胰子交給了蘇小慵後,隨口問起和花府廚娘學習點心時,有沒有覺得那廚娘有什麽特別。

蘇小慵想了想,道:「她這個人就是很特別,但你要問我哪裏特別,我卻說不出。」

李蓮花讓她去隨意居找秋娘問問,看秋娘能想起來什麽嗎?

蘇小慵雖然不明白他到底要做什麽,還是去了。正好,她要把那個桂花香味的香胰子送出去。

一會,秋娘和蘇小慵一起有說有笑的來了。

秋娘不懂就問:「李大哥,你說的'特別'是她的長相還是行事?」

李蓮花說:「都可以,只要是你覺得與常人有異之處。」

秋娘認真的思索良久,道:「她的手特別巧,特別靈活,但是似乎這也不算吧。」

李蓮花嗯了一聲,道:「做點心做得那麽好的人,手巧是肯定的。」

蘇小慵卻道:「話雖如此,但她也過於靈巧了些。你這麽說,我也想起來了。那時我見她放配料的時候,旁邊有計量的小勺,小桶,她都不用,她都是直接倒,幾乎毫厘不差。我當時佩服得緊。」

秋娘連連點頭:「對。她那麽年輕,比那些十幾年的老廚娘還估得準。」

李蓮花點點頭。

他叮囑她們,日後如果遇到那個廚娘,記得不要和她走太近。

蘇小慵道:「李大哥,你是要我們提防她嗎?為什麽?她人很好的。」

秋娘也有此疑問。她說:「玉十娘對我們很好的,教我們的時候很耐心。她,應該不是壞人吧。」

那個廚娘叫玉十娘。

李蓮花哦了一聲道:「我也不太清楚,總之你們留神點吧。」

蘇小慵道:「雖然我們一般也不會有單獨接觸她的機會,但是你既如此說,我們當心點便是了。」

秋娘也點點頭。

笛飛聲從外面走進來,叫秋娘回去吃飯。

他看了一眼李蓮花:「有事嗎?」

李蓮花搖搖頭:「花成棟家的廚娘可能有點問題,但還不確定。看看再說吧。」

「哦。你反正閑來無事,你多想想吧。」 笛飛聲嘴角扯了扯,悠哉悠哉地走了。

一晃,方多病竟三日未歸。

李蓮花下山的時候順便去了趟明鏡司,問鄭好,方多病辦的什麽案子,進展如何,是否有傳信回來。

鄭好說,昨日收到飛鴿傳信,案子已經破了,方多病今日已在回來的路上。

李蓮花哦了一聲,正要離開。遇上趙誠和鄭有道兩名刑探從他旁邊匆匆而過。

兩人還停下來和他見了禮。

自從知道他是方多病的師父後,明鏡司的人對他行禮從不馬虎,畢恭畢敬。

剛走出去一丈多遠,李蓮花隱約聽到了「明月山莊」這幾個字,便立刻叫住了他們。

「二位刑探,你們接的案子和明月山莊有關?」李蓮花問道。

趙刑探道:「是的,今日,明月山莊的余莊主派管家前來報案,說山莊的鎮宅之寶明月珊瑚樹昨日被盜了,希望我們能盡快幫他查明。」

李蓮花哦了一聲,道:「鎮宅之寶?什麽樣的珊瑚樹如此貴重?」

鄭刑探將手上的資料遞給他。

原來,明月山莊的鎮宅之寶是一棵紅珊瑚樹。樹高一尺,冠幅一尺三。這是紅珊瑚樹中的極品,因為在月光下特別明艷奪目,所以叫「明月珊瑚樹」。明月山莊也由此得名。

這棵紅珊瑚樹其上纏繞著兩枝青根綠葉紅果的蟠桃,每一顆蟠桃都飽滿而誘人,仿佛散發著蟠桃的香氣。樹頂上停落著一只碧綠通透的翠鳥,羽毛閃耀著晶瑩的光芒。

