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追了周舒幾年。
跟他分手那天,所有人都篤定我會回頭求他。
後來,他哭著問我,為什麽突然不愛了。
我笑了笑說,「因為你現在不像他了。」
我愛的,一直都是周舒像的那個人啊。
而他,從始至終只是一個替身。
「周舒,我們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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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這個巴掌用的力氣太大了,竟然讓我的手心都震得酥麻。
周舒的腦袋偏到一邊,臉上略有些得意的笑容還沒有下去,一邊的臉快速腫起。
在場的所有人都被嚇住了。
還是周舒的好兄弟林子琪先反應過來,沖上前來推了我一把。
「陳軼你瘋了吧!舒哥你沒事吧?」
我沒說話,只是站在原地看著周舒。
他推開了走上前來關心他的林子琪,看向我,因為喝了酒而布滿了紅血絲的眼睛此刻就像是摻了毒一般。
周舒這樣的眼神,讓我想起了我們剛剛在一起的時候。
那天他喝多了酒,我把他帶回了家,周舒吐得到處都是,我跪在地上替他收拾著殘局。
回過神擦地板的時候沒註意,撞了桌角,打碎了上面的一個小人模樣的瓷器。
東西破碎的聲音驚動了沙發上的周舒。
還沒有等我道歉他便走過來一把把我推到在了地上。
瓷器的碎片劃破了我的手心,嵌進了肉裏。
「陳軼!你他媽能幹的好什麽!」
「早知道你這麽廢物我就不應該答應你!」
那個時候他的眼神,和現在一樣,雙目通紅,像是山林裏的猛獸。
手心裏的碎片,我直到到了家裏才用鑷子夾了出來。
那個瓷器,是徐泱送給他的禮物。
「陳軼,你他媽又玩什麽花招。」
「不就是沒有和你一起過生日嗎!有必要嗎!作什麽呢!」
他很顯然並不相信我會和他提出分手,甚至認為這不過是我想得到他的愛的,無聊的招數而已。
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可以忍受周舒身上所有的缺點。
但唯獨,不能是這個。
我沒有再理他,而是直接轉身開車走了。
我很忙,沒有這個時間和周舒纏結。
到家了之後,我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周舒的帳號全部拉黑刪除。
他也確實如我所想的,並沒有給我發任何的訊息。
畢竟今天晚上可是他的白月光回國的日子。
是的,周舒有一個求而不得的白月光,這是我一直以來都清楚知道的事情。
那個女孩叫做徐泱,是我們的學姐,大一開學那一年我曾經見過她一次。
她穿著白襯衫和水色的牛仔褲,紮著馬尾辮,站在講台上侃侃而談的樣子,確實會讓很多人心動。
周舒和她有過一段時間的美好回憶,但就在我們大三那一年,徐泱選擇了出國留學,並且和周舒提出了分手。
也就成為了林子琪他們口中的,我這個備胎有了上位的機會。
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深夜十點多了,我不想在這個家裏多待一分鐘,索性直接打包好了自己所有的東西。
說來可笑,在這裏我和周舒共同生活了五年,但屬於我的東西,竟然一個行李箱就可以搞定。
