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又到了河南人吃荊芥的時間。
河南的荊芥和山東的豆角一樣又不一樣。
一樣的是都到處可見。
不一樣的是,荊芥,河南人離不開;
豆角,山東人想離開。
河南人對荊芥的愛,就像四川人愛折耳根、雲南人愛蘘荷,一樣的熱烈且深沈。
提到折耳根和蘘荷,想必即便你沒有吃過河南荊芥,也曉得該把它歸到哪一類蔬菜。
沒錯,河南荊芥的味道也很上頭,如折耳根和蘘荷一樣,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
不過於河南人而言,河南荊芥的味道愉悅味蕾甚至洗滌靈魂,一頓不吃會想,一天三頓不煩,客在他鄉有念,以至於河南人走到哪,河南荊芥就種到哪。
河南人夏天的餐桌上,荊芥是最百搭的蔬菜,主食、湯、菜皆有其身影。
一碗拒絕不了的荊芥撈面條;幾盤吃不夠的荊芥拌黃瓜、拌洋蔥、拌豆腐、拌變蛋,口味重些的老餮直接荊芥拌荊芥;
還有蒸荊芥、炸荊芥、炒荊芥、荊芥烙餅、荊芥餃子、荊芥粽子、荊芥疙瘩湯......無荊芥的河南不夏天。
河南荊芥不知靜靜陪伴了河南人多少個日夜春秋,也不知具體是何時哪刻全國人都知道了河南人愛荊芥。
但就是那時那刻,陪伴河南人幾代人一輩子的河南荊芥,身份出現了問題。
「這不是九層塔嗎?」
「這叫金不換,廣東煮魚去腥必備。」
「這是羅勒!可不只河南人吃,很多地方都吃,外國人都吃!」
「啥?荊芥?河南人竟然吃貓薄荷!」
「啥!啥!啥!,弄啥來,這就是俺河南荊芥,跟恁說的那些根本就不一樣,長的不一樣,味也不一樣,沒吃過「大盤荊芥」的恁,懂啥!」
比河南荊芥獨特的味道還上頭,討論人越多越迷糊,河南荊芥是什麽都不知道了。
吃荊芥咱不專業,聊植物還行。
來,和愛吃荊芥的河南朋友以及看河南人吃荊芥的朋友,聊聊河南荊芥到底是個啥?
荊芥(Nepeta cataria L.)葉
河南荊芥,是一種羅勒
事實上歸根結底,河南荊芥的身份問題,還是中國植物多同名異物、同物異名以及植物中文正式名與植物各地方別稱混亂交錯的問題。
直截了當的說:河南荊芥不是植物學上的荊芥 (Nepeta cataria L.) ,在植物學上它是一種羅勒,在河南地區,不論是人為種植還是逸為野生的「河南荊芥」的原種絕大部份是羅勒 (Ocimum basilicum L.) 的變種植物疏柔毛羅勒 (O. basilicum var. pilosum) 。
荊芥 (Nepeta cataria L.) ,唇形科荊芥族荊芥屬荊芥組荊芥亞組荊芥系多年生植物,看分類如此之細,就知道該科該屬有多亂。
荊芥在中國分布較為廣泛,河南部份地區也有分布,其主要用途是提取精油、藥用,蜜源植物、極少被食用。
荊芥(Nepeta cataria L.)花
熟悉中藥材的朋友還要註意一個問題,中國常用中藥材「荊芥」的正品來源不是它,而是與其同科同族不同屬的裂葉荊芥 (Schizonepeta tenuifolia) 。
另外我們所說的貓薄荷就是荊芥類植物,因荊芥類植物的莖稈和葉片中大多含有假荊芥內酯,而這種物質能讓貓興奮,因此得名。
疏柔毛羅勒 (O. basilicum var. pilosum) ,唇形科羅勒族羅勒屬羅勒族羅勒組羅勒系一年生植物羅勒的變種植物,顯然羅勒也很亂。