除了蟠桃和翠鳥,「明月珊瑚樹」還點綴著各種寶石制成的桃、李、杏、棗,共計兩百多枚。這些果實色澤鮮艷,質地溫潤,讓人忍不住想要觸摸它們的質感。

李蓮花端詳著案件資料裏那張精美的工筆畫,嘖嘖嘆道:「竟然如此奢華。這樣的珊瑚樹,那可是價值連城啊!」

鄭刑探連連稱是。

據說這棵明月珊瑚樹平日就擺放在明月山莊的正廳,余莊主每日早上起來練功完畢,都要在珊瑚樹前站一會。然而,當他昨日清晨照例來到正廳時,卻大驚失色,他的心肝寶貝不見了。

暴跳如雷的余莊主當時就命立刻關緊東南西北四扇門,又讓護院將所有人叫出來站在院子中央挨個搜查,每間房也都仔仔細細翻了個底朝天,甚至連院中的池塘都被抽幹了水,但一無所獲。

余莊主心急如焚。每耽誤一刻,寶貝回來的希望就少了一分,因此他才命管家向明鏡司求助。

李蓮花看到上面那一行「命護院將所有人叫出來站在院子中央挨個搜查」,微微皺了皺眉。

他本想告訴鄭趙二位刑探留意下玉十娘,但剛才白紙黑字的那句話,讓他心中略有不快。

他突然想起了當初蘇小慵也是被護院們這樣強行要搜查包袱的情景。如若不是他早已看出來了她是女兒身,想出了那個點子幫她躲過搜查,蘇小慵當時必定會尷尬無比。

明月山莊下人裏女子定然不少,讓護院們一個個拉到院子中央搜查……

他竟莫名的看不順眼那個莊主了。

他懶得管他們的閑事,讓他們折騰去吧。

李蓮花從明鏡司出來,心裏卻總是忍不住想那個年輕廚娘和明月山莊失竊案有何關聯。

無論如何,她剛到明月山莊,就出了這樣的大事,這未免也太巧了!

李蓮花還在山門處,便聽到雲隱峰上有蘇小慵和男人說笑的聲音。

他腳步頓了一頓,仔細聽了聽,才快步往回走。

原來是花成棟來雲隱山找他了。

見他不在也行居,只有蘇小慵一個人,他不好意思久坐,便坐到了岑婆院子裏。

岑婆和新來的廚娘在收拾廚房,準備午飯,便只有蘇小慵陪他在坐著聊天。

花成棟見到李蓮花,立馬就站起來叫道:「李兄,你總算回來了!」

李蓮花微微一笑,道:「什麽風把花城主吹到我們這山頭來了!」

花成棟本來還在和蘇小慵聊得風生水起,此刻卻臉色突變,一臉愁容:「 李兄,你真是神人啊! 你前兩日問我是不是丟了貴重東西,我還說沒有呢。今日才發現,還真的丟了!」

李蓮花似乎也不覺得很驚訝,問道:「丟的什麽?」

花成棟懊惱地道:「我有一個首飾盒,裏面都是我母親留給我的珍貴珠寶,我今日才發現,居然就只剩了一個空盒。」

他說罷,走到剛坐的桌子前,拿起一個雕花大木盒,開啟給李蓮花看。

果真是空空如也。

花成棟看了一眼蘇小慵,笑道:「我剛還在和義妹說,早知會被人偷走,還不如當初你們成親的時候我都送給義妹作嫁妝,那樣,我至少也不會氣惱。"

蘇小慵笑道:「義兄這話說得太晚了些。」

李蓮花接過雕花木盒坐了下來,一邊仔細檢查盒子,一邊說道:「我看花城主財大氣粗,丟了這些東西也沒見有幾分傷心,還能在這裏說笑。 丟了便丟了罷。」

花成棟啊了一聲,連連擺手:「那可不行。雖然我也並非多麽傷心,但是白白便宜了那賊,卻又無論如何不甘心! 我瞧李兄那日說的話,必定是發現了端倪,所以才趕緊上山來找你。」

