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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豹生來自不群——倓虛大師與寧波觀宗寺

2024-06-14文化

倓虛大師

寧波觀宗寺,天台宗三大祖庭(國清寺、玉泉寺、觀宗寺)之一。

民國六年(1917年)秋天,觀宗寺住持、天台宗泰鬥諦閑老法師六十壽辰,社會名流和弟子們特地做了兩塊匾為他祝壽,文曰:

暢演宗風

與佛齊年

法師又應弟子們請求,決定打破門規,傳一堂戒。時間定在這年的九月十五日——十月十五日,為期一個月。

正是這次傳戒盛會,讓遠在天津清修院的倓虛大師得以來到觀宗寺,得諦老傳戒,並在這裏度過了三年的僧學時光。

一、法號因由

還是在這年三月,暮春季節,執意出家的倓虛大師從營口來到天津清修院,拜見住持清池和尚,懇請納己為徒。

清池和尚了解倓虛大師,知道他八年苦修楞嚴,已有一定佛學基礎,是佛門可造之材,覺得師從當世大德才是最正確的選擇。於是以廟小為詞,另可給他引薦月霞、諦閑、靜修、印魁四位高僧之一為師。經抓鬮,倓虛選中已去世的印魁和尚,於是清池和尚帶著他趕到河北淶水,在高明寺,請印魁和尚的師弟——純魁和尚為他落發剃度。

清池和尚後來說,當時心裏是希望倓虛能拜在諦閑老法師門下的。誰能想到,僅時隔半年,諦閑法師就將成為他的授戒師了。

也是為赴觀宗受戒,清池和尚為倓虛大師取了 「倓墟」 法號。法號來歷頗為蹊蹺。還在一個月之前,清池和尚夢見關外有一未受戒的沙彌來到清修院,不幾天就死了,清池和尚給他荼毘焚化。沙彌名「倓墟」,清池和尚不認識這兩個字,夢醒後特意查了字典。他說,沙彌和倓虛很相似,都從關外來,都未受戒,所以就以沙彌之名為號吧。

倓虛大師說,可以,只是他已出家,建議把那個「墟」字的「土」旁去掉,以示「離塵」之意。清池和尚很贊同。於是就有了「倓虛」這個法號。(附:倓虛大師精通看相算命測字之術,亂世也曾以此謀生,生意還很不錯)。

寧波觀宗寺

二、龍象初現

一個月的傳戒法會結束後,倓虛大師留了下來,進入諦閑法師創辦的觀宗寺佛學研究社學習,從而開始了三年的僧學生活。

研究社分甲乙丙三班。倓虛大師雖然43歲,屬於超齡學員,但由於來的晚,分在了丙班。

授課老師是溫州人,一口溫州口音,大師一句話、一個字也聽不懂,因此一度打了退堂鼓,想離開觀宗寺。後來陰差陽錯,這位老師離開了,由諦閑老法師親自主講,諦老上課講的是官話,又讓他重獲學習信心。

不久,他就得到了這位佛門泰鬥的認可、稱贊。

當時授課的內容是南嶽大師的【大乘止觀】。諦老每講完一段,就要求學生自己去用功悟解,然後第二天課堂上再回講。

倓虛大師對第一次回講非常重視。覺得自己是四十多歲的人了,不能失面子。為此他做足了準備。夜裏,同室的兩位同學九點鐘睡下後,他還在聚精會神反復看經文。研究社規定九點必須熄燈,他就用被子把窗戶蒙上,繼續在燈下看經、研究,直到文義透徹、曉暢為止。此時已是深夜十二點,而淩晨三點他們又要起床早課。

第二天,在三十多位同學面前,倓虛排在最後一個回講。

當這位在家苦研楞嚴八個寒暑,又在營口佛學宣講堂作過講師,年過不惑的中年學生,把經文的文義、義理清晰準確闡述表達,又結合自己的心得,稱性發揮之後,諦閑老法師沈思良久,半天沒說話。

過了一會,他再看看倓虛,看看其他學子,又俯下首,暗暗點了幾點頭,說出了一句震動學社的考評語:

「虎豹生來自不群!」

課後,諦老讓茶房把倓虛叫到寮房,詢問了他出家前後的情形。倓虛大師把自己出家的各種因緣,以及拈鬮認師的事如實做了稟告。諦老相當高興,告訴倓虛,印魁和尚和他是早年同修,和尚圓寂時,還專門請他到跟前托付後事,其間的機鋒妙答,也只有兩位得道高僧心明了了。

諦老高興的還有另外一個因由。當時北方佛教已經雕零,諦老非常希望培養幾個北方僧才,好讓他們回北方弘法。因為南北語言不通,南方的法師去北方說法傳教,北方人聽不懂,加上氣候環境的巨大差異,只有北方僧人最合適。