我找了公司附近的一個酒店,打算將就一晚上。
畢竟打工人的第二天還需要早起工作上班,至於別的,暫且先放一放。
但我還是沒能如自己所想的一覺睡到大天亮。
淩晨三點,我被一通電話吵醒了。
睡眼朦朧之際,我並沒有看來電人是誰,直接接通了電話。
「餵?」
「嫂子,舒哥喝多了!我們在常來的那個酒吧,你來接他一下吧!」
「沒空。滾。」
我想也沒想就把電話掛斷了,順帶也給了林子琪刪除拉黑一條龍。
但被他這樣一鬧,原本不多的睡意也被消磨得一幹二凈。
我索性從床上爬了起來,走到床邊吸煙。
第一縷煙霧在眼前浮現而出的時候,我想到了自己和周舒第一次見面的場景。
那個時候,我剛剛進入大學,和周舒是一個班的學生。
他長相帥氣,又能說會道,很快就和班上的男生打成了一片。
至於我,內向的性格以及不算出色的長相,讓我泯然眾人。
那個時候,誰都不知道,我對周舒有著不一樣的情感。
他的眼睛,還有他的聲音,都讓我有著不同的情愫。
和周舒第一次有交流,是因為我幫助他所在的小組解決了一次麻煩,他想要感謝我,於是打算請我吃飯。
但我沒有答應,只是讓他給我唱了一首歌。
大概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班上漸漸有傳言,說我喜歡他。
可那個時候相信的人並不多,畢竟一個是天之驕子,而另一個只不過是普通的不行的女生而已。
周舒那會兒正在和徐泱陷入甜蜜的熱戀期,壓根沒有時間管這些流言蜚語。
又或者說,就算他知道了,也不會管的。
那可是周舒,有女生喜歡他,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嗎。
所有人證實這個謠言,是在周舒和徐泱分手之後。
那個時候的他每天郁郁寡歡,和酒精為伴,翹課不完成作業更是常態。
我看不過去,去酒吧裏找他,把他從一堆就瓶子裏拉了出來,然後給了他一個巴掌。
從那天開始,我就像是一個打不跑罵不走的小強一樣跟在周舒的身邊,給他寫作業,幫他煮醒酒藥,不管多晚都會把他從酒吧裏帶出來,也從不抱怨周舒喝完酒之後吐我一身。
所有人都說,我是周舒的舔狗。
但我比舔狗要好得多,因為大四畢業那一年,周舒和我表白了。
沒有什麽隆重的儀式,也沒有好友的見證,沒有鮮花,什麽都沒有。
他只是在又一次醉酒之後,趴在我的肩上,問我是否願意做他的女朋友。
我說,周舒,給我唱首歌吧。
我想要聽Julie。
周舒就在我的耳邊,斷斷續續唱完了這首歌。
而我,早就已經淚流滿面。
「好,周舒。我做你的女朋友。」
與周舒在一起之後的日子,我除了貫了個「女朋友」的虛名之外,沒有任何其他的特權。
如果需要晚上去酒吧接他回家,需要無條件的給他熬制醒酒湯這些算是特權的話,那大概也能算做幾樣。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無論你昨天晚上經歷了什麽,第二天你還是得照常上班。
並且不能遲到。
我是在下班之後見到周舒的。
他就等在我公司的門口,身上穿著的還是昨天的衣服,胡子也沒有刮,看上去憔悴又狼狽的樣子。
周舒一看見我,就沖過來抓住了我的手。
「你昨天為什麽沒有來!」
「我們分手了。周舒。」
他的聲音裏飽含怒意,我卻覺得好笑,他在生氣什麽呢。
生氣我昨晚沒有去接他嗎?