李蓮花卻笑了笑道:「你若是那日便聽了我的話,好好找找,也許還能找回。 你今日再來找我,卻未必了。」

花成棟不解:「這是什麽道理? 難道,你知道那賊人是誰,他已經跑了?」

蘇小慵道:「李大哥,你別賣關子了。你肯定知道些什麽。」

李蓮花嗯了一聲,說道:「這都幾日了,我也不知道現在那人還在不在。 這樣吧,方小寶今日便會回來,等他回來,我讓他去問問情況,盡量幫你找回。」

花成棟好奇地道:「這跟方兄又有何關系?」

李蓮花瞟了他一眼,道:「其實我只是猜測,並無證據。原本這樣憑空猜測並不好,萬一弄錯了,汙人清名。但既然你也丟了這麽值錢的東西,這事就十之八九了。 你也可以自己回去後找人查一查,你府上那個廚娘玉十娘的下落。如果有人見到她了,先抓住再說。 當然,也要你的人抓得住。」

「玉十娘?」 蘇小慵在旁脫口而出。

「對。我前幾日在明月山莊門口見到一個女子,像極了她。 後來我去找你,你告訴我她回家照顧病重的老父去了。當時就覺得有些奇怪,如果明月山莊那個女子就是玉十娘,她為何要騙你?按理你府上的人也不可能是隨便找來的,除非,她一開始就是騙你們的。 」

花成棟嘆了口氣:「多好的女子,竟然是個騙子。」

李蓮花笑了笑,繼續道:「明月山莊的鎮宅之寶明月珊瑚樹昨日被盜,已經向明鏡司報案了。 今日方小寶會回來,你可以多問問他此事進展。 如果玉十娘已經離開了明月山莊,那賊人是她無疑。 如果,她還在,此事倒需要再仔細推敲一番。」