疏柔毛羅勒在中國分布相當廣泛,與原變種植物羅勒的分布範圍基本相同。
羅勒類植物的主要用途為提取精油、也作藥用、部份植物種和栽培種可食用,常作香料和蔬菜。
疏柔毛羅勒(O. basilicum var. pilosum)
可以看出荊芥和羅勒的關系還是比較遠的,是同科不同屬的植物,它們甚至不在一個亞科,若把兩者放在一起相當好區分。
這兩類植物河南都有,要想簡單的區分可以從以下幾點出發。
首先葉片上,羅勒葉看起來更光滑,荊芥則顯得粗糙;羅勒葉多為卵圓形至卵圓狀長圓形,荊芥多為卵狀至三角狀心臟形;兩種植物葉片的葉緣都具牙齒,但荊芥葉緣圓緩且更密。
其次花上,羅勒是6花互動對生的輪傘花序組成的總狀花序,荊芥是聚傘狀圓錐花序,直白的講就是羅勒一層層的開花,荊芥開花更像花穗,羅勒的「九層塔」、「千層塔」別稱就源於它開花的樣子;羅勒的花萼像貝殼,荊芥的花萼呈小葉狀。
再則種子上,羅勒種子肉眼看沒有光澤,多為黑色橢圓形,荊芥種子肉眼看有光澤,多為棕色或棕黑色三棱狀橢圓形。
河南的羅勒為啥和其它羅勒不一樣
講「河南荊芥」是一種羅勒,或許有一部份河南朋友很難認可,會說:「九層塔、金不換、羅勒,見過也吃過,模樣不同味道更是有差別,怎麽能說河南荊芥是羅勒呢?」
解決這個問題就不得不說說龐大且復雜的羅勒類植物了。
羅勒屬植物在世界範圍內有100——150種,在中國境內分布的有5種、3變種,分別是羅勒、灰羅勒、聖羅勒、台灣羅勒、丁香羅勒和丁香羅勒的變種毛丁香羅勒以及羅勒的變種疏柔毛羅勒、大型羅勒。
這還只是植物種,人工培育的栽培品種就更多了,中國分布的5種、3變種羅勒有若幹栽培品種,近年來我們又從國外引種了更多栽培品種,怎一個多字了得。
而雖是同屬植物,但不同植物種、不同栽培品種的羅勒,形態特征上有較大或細微的區別。差距大的比如在非洲有灌木狀的羅勒直接不是草本了;
差距小的如羅勒和疏柔毛羅勒只在分枝、花序疏柔毛、葉大小上有細微區別,所以大家見到的可能不是一種羅勒。
至於味道的區別,我們聞到的羅勒味來源於揮發性芳香物質,吃到的味來源於各種化學物質,而不同羅勒植物種、品種中含有的揮發性芳香物質和化學物質種類和含量上可能存在不同,種類和含量不同,聞起來、吃起來的味道肯定有所不同。
聊到這裏了,咱再延伸一下,不同羅勒植物種、栽培品種導致羅勒不同模樣、味道是基因表現的問題。
而植物的形態特征,所含芳香物質、其它化學物質的種類、含量還與其生長環境相關( 當然相對於品種的影響,一般情況下環境的影響層度不大) 。
舉個例子,都是疏柔毛羅勒,在河南種與在廣東或東北種植,其形態特征和味道就可能存在不同,環境變化越大這種可能性越高。
除了環境以外,人為參與後不同的種植管理方式,種出的疏柔毛羅勒在形態和味道上可能也不同,可以簡單的理解為同樣種同一栽培品種的西瓜有人種的甜有人種的不甜。
總得來說,不同羅勒、不同環境、不同人種植等因素導致了「模樣不同味道更是有差別」的結果,植物學上河南荊芥就是一種羅勒。
當然,寫此文只為科普,並非要改「荊芥」為「羅勒」,只要在河南提「荊芥」或提及「河南荊芥」時,大家知道是啥,同樣皆大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