可是,周舒又有什麽資格和我生氣呢。
我把手從他的掌控之下抽了出來,手腕處已經有些發疼。
「分手?就因為我昨天去接徐泱回國嗎?」
「陳軼,你能不能不要那麽小心眼。」
周舒皺著眉,望向我的眼神帶著不容置疑的味道。
他似乎是篤定了我說這話不過是為了和他置氣,高高在上的語氣仿佛對我進行著什麽施舍。
「昨晚的事情算我錯了,行了吧,我和你道歉。」
真是好笑,周舒竟然也會和我道歉。
我直接被氣笑了。
他為徐泱做的又何止是這些事情。
我們剛在一起的第一年,恰逢應屆生找工作的艱難時刻,那個時候我每天在各個應聘的地方奔波,鞋子破爛了腳後跟。
一次不查,我摔下了樓梯,雖然沒什麽大事情,但手臂和腿上多處磨損,疼的站不起來。
我給周舒打電話,希望他可以來接我。
周舒卻壓根沒有聽我講完,就不耐煩的打斷了我的話,「陳軼!這種小事情你可不可以自己解決啊?!你不知道我很忙嗎!」
「徐泱就不會像你一樣!」
「你要是做不到,我們就分手!」
周舒很喜歡用分手來威脅我,因為他知道,我是絕對不會答應這件事情的。
後來我攙扶著樓梯站了起來,一瘸一拐回了家。
到家了之後我才發現,他哪裏是在忙,他是在給國外的徐泱找著專業課作業的資料。
「周舒,我不知道你腦子裏裝的是什麽樣的漿糊,但我希望你知道。」
「我和你分手這件事情,和任何人無關,我只是單純的不想和你在一起了。」
「請你不要纏結我。」
我從未對周舒說過這樣重的話,往日裏無論周舒做出什麽事情,我都只會笑一笑,然後不在意的幫他繼續善後。
周舒的臉青一陣白一陣,然後大罵了一句「你他媽別後悔」,轉身就離開了。
我倒是松了口氣。
「和男朋友分手了?」
身後傳來了沈以清的聲音。
「部長。」
沈以清走到了我的身邊,他的聲音和周舒的完全不同,像是山間的清泉,清麗明亮。
「要去哪裏,我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開車了。」
他朝我點了點頭,我便向著自己的車走去。
卻在走出幾步之後,又聽見了沈以清叫我的聲音。
「陳軼。」
「過去的事情,你總要學會放下。」
我回過頭去看向他,沈以清站在陽光底下,他的眼神裏是復雜的我無法看透的情緒。
那一刻,我竟然覺得,他知道許多許多的事情。
放下嗎。
過去的事情,真的可以放下嗎。
我沒有再去租房,畢竟自己也不會在這座城市待上太久的時間。
帶讓我意想不到的是,徐泱竟然約我見面。
坦白來說,我和徐泱並沒有太多的交集,她在我的心中,不過是一個成績優異長相貌美的學姐而已。
而她約見我唯一的理由,恐怕就是為了周舒。
我到底還是赴約了,倒也不是因為對周舒有什麽放不下的情感,純粹只是因為,我想要盡快的結束這一連串的莫名其妙的關系。
徐泱的長相和我記憶之中並沒有多大的差別,如果硬要說的話,無非就是增添了幾分柔和,少了一些讀書時期的棱角罷了。
她對我倒是沒有展現什麽敵意——但話又說回來了,如果要有敵意,恐怕也是我對她更多一些。
「還沒有恭喜你回國。」
「謝謝。」
徐泱朝我笑了笑,臉上沒有面對不熟的人的尷尬,反倒像是和多年老友的會面。
「我聽阿舒的朋友說,你們分手了?」
「是。」
所以她找我是為了什麽呢,為了向我宣揚自己這個白月光回來了,周舒身邊已經不需要我的位置了嗎。
「如果是因為我的話,其實大可不必,我結婚了。」
她邊說,邊向我展示自己手上的戒指。
我楞了楞,但徐泱臉上那幸福的笑容不是作假的。
這樣的笑容,我太熟悉了。
她是真的很愛他。
「其實我是想說...我和阿舒已經是過去式了,陳小姐不需要多掛懷。」