花成棟點點頭:「只是不知道我的東西還能不能找回了。」

李蓮花呵呵一笑:「你財大氣粗,就當是送給那個多好的女子了吧。」

花成棟哼了一聲,大聲道:「那斷然是不行的。 我寧可找回來,送給義妹!」

蘇小慵正要拒絕,李蓮花卻笑道:「那就說定了。多謝城主大人!」1

蘇小慵楞了。

等花城棟走了,蘇小慵便悄悄問李蓮花,為何要收花城棟的珠寶。

李蓮花說沒有什麽,看他很有誠意,是真心想送給你,就收了吧。 何況,東西都不知道找不找得回來呢,也就是一句話的事。

蘇小慵盯著他臉看了片刻,嘻嘻樂樂:「李大哥,你莫不是又吃醋了?」

李蓮花啊了一聲,道:「我倒想知道,剛剛我不在,夫人和他做了什麽讓我吃醋的事嗎?」

蘇小慵一楞:「自是沒有。」

李蓮花笑道:「既然你沒有,那我也沒有。」

蘇小慵暼了他一眼,很是無語,嘟嘟囔囔道:「明明就是,還不承認。吃醋就吃醋,你告訴我 ,我下次就註意點。 你要不說 ,那可不知道以後還要吃多少醋?」

李蓮花奇怪地問道:「什麽以後?「

蘇小慵道:」我也不知道什麽以後。 隨口說說而已。「

李蓮花哦了一聲,上前牽起她的手往門外走去。

門外,笛白楊正在和狐貍 精認真對話。他問狐貍 精想不想吃糖,狐貍 精汪汪叫了兩聲。

笛白楊以為他說想吃。

於是就把自己的糖掰了一半給他,結果狐貍 精舔了舔,不吃了,繼續沖他汪汪叫。

笛白楊惱了,拿起那半塊糖便往它嘴裏塞:「是你說要吃的。 我給你又不吃,你不吃舔一下做什麽呢? 現在,你舔過了,我也不能吃啦,那你必須吃。」

狐貍 精不吃,一邊躲,一邊汪汪吠著。

笛白楊不幹,撈住它脖子不讓走,反正就是要它吃。於是,一人一狗犟起來了。

蘇小慵看到了,樂得不行。

李蓮花看著那個笑得花枝亂顫的小女子,不由得捏了捏那只被他握著的小手,道:「小慵,我沒騙你,你做得很好,真沒有什麽要註意的。」

蘇小慵不信,歪著頭看向他:「那你為什麽話裏話外好像都帶著點酸味呢?」

李蓮花驚訝地反問道:「有嗎? 不會吧!「

蘇小慵認真地道:「有。」

李蓮花停下了腳步,似乎是在認真回想。

片刻之後,他突然笑了起來:「那可能是一個男子外出回家,意外地發現妻子和一個陌生男子在家裏說笑的正常反應吧。」

蘇小慵張大了嘴:「陌生男子?你居然說我義兄是陌生男子?」

李蓮花呵呵一笑,把蘇小慵拉入懷裏,輕輕摩挲著她的後背,多少有點自嘲地笑道:「我只是說那是我當時的第一反應,並不是說他是陌生人。好了,是我小心眼了。所以我剛才說,你並沒什麽可註意的。「

他低下頭,在她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又壞笑起來:「不過,我們成親,他作為義兄居然不曾送禮,有點禮數不周。」

蘇小慵哭笑不得。 她伸手摟住他脖子,嬌嗔道:「李大哥,你快別提了,當初是我們未曾邀請他,要失禮也是我們失禮在先呢。」

李蓮花也樂了。

「好吧,如果能幫他找回來,我們不要他的禮。」

方多病回到明鏡司,就被告知,今日他師父和花城主都來明鏡司找過他。

師父沒說什麽事,花城主卻說是他府上也遺失了值錢的東西,懷疑是偷盜明月珊瑚樹的賊人同一人所為。請他費心,破明月山莊的案子時幫他留意下他遺失的珠寶首飾。

於是,他一直等到趙誠他們回到司裏,詳細問了下案件的進展才返回雲隱山。

方多病回雲隱山第一件事,便是來也行居找李蓮花。

雲隱山的晚飯早已結束,大家都還在岑婆院子裏。

雖然不知道方多病回不回來吃飯,岑婆還是給他們小兩口留好了飯菜。

看著方多病狼吞虎咽的樣子,李蓮花笑著對鄭好道:「鄭鏡使,你們明鏡司的夥食怕是要改善一下了。」

鄭好拍了拍方多病,示意他好歹註意下形象。

然後她對李蓮花道:「師父您可能不知道。他這個人,吃飯全看心情的。今日他聽說您和花城主都去了明鏡司找他,他早就坐不住了,在那裏等趙刑探他們回來的時候都不肯吃飯。」

方多病邊吃邊對李蓮花道:「你怎麽突然關心起我的案子來了?他們告訴我,你對明月山莊的事情感興趣,還有花成棟。」

李蓮花道:「你先慢慢吃。 吃完告訴我趙刑探他們的收獲,我再和你聊。」

方多病幾口扒完,便把碗一放,將趙誠查實到的訊息大致總結了一下:

目前,整個明月山莊確實都翻了個底朝天,沒有發現蛛絲馬跡。明鏡司去了後,要求所有人繼續待在山莊,不能離開,等待逐一查實。

李蓮花問道:「所有人?」

方多病道:「是的。」

李蓮花又問:「你確定?」

方多病一楞。

趙誠確實是這樣說的,但是他也沒有親眼看見,所以,他並不能確定。

李蓮花想了想道:「除非親眼看見,否則,我還是不能相信他的話。 看在花成棟的面子上,我今晚和你去一趟明月山莊,如何?」

方多病喜出望外。

還能如何,他肯定是巴不得了。

「只是,花成棟的面子居然比我大。」

方多病下一刻又覺得委屈了。

李蓮花哭笑不得,狠狠地彈了下他腦門。

明月山莊。

李蓮花和方多病到了門口,護院不讓進。

方多病拿出了明鏡司的令牌,留守在山莊的鄭有道也過來迎了進去。

方多病說,想拜見余莊主。

管家過來說,莊主急火攻心,已經歇下了。

李蓮花便說,讓管家把莊內所有在冊的人都叫過來,在正廳的前坪集中, 他想認認人。

管家即刻照辦。

不一會,前坪就烏泱烏泱地站滿了人。

除了東南西北四個門值守的八名護院,其他人都到齊了。

方多病問管家,人都齊了嗎?

管家說都齊了。

李蓮花奇怪地問道:「難道這幾日就沒有一人離開過明月山莊?」

管家道:「有倒是有,但是,他們是在昨日上午離開的, 那時珊瑚樹還在,所以應該和這件事沒有關系。」

「什麽人?」 方多病一楞, 趙誠提供的資訊上並沒有提到昨日有人離開。

管家說,是莊上的馬車隊。 余掌櫃做的是茶葉生意,每月上中下旬發一次貨到潯陽,從潯陽再船運到江夏等處。

「馬車隊! 竟然有支馬車隊從莊上離開,你告訴我沒有一個人離開過?」方多病有些氣惱,質問鄭有道。

鄭有道對管家不滿了:「但凡是人,就有嫌疑。你應該全盤告訴我,而不是自己認為沒有嫌疑就隱瞞不報。」

管家連忙賠笑道:「幾位,不是我隱瞞不報,而是真的和他們沒有關系。馬隊是午時剛過就走了。 而且每次發貨,莊主都會親自在門口為他們送行。這次也是。 雖然他這幾日有些不舒服,但還是在門口送了他們。 之後,他回房去歇下之前,還經過了正廳,看到了明月珊瑚樹。然後,他才回房去歇息的。」

「他親眼看到了?」李蓮花有些詫異。

管家點頭:「對,這點你們可以去問莊主。 他親眼所見。」

鄭有道把這些記了下來,然後望向李蓮花。

李蓮花又問管家道:「這裏,有沒有一個叫玉十娘的?"

管家看了下名冊,並沒有。

李蓮花高聲喊道:「新來的廚娘是哪一位?」

人群裏有小聲議論的聲音,但並沒有人走出來。

管家看了下名冊,沖人群喊道:「王娘子,請出來!」

一個紮著頭巾的年輕女子從人群裏低著頭慢慢走了出來。

李蓮花一眼便看出來,那正是玉十娘。

李蓮花笑道:「玉十娘,王娘子,到底哪個是你的真名?」

年輕女子擡頭看著他,驚訝地問道:「這位公子認識我嗎? 小女子姓王,莫不是和您口中的玉十娘長得有幾分相似?」

李蓮花呵呵一笑:「那也有可能。 畢竟,我和她也沒見過幾面。」

王娘子微微施了一禮,退了回去。

方多病驚訝地看著李蓮花,小聲問:「你如何認得她?玉十娘?王娘子?」

李蓮花道:「我也不確定,回去再說。」

說罷,他大聲喚管家過來,說:「讓所有人都回去吧,今夜無事,但要看好整個莊院,連只蒼蠅都不可飛出去。否則,放跑了賊人,你們莊主不會饒過你的。」

管家面有懼色,連忙答應。

李蓮花又對管家說,可否讓他們進去正廳,他們想到擺放明月珊瑚樹的地方看看。

管家遲疑了一下,說可以。

方多病拉過李蓮花,小聲道:「你好歹先告訴我那個女子是誰,不然我一頭霧水,怎麽查案?」

李蓮花告訴他, 那女子應該是花成棟府上的廚娘。 花成棟失竊的寶貝可能也是被她盜走。但她現在不承認她是玉十娘,所以,一時也拿她沒有辦法,當下最要緊的,還是先找到明月珊瑚樹。