倓虛的出現,讓諦老眼前一亮,感覺自己重振北方佛教的夙願有了著落。

諦閑法師

三、進京侍講

民國七年(1918年)三月,時任交通總長的葉恭綽居士、鐵路督辦蒯若木居士等幾個有名望的居士,邀請諦閑老法師赴京講【圓覺經】,法師特意帶上了倓虛隨行。

當時,學生們都想隨師進京,一個個去找法師申請,但是法師都未允許,對來請求的學生還斥責一頓。

倓虛也去找老法師了。但他的本意是怕老法師離開的這段時間,新來的授課老師方言濃重,他又聽不懂,因此覺得還是一路隨侍老法師去好了。沒想到諦老馬上就答應了,讓大家非常意外。

因為倓虛盡管回講一鳴驚人,但畢竟是個新生,才來半年不到。可見諦老對倓虛的器重和刻意栽培。

當然,數年後,當這位新生回到北方取得巨大弘法成就時,我們也不得不嘆服法師作為佛門泰鬥識人、知人的如炬慧眼。

北京之行,讓倓虛大師受益良多。一是切身了解到了北方佛教現狀,為他日後回北方弘法做了很好的鋪墊和積累;二是開闊視野,諦閑法師所到之處,深受社會各界歡迎,許多知識和資訊、資源匯聚,絕非課堂可得;三是,終日在老法師身邊,泰鬥的言傳身教對他有著潛移默化的功效。當然,諦老這次講【圓覺經】,可謂精彩絕倫,京城轟動一時(傳記中還有天神旁聽的記錄),能在場親聆法音,本身就是難逢的福報機緣。

四、禪堂證悟

觀宗寺每年冬季,都要打禪期。倓虛大師曾說:「我出家的目的,固然是想把佛法弘揚出去,但主要還是想在佛法中,真參實學,從自性上,找一個真實受用,能夠明了各人的生死本份事情,這才是個人的心願。」因此,對參禪修止觀很是上心、用功。

在觀宗寺三年,他整整參了三個冬天。

禪期中,每隔四天,要由班首或方丈考問一次工夫。如果參者工夫用得不相應、不如法,就要挨香板,遭呵斥:飯桶!好好回去再參!

有一次,倓虛到諦老那裏請教,頂禮後,諦老問:「你的功夫怎麽樣?」

倓虛答:「沒別的,最初坐的時候,妄想直起,像海裏的波浪一樣,前浪逐後浪,後浪逐前浪的不斷,抑制也抑制不住,心裏很著急。後來我不抑制它,反而用觀照力來觀它,觀看妄想究竟從何處起,這樣一觀,妄想就沒了,沒了又起,起來再觀。時間長久,慢慢妄想就不起了,心裏也很恬靜很自然。」

諦老對他的回答很滿意,稱贊他很會用功,就照這樣修,以後可以不用再來考問了。倓虛自然很是高興。

有一天晚上,坐二板香,倓虛剛盤上腿,一會就開靜了。他很奇怪,今天時間怎麽這麽快呢?旁邊坐禪的告訴他:哪是一會?一支大板香早就坐過了。

在這感覺才一會的工夫裏,他感到整個身心無比恬適、受用,根本無法用言語來表達。回味中,兩句話自然而然從性地流露出來——

觀念念即住,

覺妄妄皆真。

他不知這兩句對與否,後來去問諦老,諦老給印可了!——大師出家的根本目的,於此天成。

五、師徒後話

民國九年九月,在觀宗寺整整三年的倓虛大師離開觀宗寺,他說觀宗寺是他僧格鑄造處(受戒),也是他法身慧命養成所(學教參禪),對觀宗寺、對諦老的感情非同一般。

民國十四年(1925),倓虛大師委托徒弟台源,去寶華山受戒後轉道寧波探望諦老,此時大師在北方深得眾望,已建立幾處寺廟。諦老很是歡喜,讓台源帶回親筆書寫的「天台宗第四十四代法卷」。

哈爾濱極樂寺

民國十八年(1929)四月,倓虛大師親手創修的哈爾濱極樂寺舉辦第一次傳戒盛會,他把諦閑老法師迎請來,作為得戒本師和尚,終於滿了北方傳教之願;大師當年出家的引薦貴人——清池和尚也從天津清修院請了過來。

傳比丘戒時,因為受戒者眾,諦老從頭一天下午四時升座,一直到第二天九點下座。期間十七個小時,不放腿,不下座。七十一歲的老人,自始至終神采奕奕,飲食照常,按壇依次說戒。——佛門傳奇真是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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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來就被母親認定出家的佛門泰鬥——倓虛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