「阿舒這個人,雖然看上去不著四六的樣子,但他對感情很重情重義。」
「他可能沒告訴過你,阿舒很小的時候父母就離異了,所以在面對愛情上,他或許會有些遲鈍,這是他不好的童年所帶來的影響,我希望陳小姐,可以對他有一些耐心。」
徐泱說的越多,我的眉頭就皺得越緊。
為什麽是讓我對他多一些耐心呢,過去不好的經歷,並不是他的借口,也不是他人生的通行證。
「徐小姐,我和周舒分手,和你沒有關系。」
徐泱似乎沒想到我會這麽說,原本滔滔不絕的話像是卡在了喉嚨裏。
「我和周舒分手,純粹是因為周舒本人而已,我也不在乎他的過去,不在乎他受過什麽傷害。」
「他所有的一切,都和我沒有關系。」
「所以徐小姐不需要覺得內疚,也不需要來做這個說客。」
「我和周舒,沒有任何可能。」
我沒有再等徐泱的回復,而是直接拿著我的包離開了。
希望她可以將我今天所說的話告訴周舒,讓他徹底從我的世界離開。
不要再來打擾我,我和他之間,本也就只是各取所需而已。
我沒有再聽到周舒的訊息,又上了幾天班之後,我拿到了一個月的薪資,然後提出了離職。
這些年的積蓄,已經足夠我瀟灑一段時間,為資本家當牛做馬這麽多年,我總要尋找一下自己的人生。
在辦公室收拾東西的時候,沈以清卻找到了我。
他沒有多問什麽,只是站在我的辦公桌前,默不作聲的替我整理著東西。
說實話,雖然沈以清是我的直屬上司,但我和他這些年下來也並沒有多少私底下的交流。
也不過就是偶爾會打聲招呼寒暄幾句的同事而已,就連加了很久的微信,寥寥無幾的聊天記錄也全都是工作上的事情。
所以我並不能理解,為什麽他突然對我似乎很獻殷勤。
「部長,我們之前認識嗎?」
「怎麽這麽問。」
「不然你為什麽突然很關心我的事情。」
沈以清只是擡起頭來朝著我笑了笑,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送別的時候一些平日裏和我關系不錯的同事看上去都有些難過,而沈以清握了握我的手。
告訴我,不要回頭看。
直到此刻,我還以為他所說的,是周舒。
我定了明天下午回家的票,到了酒店之後只想要大睡特睡一次。
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在夢裏,我見到了自己久未蒙面的少年。
在夢裏,少年的身上仍舊穿著那一身軍綠色的衣服,被我嘲笑許久的寸頭造型,有些古銅色的皮膚,很遠很遠,朝我揮手。
他說,我們一一最近乖嗎。
少年的手撫摸著我的腦袋,印象裏的溫暖,我擡起頭想要看清楚他的臉,但卻始終無法看清楚,那一層迷霧,永遠阻擋著我的視線。
我只好用力點著頭。
「一一很乖,一一有好好生活,有好好工作!」
「那我就放心了啊。」
他像是還想說些什麽,我卻被一陣敲門聲吵醒。
我發誓,此時此刻無論門外的那個人是誰,他都要承受我的怒火。
但讓我沒想到的是,門外的那個人竟然是周舒。
他的手裏還拿著一個包裝精美的禮品盒。
這是我原本為他準備的生日禮物。
但生日當天,周舒得知了徐泱回國的訊息,拋下我離開了,禮物自然也沒能送出去。
周舒的狀態很差,臉色憔悴,雙眼通紅,像是熬了好幾個大夜沒有睡覺一般。
「你來做什麽?」
我有些不耐煩,夢境被人打斷了的憤怒讓我的語氣很差。
周舒像是沒有想到,我會是這樣的語氣,原本慌亂的神情變得無措起來。
「陳軼,我、我找到了你送我的禮物...」
因為動作過於慌亂,他開啟禮物的時候甚至還把盒子掉在了地上。
裏面躺著的是一瓶祖馬龍的香水。
這是我挑選了很久的香水,是我很喜歡的味道。
周舒蹲下身去,想要把東西撿起來。