方多病並不知道他們和玉十娘的交集,所以聽完了他這段話,也和沒聽差不多。

但他也是冰雪聰明的人兒,他沖李蓮花眨了眨眼睛,道:「所以,你剛才是故意打草驚蛇對嗎?」

李蓮花呵呵笑了:「孺子可教。方鏡使,最近案子辦得多,進步很大。」

管家陪李方鄭三人進了正廳,在廳內仔細尋找,連角落也不放過,卻也一無所獲。

管家說,每日早晚都有下人打掃,如若有什麽可疑線索,必定早就被發現了,哪能等到現在?

然而,李蓮花還是在桌腳和地面的縫隙間發現了一些金黃色的粉末。他蹲下去,用手指仔細捏起來,放在掌心。

看了看,聞了聞,又把手掌伸到方多病和鄭有道面前,讓他們分辨分辨。

兩人看了半天,都搖搖頭表示看不出來。

李蓮花用手指沾了一點點,放進了自己嘴裏。

方多病大驚:「你幹什麽!」

李蓮花嘗了嘗,冷冷笑道:「竟是如此!」

方多病惱道:「你怎可如此隨便? 萬一是毒藥怎麽辦?」

「面粉。」 李蓮花微笑道:「我只是確認一下而已。「

「金黃色的面粉?」

方多病不解:「這和玉十娘有關對吧,她是廚娘。」

李蓮花道:「對。 你仔細瞧過那張明月珊瑚樹的圖嗎?上面就有黃色的杏,和這個面粉的顏色很像。 你可能不知道,玉十娘的手極其靈巧,擅長做各種形狀的點心,她極有可能是用面粉做了一套明月珊瑚樹以假亂真。」

管家吃驚地道:「面粉能以假亂真?」

方多病也覺得不可思議。

李蓮花笑道:「你們是沒見過她做的點心。當然,仔細看肯定是能看出來的。」

他看向管家道:「不過,你回想下,昨日一整天,你們可有人去過正廳仔細看過這棵樹?」

管家仔細回想了下,還真沒有。

「平日裏,莊主不讓人碰這棵樹,連打掃灰塵都是他自己親力親為。 他每日早晨會要在樹前站上一站,欣賞欣賞,或者掃掃灰塵。 但這兩日他有些不舒服,精神不濟,所以,昨日他一直到午時送馬車隊出莊才起來,之後也很快回房歇下了,直到今天清晨他才發現珊瑚樹遺失了。」

方多病道:「那也就是說,昨日一整天,他並沒有在正廳接待任何人。只有他自己說的,他回房前經過正廳門口看了一眼,明月珊瑚樹那時候還在。此外,並沒有人近距離接觸過那棵珊瑚樹。」

管家點了點頭。

李蓮花道:「如此,基本可以認為,明月珊瑚樹昨日已經跟隨馬車隊走了。那麽大的東西,四個門都有人值守,定是沒人可以拿著出門的,只有放在裝茶葉的箱子裏才能混出去,也安全,不會弄碎。」

方多病對管家道:「那你現在趕緊聯系上你的馬車隊,讓他們停下來檢查箱子。」

管家說馬車隊有鏢師押運,固定的路線,歇在固定的客棧,但中途絕不可以開啟箱子,只有到潯陽碼頭後,才會在碼頭開箱驗貨。

所以,他們須在馬隊到達潯陽碼頭開箱驗貨前追上。否則,一旦上了船,便麻煩了。

方多病道:「中途絕不可以開啟箱子? 萬一玉十娘有同夥呢,固定的路線,歇在固定的客棧,他們難道就不會在客棧等候,晚上偷偷把珊瑚樹提前拿出來? 我們再追到碼頭,還有何用。」

