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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乳,我有點方。。

2024-04-10美食

今年10月,瑞典馬爾摩的「惡心食物博物館」開門迎客。與愛爾蘭鯊魚腐肉、撒丁島活蛆起司、日本鱈魚精子一同展出的,還有中國的腐乳。

▲ 各式各樣的腐乳。 圖/視覺中國

腐乳感到萬分沮喪,甚至開始懷疑人生。它雖然臭了點,但是中國各個地方的人都愛它。 如果腐乳真的惡心,明朝李日華的【蓬櫳夜話】中就不會詳細記錄它的做法以示後人 ,清代【本草綱目拾遺】中就不會誇它「味鹹甘心」,清代老中醫王士雄也不會誇它「陳久愈佳,最宜病人」了。

▲ 腐乳還是可以美美的。 圖/網路

為了不讓腐乳繼續傷心,風物君決定今天拉它出來溜溜。

腐乳是怎麽煉成的?

在成為腐乳之前,它還只是一塊平凡的豆腐。人們在豆腐身上撒鹽和毛黴菌,再靜靜地看著它長毛。此時豆腐內部發生巨變, 大豆蛋白被降解成小分子的多肽和胺基酸,黴菌賦予了它原本不具備的鮮甜臭味。

▲ 入罐之前,腐乳的形態。圖/網路

之後的工序,便是將毛豆腐請入罐中,灌入酒湯,靜待時間的洗禮和發酵。 各地腐乳,發酵、沾鹽、浸酒等工序別無二致,不同就在於發酵的溫度、濕度、作料造就了味道的迥異。 灌入帶有米酒成分的白湯,就成了白方(白腐乳);灌入有紅曲菌發酵大米的紅湯,就成了紅方,要是裏頭還有點玫瑰花的成分,那就是名副其實的玫瑰腐乳了。

▲ 為腐乳灌入紅湯。圖/Cast 【這裏是北京·王致和腐乳】

要問玻璃罐子裏的腐乳為什麽能被碼得那麽整齊?秘密在於毛豆腐是親手被工人一塊一塊放進罐子裏的,這也讓腐乳在醬菜鹹菜的大家庭中,多了一絲人情的味道。

▲ 將毛豆腐手工入罐。圖/Cast 【這裏是北京·王致和腐乳】

一方水土養一方腐乳

人情味,不只體現在碼放這一個步驟上,更體現在中國各個地方的人,與他們家腐乳主動發生的故事裏。

▲ 如果你家的腐乳沒在上頭,歡迎在留言區補充。設計/Q年

老,北京腐乳

王府井的老北京手抓餅、老北京酸奶是假的,但要把腐乳稱為「老北京」那鐵定假不了。300多年前,王致和的醬園在前門開業。因為在制作腐乳的工序中多加了苦漿水,它發酵出了別地腐乳所不具備的特殊甜味和酯香。這樣做出的成品呈豆青色, 慈禧太後吃過都說好,賜名為「青方」 ,從此芳名遠播。

▲ 青方,北京人管它叫臭豆腐。圖/潘潘貓

改朝換代,腐乳仍在。王致和醬園還未公私合營之前, 家住前門的老一輩北京人聽著「臭豆腐~臭豆腐~王致和的臭豆腐~」的吆喝聲長大 。在那個物質不夠豐富的年歲,走街串巷售賣的臭豆腐、醬豆腐,就是每家每戶日常會采購的「山珍海味」。1956年公私合營,王致和從前門搬走。

▲ 如今大柵欄上的鳥籠燈。圖/視覺中國

到了今天,北京人還愛把腐乳抹在饅頭片上吃;吃銅鍋時,麻醬裏頭擱點腐乳和香菜,羊肉涮起來才帶勁兒。

▲ 麻醬、腐乳和韭菜花的強大組合。圖/網路

包郵區腐乳,夠嗲

二十多年前,上海的小朋友也許有這樣的經歷——晚上回到家問晚飯吃什麽,爸爸說:「你媽今天上晚班,家裏木撒切」。說完便端上一碗「淘茶飯」,並從一個裝有渾濁液體的小罐子裏,夾出一塊表面粘稠的固體,「喏!今朝的晚飯。」