我上一次看見他這樣狼狽的樣子,似乎還是在徐泱離開之後。
周舒並不是一個多麽冷靜自持的人,但這些年,他創業成功也成為了一個老板,社會的打磨讓他看上去更加的內斂,只是現在這一刻,似乎又回到了大學時候的他。
他像是想要從我的臉上找到一絲心疼。
我卻只想要回到我的床上繼續睡覺。
「你來找我就是為了這個事情?」
「沒什麽事情我就關門了。」
周舒趕在我關上門的前一刻阻止了我,他的手指甚至還被夾了一下。
「你有病啊!」
「陳軼、我知道錯了...對不起我不應該丟下你去接徐泱的...」
「這些天我已經想明白了,我們在一起五年,我不能失去你的...」
他這樣卑微祈求我的樣子,卻只會讓我更加的煩躁。
「周舒,你是不能失去我嗎?你只是不願意失去一個隨叫隨到的奴才而已。」
「我和你在一起的這些年,仁至義盡,自問沒有什麽讓你不滿意的地方吧。」
「分手了你又何必來纏結,弄得一副神情到不行的樣子。」
「之前一直嚷嚷著要分手的人也是你吧。」
或許是被我語氣裏的漫不經心刺激到了,周舒上前來想要抓住我的手,卻被我躲過了。
「不是的陳軼!不是這樣的,我只是想要試探你有多喜歡我而已!」
「我只是害怕你有一天會離開我!」
又是這樣的話,為什麽人們總是用這樣的方式來試探身邊的人。
明明有些人一旦離開了,就再也不會回來。
「所以你就在徐泱決定出國的時候用分手來威脅她嗎?」
「你現在這樣,不是因為徐泱結婚了,發現白月光沒有希望了,所以才來找我嗎?」
「不是的、不是的!陳軼你怎麽可以這樣想我!」
周舒的聲音有些歇斯底裏了,聽上去不再像從前那樣低聲悅耳。
我不願意再聽到這樣的聲音,關上門就打算睡覺。
「陳軼,我再給你唱那首叫朱莉的歌,你不是很喜歡聽我唱嗎。」
我關門的動作停住了,狠狠盯著周舒。
「周舒。現在的你,不配唱這首歌!」
砰。
我關上了門。
我不知道周舒是什麽時候離開的,但那個少年沒有再來我的夢裏。
他大概是在怪我吧。
我登上了回家的飛機。
那個家,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回去了。
開啟門的那一剎那,母親正在客廳裏打掃衛生,看見我的時候驚訝到甚至呆滯了幾秒。
「一一?你怎麽回來了?」
她的聲音不算小,書房的門也被人開啟,裏面出來了一個頭發花白的中年男子。
看到我的那一瞬間,他的臉上浮現出了有些僵硬的笑容。
「怎麽也不提前說一聲,家裏也沒什麽菜。」
「一一想吃什麽,我去給你買。」
「爸媽,不用麻煩了,我會待上一段時間。」
他們聽完我的話對視了一眼,沒有我預想之中的難堪和尷尬,二人看上去都格外欣喜的模樣。
父親走上前來接過了我的行李箱。
「哎好好好,爸給你拿進房間裏。」
我跟在他的身後,眼神落在另一扇緊閉的房門上。
我回來了,哥哥。
我回來了,顧安。
房間很幹凈,完全沒有長期不住人的感覺,就連床上的四件套看起來都是嶄新的。
床頭櫃上的那一張合照被擦得發亮。
裏面的人,是十七歲的我,和二十歲的顧安。
我坐在床上,將合照拿在手裏,輕輕撫摸著顧安的臉。
笑得那麽張揚,皮膚襯得牙齒更白了。
這張照片拍攝於顧安剛剛要入學警察學院的那一天。
我舍不得他去上大學,拉著他的袖子哭了很長的時間,還被顧安嘲笑是個沒長大的小屁孩。
但他最終還是沒有拗過我,和我拍了一張合照。
「一一要是這麽舍不得我,那記得好好讀書,和我考同一座城市的大學。」
「我肯定會考上的!」
我到現在都記得顧安離開的那一天,我沈默了一路,最後分開的時候,顧安送給了我一顆草莓軟糖。