管家一聽立刻慌了:「那這可怎麽辦?會不會已經被拿走了?」

李蓮花連忙安慰他道:「莫急,莫急。這麽遠的路,變數太多,無法預判。 但無論如何,我們只要守住一人即可。 管家,此事既然已經交給了明鏡司,你就不要擔心了。 今夜,你只要負責嚴查各處即可。」

「那,要不要特別派人盯著王娘子? 也就是你們說的玉十娘。」

方多病明白李蓮花的意思了,拍拍管家的肩,道:「不用不用。你們嚴查各處,但並不要對她看得太緊。明緊暗松,明白嗎?」

管家懂了,連忙去各處安排護院們去了。

李蓮花對方多病道:「你和鄭刑探今晚就守在明月山莊,只需要盯住玉十娘的屋子。 但凡有人出去,不管男女,你只管跟上。」

方多病道:「我只要跟著她,就必定能找到明月珊瑚樹對吧。」

李蓮花想了想道:「那女子我見過,步法輕盈。現在想來,她輕功應該是了得,只有你可以跟上。讓鄭刑探快馬去追趕馬車隊即可。」

方多病笑道:「你倒是看得起我。 你也不怕我萬一打她不過呢?萬一她有厲害的同夥呢?你左右無事,跟我一起去吧。」

李蓮花嘆了口氣,道:「我真有事,走不開。你還是自己去吧。以你今日的功夫,只要小心點,天下能傷到你的人不多。」

方多病卻定要追問出來他有什麽了不得的大事,才肯罷休。

「你日日待在雲隱山,陪著蘇小慵,好不容易逮著機會出去透透氣,還能破案,你居然不肯?我可是想不明白。」

李蓮花瞪著他看了半天,無奈地搖搖頭,吐出來兩個字:「好吧。」

方多病欣喜若狂。

於是,他安排鄭有道回明鏡司再叫上三四名刑探,快馬去追馬車隊。 如果追到了,務必拆箱驗貨,找到明月珊瑚樹。

但是按管家所說,鏢師未必會同意中途拆箱,因為他們的規矩是到了目的地才可以拆箱驗貨。只要箱子沒有開封,封條沒動,就算這趟鏢成了。

假如,鏢師實在不肯,那就只能沿途護送馬車隊到潯陽,在碼頭再驗。

畢竟,誰也不知道玉十娘是否有同夥,明月珊瑚樹是否還在箱子裏。

遇上手法厲害的神偷,哪怕封條維持原樣,也不代表東西還在。

但是按照李蓮花的說法,一般這種善偷的慣犯,不會在熟悉的地方作案,而且不會在同一個地方連續作案。她在花成棟府上偷了東西,按理就應該借故逃走。她來明月山莊應該是臨時起意,知道這個鎮宅之寶很是值錢,才冒險第二次作案,所以未必就籌劃周全了。

不管怎樣,李蓮花和方多病今晚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讓她消失了。

李蓮花估摸著,玉十娘今晚必定要跑。

一來,他故意打草驚蛇。 蛇已經被驚了,不論如何,跑了才是上策。

二來,馬車隊已經走了一天一晚,雖然速度可能不快,但若再不追,明日就要到潯陽了。 貨若上了船,包裝保護得更嚴密,想要拿出來就更麻煩。除非她確實有同夥在馬車隊要歇息的客棧等著下手或者,已經下手。