▲ 泡飯裏加腐乳,讓人舒坦。圖/七七小菇涼

開水泡上一碗飯,夾一小塊腐乳,趁著口腔裏鹹鮮四溢,趕緊扒上兩口飯,這是包郵區同學享用腐乳的方式。除了普通的腐乳,這裏的人還能吃上火腿腐乳。 火腿的風味浸潤在紅油裏頭,甜中帶著點辣 ,吃起來能感受到吳儂軟語的嗲味。

▲ 火腿腐乳。有的牌子能看到火腿絲,有的化為無形。圖/奏耐美食 @-Claire-ll

包郵區還有糟方腐乳,鹵湯裏頭含有粒粒酒糟米。 筷子輕輕夾開,綿密的腐乳透露著酒香,與北方腐乳內部突出的大料香味區別開來。這背後要多虧紹興酒的發功,才讓糟方腐乳如此迷人。

▲ 糟方腐乳。圖/網路

安逸,川渝腐乳

粉蒸肉、粉蒸排骨、紅燒肉和火鍋底料,這些川菜的代表裏都有腐乳加持。

自家做腐乳,是中國很多農村地區的習俗,當中,川渝是佼佼者。農人自己在寬闊的院子裏曬豆腐,待豆腐長毛,不入鹵湯,而是投入到辣椒面裏,拌上姜汁揉搓。 等毛豆腐糊上一層辣椒面時,就把它們請到壇子裏醞釀。 想吃的時候就從壇子裏夾,一道火辣的下飯菜就是如此簡單。

▲ 四川風格的腐乳,汁水少。圖/網路

四川的人喜歡為這樣的腐乳裹上一層白菜,做成白菜腐乳。兩者的滋味互相滲透,整一塊吃起來外脆裏嫩,十分神奇;重慶娃娃也不甘示弱,往腐乳裏頭撒花生、芝麻和葵花籽,那香味簡直讓人神魂顛倒。

▲ 白菜包裹的腐乳。川東的白菜腐乳呈圖中的碧綠色,川西的呈白色。圖/視覺中國

嶺南腐乳,乖巧

小時候, 因為酒味重,我對家鄉廣東的腐乳是拒絕的;長大後,我在生活的重壓下開始對酒精無法自拔,就對家鄉的腐乳心心念念了起來。 廣東說腐乳,一定是白色的 ,稍稍往裏添加一點辣椒、透出點點紅色的腐乳會被稱為南乳。

▲ 廣式腐乳,模樣清新。圖/網路

非要尋個不同,只能說廣東人在把毛豆腐請入玻璃罐, 加入酒湯發酵完之後,會把鹵再倒出來,另外添加一遍澄清的鹵才售賣 。經過這項步驟,做出來的白腐乳口味清淡,豆腐本身的味道更為突出,契合了粵菜的口味。

▲ 廣式羊腩煲,羊肉要蘸著腐乳吃。圖/網路

嶺南一帶的人,對腐乳的記憶多是停留在做菜上。 腐乳汁炒空心菜操作簡單 ——熱油爆香蒜頭,放入空心菜快炒,澆上腐乳汁,青澀的空心菜頓時多了一層惹味;或者把腐乳搗爛之後,加生抽、冰糖、黃酒調成醬汁,燜羊腩、排骨,把整個冬天燜得無比溫暖。

▲ 潮汕特色腐乳餅。圖/匯圖網

為清貧生活披上華麗的袍子

【最後的貴族】裏,作家章詒和記述了她在康有為二女兒康同璧家中吃腐乳的場景。1966後年家道中落,康同璧後來宣稱自己是「末代皇帝其中一位妃子的近親」。作為「最後的貴族」,即使清貧,她家的早飯依舊透露著風骨,「 尤其是豆腐乳,第一天的味道,似乎與第二天的不同,第二天的又與第三日相異。」

▲ 清粥配腐乳,再尋常不過。圖/匯圖網

這份差異,來源於她秉持的「儀式感」。康家人去醬貨店時,會特意帶著裝巧克力的盒子,同時買上王致和豆腐乳、廣東腐乳、紹興腐乳、玫瑰腐乳、蝦子腐乳回家,還會多打一些湯汁,因為抹饅頭最好。

▲ 吃個腐乳也不含糊,是對生活的尊重。圖/視覺中國

腐乳是清貧生活中的煙火,臭得短暫,香得熱烈,鹹得絢爛。 一家人圍坐在桌前,即使吃得再簡單,也有滋有味。

挺過了物資匱乏的歲月,但味覺記憶依然留存在人們腦中。這也許就是現在老一輩人冒著高血壓的風險,也對腐乳甘之如飴的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