他說,想他的時候,就吃一顆草莓軟糖就好。
就好像我們在孤兒院裏初次見面的時候,他救下了被其他小孩子欺負的我,也是這樣給了我一顆草莓軟糖。
其實顧安一直是我生命之中的英雄,我的騎士。
他一直保護著我,不受到別人的欺淩。
就連後來他要被爸媽領養的時候也是一樣,他說他要帶我走。
我和他就這樣成為了名義上的兄妹,他跟著爸爸姓顧,而我則是姓陳。
其實誰想和他做兄妹啊,我那麽喜歡他,怎麽甘心只做他的妹妹呢。
但顧安是個一根筋,腦子不會轉彎,還真以為我對他只是對哥哥的依賴而已。
高中那會兒學校裏有男同學和我表白,被顧安知道了,抓住就是一頓揍。
我問他為什麽的時候,他還告訴我,學生的主要任務是學習,不要被男人騙了。
滿懷著少女心事以為他會說出什麽情話的我,手上擦藥的力氣更大了。
痛的他倒吸涼氣。
想到以前的趣事,我沒忍住笑出了聲,卻發現自己視線早就已經一片模糊了。
手上的相框也已經滴上了淚水。
我想要擦幹凈,卻怎麽也擦不清楚。
顧安,你知道嗎,你送給我吃的草莓軟糖沒有了。
商家不做了。
吃過晚飯已經很晚了,我就決定第二天再去看看顧安。
原本父親想要和我一起去,卻被母親攔下了。
第二天是個不太好的陰天,出門前母親遞給我了一把傘。
「一一,記得回家。」
她是這樣和我說的,那雙已經有一些渾濁的眼睛裏藏著霧氣,直勾勾看著我。
我接過了傘,小振幅點了點頭。
我去小區門口的花店買了一束桔梗花,店裏的小姐姐很熱情,幫我包的很好看。
我就抱著這一束花坐上了公交車。
公交車晃啊晃,晃得我又有些昏昏欲睡。
意識模糊之際,我好像看見了顧安。
看到他坐在我的身邊,偏過頭來有些低沈的嗓音帶著笑意,「陳一一!昨天是不是又偷偷玩手機了!坐校車都能睡著。」
他總是看上去很嚴厲的樣子,但我知道,他從不會真的和我生氣。
顧安只會嘆口氣,抱怨一句不知道是不是上輩子欠我的,然後把我的腦袋小心翼翼靠在他的肩上。
我聞著他身上傳來的,淡淡的青草香味,就會沈沈睡去。
直到現在我找了很久,才找到那瓶祖馬龍有著和他身上一樣的味道。
顧安總是對我很放縱,但唯獨在戀愛這件事情上,是說一不二的絕對。
「沒有一個哥哥會願意看著妹妹戀愛的!我說不行就是不行!」
可是,你又不是我的親哥。
但這句話,那個時候的我沒有膽子說出口。
車子搖搖晃晃開出了城鎮,在一片墳場停了下來。
我下了車,抱著桔梗花來到了顧安的墓碑處。
「顧安,我來看你了。」
我聽到自己的聲音響起,很快就在風中消散了。
顧安的墳前有看上去很新鮮的花,大概是父母經常來看他吧。
我把桔梗花放在了一邊,然後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輕輕把頭靠了上去。
就好像從前靠在顧安的肩膀上一樣。
墓碑很涼,沒有一點熱氣,硌得我生疼。
上面的照片,還是他剛剛進入高中的時候我幫他拍的。
那個時候他還沒有總是在外面鍛煉,還是白白凈凈的樣子,只是笑容仍舊燦爛。
其實我一直很疑惑,為什麽明明和我一樣擁有不好的童年,可是顧安的臉上總是帶著這樣明媚的笑容。
我和顧安是在孤兒院裏認識的。
顧安與我不同,他是從小被父母拋棄,被院長撿回來養大的。
而我卻是在五歲的時候,父親出軌,被母親殺害,之後才被送到孤兒院。
因為家庭的原因,我從小就不愛說話,也不愛和別人交朋友,總是一個人蹲在角落裏玩耍。
而顧安就像是一個小太陽,照耀著身邊所有的人。
和周舒一樣,眾星捧月。
直到後來,顧安救下了我,他日復一日的和我說話,逗我開心,陪在我的身邊。
無論是生日,還是新年,他都不曾離開過我。