無論如何,她必定要等半夜大家都睡了,夜深人靜的時候才會動身。

於是,李蓮花先回了趟雲隱山,告知蘇小慵今晚自己要陪方小寶去追玉十娘,至少要明日才能返回。

蘇小慵有些不願意:「明鏡司缺人手?還是方小寶想拽著你一起去?」

李蓮花笑著摸了摸她的頭,道:「這不是怕玉十娘跑了,你義兄的寶貝拿不回來了嘛。 多一個人,多一分保障。」

「可是,明日的藥怎麽辦?」 蘇小慵沒忘。

李蓮花嘆了口氣道:「少喝一頓沒事的。 再說,也不曉得藥魔每天給我喝的什麽,苦得我要吐,效果卻未可知。 唉。」

蘇小慵看他皺起的眉頭,忍不住伸手去撫了撫,心疼地道:「也是。 都喝了這麽久了,把李大哥都喝瘦了。 一天不喝,料想也沒什麽關系。 那你去吧。」

李蓮花笑道:「你確定我是喝藥喝瘦的?不過,你可以這樣告訴藥魔或者老笛。他們天天逼我喝苦藥,也該讓他們心生愧疚。」

蘇小慵很肯定,李大哥就是喝藥喝瘦的。

只聽李蓮花道:「明早我沒去,藥魔可能會來問或者他會把藥送上山來。你就告訴他,明天回來了,我自會先去梧言莊。 要是沒回,那就沒法子了。」

他攤了攤手。

李蓮花安撫了蘇小慵,順便敲響了隨意居的大門。

笛飛聲的聲音從裏面傳出來:「有事就說。」

李蓮花說沒事,只是告訴他一聲,自己陪方小寶去追賊人去了。明日或回或不回,讓他告訴藥魔一聲,不必來尋。

笛飛聲在裏面應了一聲。

見笛飛聲沒有動,正斜靠在床上歇著的秋娘打算下床去開門:「我去給李大哥開門,讓他進來和你說話吧。」

笛飛聲道:「 等你開門,他早已在山腳下了。」

他沒有猜錯,李蓮花說完便走,早已出了山門。

笛飛聲又瞟了一眼她那隆起的肚子,道:「以後多叫笛白楊動。」

秋娘輕輕笑了笑,撫摸著那日漸隆起的肚子,突然問道:「老笛,這個孩子,你想要男孩還是女孩呢?」

笛飛聲想都不想:「自然是男孩。」

秋娘看了他一眼,又自言自語道:「我想要個女孩,可以陪著我說說話,不像男孩,終日不是練武就是往外跑。」

笛飛聲道:「男孩當然是要練武。不過,你既不喜歡男孩練武,那當初為什麽給他取名白楊,難道不是取的悲風白楊之意?」

這麽久以來,這是他第一次問笛白楊名字的來歷。當然,他之前沒問,是因為他覺得秋娘取這個名字的用意簡單明了,必是思念他,或是為了方便等孩子長大了告訴他,他的生父是笛飛聲。

然而,沈默片刻後的秋娘卻說:「我只是想,時刻提醒顧三金,我和孩子與悲風白楊的關系。如此,他,應該不敢亂來。」

提到顧三金,她突然又想起了那段提心吊膽的歲月,想起了自己拿刀對準了笛白楊的胸口的場景。

笛白楊這個名字,一度鎮不住那個喝醉了的男人。

秋娘心頭忽地一緊,臉色發白,她說不下去了。

這個理由很合理,卻有些出乎笛飛聲的意料。

在他心裏,明知這是他笛飛聲的女人,顧三金怎敢動不該動的心思?

然而,秋娘的神情告訴他,在那個遠離他身邊的地方,還真未必。

至少,這個女人一提到那段日子,那個男人,那恐懼的神情,不是裝出來的。

笛飛聲盯著秋娘,半晌沒有說話。

過了許久,他才冷冷地道:「你若當日便告訴我,我定不會讓他死得那麽痛快。不過,既然都過去了,今後不提也罷。」

秋娘嗯了一聲,讓自己徹底躺平,轉過身去背對著他,微微蜷起了身子,眉頭微蹙。

這個男人,明明是他問的,現在又說不要提。

但秋娘知道,既然笛飛聲這麽直白地警告自己了,就說明,他確實不耐煩了。

她暗自下決心,要徹底忘了那段日子,於自己是解脫,也不至於給身邊這個男人添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