「安安會永遠守護一一!」
顧安是這樣對我發誓的。
「顧安,你說話不算話,也不能怪我這麽久不來看你。」
墳場沒有人,只有冰冷的墓碑,但我卻並不覺得害怕。
大概是因為有顧安在吧,顧安會一直保護我。
「顧安,我沒有去約定好的那一所大學,因為我不想看見你的學校在我的對面。」
「你會怪我嗎,如果你怪我的話,可不可以今天晚上來我的夢裏。」
「顧安,我遇到了一個聲音和眼睛和你很像的男生,就是性格不像,他太惡劣了,也太軟弱了,如果你在,一定會看不上他的。」
有風拂過我的發絲,就好像是顧安在安撫著我的悲傷。
「顧安,是你在安慰我吧。」
「你是哥哥的女朋友嗎?」
我擡起頭,看見了一個捧著花束的少年,約莫十六七歲的樣子。
「你是誰?」
我從地上做起來,少年把手裏的話放在了桔梗花的邊上。
「我叫沈默,是哥哥十年前救下的那個人。」
十年前。
是了,距離顧安去世,都已經十年了。
那滿地的血跡,那沾染了血色的粉色的玫瑰花,那倒在地上殘破不堪的身體。
還有那一張,被血暈染了的卡片。
閉上眼睛的時候,顧安那張失去了血色而變得慘白的臉還歷歷在目。
我穿著碎花的裙子,把顧安抱在懷裏。
我是那樣的害怕,那樣的不知所措,他卻只是伸出手來撥了撥我的頭發。
笑著說了一句,「別哭。」
我的顧安啊,我的顧安是在我的懷裏咽氣的。
我的哥哥,我的騎士,我的英雄。
他說好了,要保護我一輩子的,卻為了別人死在了我的懷裏。
等我看見那張卡片的時候,上面只能看清楚一句話。
【一一,我喜歡你。】
那一刻,我在顧安的屍體旁邊泣不成聲。
他喜歡我啊,他也不只是把我當作妹妹而已啊!!!
顧安,顧安你起來啊...
你親口告訴我啊!
怎麽都快當警察了連這樣的勇氣都沒有呢?!
你醒醒啊顧安...你再不醒過來,我就要和別人在一起了啊...
顧安...顧安...
我不知道自己後來是怎麽挺過來的,我只知道無數個瀕臨死亡的時候,都是顧安看著我。
他告訴我,他不想這麽早見到我。
他說,我要好好活下去。
「一一,我想見見你白發滿頭的樣子,滿足我這個願望吧。」
我多麽想要拒絕他,我想告訴他說謊的人是不配被滿足心願的。
但我做不到。
顧安只要用那雙含笑的眼睛看著我,我就說不出任何拒絕的話來。
我是在顧安的鞭策之下活到現在的。
因為他不想我死。
「姐姐,你在想什麽?」
沈默的聲音把我從回憶之中喚醒。
我看著他,這個顧安用生命換來的少年,如今也已經長成了玉樹臨風的樣子。
「沒什麽,謝謝你來看他。」
「是我應該說謝謝。」
「姐姐,我會成為一名警察,像哥哥一樣。」
顧安,你聽到了嗎,他說他會像你一樣。
我的顧安,也成為了別人的英雄。
我想要開口說些什麽,但如同巨浪一樣打來的悲痛竟讓我無法開口,只能發出抑制不住的嗚咽聲。
渾身的力氣像是在這一刻被全部抽走。
我蹲下身去,攀附著顧安的墓碑。
顧安,我好想你啊。
「別哭了,擦擦眼淚吧。」
這個聲音實在是耳熟,我擡起頭來,看見的卻是沈以清的臉。
「你怎麽?」
「重新自我介紹一下,你好,我叫沈以清,是沈默的哥哥。」
我是坐著沈以清的車回的城裏,他把沈默送回了家,然後帶著我去到了一個咖啡廳。
「所以,你一開始就認出我了嗎?」
「你一進公司我就認出你了,那年我是和沈默一起上街的,所以...真的很感謝他。」
沈以清的眼睛裏是不加掩飾的感激之情。
可我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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