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華文頭條 > 美食

我是八十年代的釀酒翁,一生嗜酒如命,現在卻不敢喝市面上的酒

2023-12-11美食

我叫許德友,1964年出生,今年60虛歲了,大半截身子已經埋進土裏,回想這多半輩子,怎麽說呢?一個不起眼的小農,稀裏糊塗地混了一輩子,唯一值得懷念的且有點成就感的就是我在村酒廠幹活的那些日子。

回想起以前的歲月,我也有過屬於自己的「光輝歲月」,作為一個農村娃,我沒有什麽長遠的眼光,更不知道書中自有黃金屋的道理,當然我的父母也不知道,所以在我上學的時候,我不懂得好好學習,我的父母不督促我學習就罷了,還讓我放了學就去拔草,似乎我和我的那些小夥伴都是這麽過活的。

時光荏苒,我漸漸地長大了,在我十六歲那一年,我終於有了自己的第一份工作,就是挖河,我頂了一份工,別瞧不上這份工,我還是個毛孩子,能上河工就很不錯了,關鍵是還管飯吃,比在家吃得好不說,一天還掙兩毛錢,雖然累,但是幹得很起勁。

在幹河工的這段時間,我和我們村的老支書走得很近,那個時候他還意氣風發,正值40歲的人生巔峰時期,我作為上工的年齡比較小的,聽他使喚,所以我除了挖河,還幫他跑跑腿啥的,當然我也是有目的的,混根煙抽,混口酒喝,僅此而已。

時間很快來到1985年,這一年創業的春風吹到了我們村裏,在上邊的號召下,幾乎各個村子都有了自己的產業,我們鄰村有開軋花廠的,有開醬油醋廠的,有開糧食加工廠的,我們村自然也不甘落後。

在老支書的帶領下,全村集資兩萬元,建成我們村的集體酒廠許莊酒廠,你別看我沒文化,我還是懂得投資的,這兩萬塊錢裏有我的五十塊錢,我占了五十股。

你別瞧不上這五十塊錢,這五十塊錢是什麽概念,當時在我們村可以買一塊宅基地,現在在我們村,一塊宅基地要兩萬到三萬,價格差在了地理位置上,也就是當時我投入的那五十塊錢,頂現在的三萬塊錢了。

當然,這五十塊錢是我自己平時一點點地攢起來的,連我老爹都不知道,等他知道了,酒廠的股份榜都張貼出去了。

為了這件事,我老爹罵了我三天,不過我渾不在意,因為我和老支書說好了,讓我出錢,就得讓我出力,我提前釘選了一份在酒廠幹活的工作。

當然,村裏入股的人很多,自然不能每個人都去廠裏幹活,為了把吃苦耐勞的勞力選出來,老支書在大喇叭上下達了義務上工的通知,我們的有意願加入的同誌率先報名,成為酒廠建設的義務工人,所以義務工人,就是只幹活不給錢,當然飯還是管飽的。

酒廠從動工到投產用了大半年的時間,期間有些義務工人走了,而我卻是個不撞南墻不回頭的人,認定了這件事,就跟著村支書悶頭幹。

這裏來說說我們的老支書,那叫一個德高望重,我們信得過他,他也值得我們信任,建酒廠他帶頭投資,他一次性投了1000塊錢,是酒廠最大的股東,建設酒廠的錢怎麽花費的,每一筆都在大隊墻上貼上公示榜,對於每個義務工人的表現情況也會做相應記錄,還時不時地敲打我們,告訴我們別以為我們當義務工人就能在廠裏某個差事,偷奸耍滑的一律不要,半年來沒有一毛錢的收入,還成天挨敲打,受不了的都走了。

為了節省資金,建設酒廠的磚都是我們自己燒的,屋頂的梁都是我們砍的自己村的樹,本村的師傅編制的房頂的葦席,土方都是用驢拉車在自留地裏取的土,總之能省的盡量省。

那個年代,凡是地裏長的東西都不值錢,我們都可以自給自足不用花錢,最花錢的就是那些釀酒的機械設施,其實就三個東西,一個是糧食粉碎機,一個小小的粉碎級竟然花了兩千多,還有一個小型鍋爐加整流器就花了一萬二,剩下的錢算是後期的啟動資金了。

半年沒有收入的日子不好過,很多有家室的要養活孩子,要種地根本頂不住,所以漸漸地都走了,剩下我們五六個人,酒廠就靠著我們這五六個人幹了起來,除了老支書是四十多歲,我們都是精壯的小夥子,當然還有村支書的老婆和女兒,他老婆是廠裏的廚師,他女兒是廠裏的會計。

廠子建設好了,剩下的就是釀酒了,對於釀酒,現在看電視上的一些報道,顯得怪高大上,竟然還有專門研究釀酒的院士,其實這玩意和蒸饅頭發面一樣,至於所謂的美女踩曲,用我這味道十足的汗腳踩出來的沒準更好。

當然,我們當年並沒有光著腳丫子去踩曲,我們釀酒沒有那麽精細,把高粱大米小麥粉碎了,拌上稻殼就開始蒸,蒸熟了就攤開晾涼,晾到三十度就開始往裏面撒酵母以及上一鍋預留的引頭,拌勻後就在那裏放著糖化,糖化24小時就用小推車推到窖池裏,用窖泥和塑膠布封好,接著就是等。

我們釀的時間並不長,一個月就開始蒸餾,因為我們的裝置太小,一次燒酒也就出二百來斤酒,所以產能並不高,但是對於剛起步的一個小酒廠或者小酒作坊來說以經很可以了,要知道那個年代雖然愛喝酒的多,但是舍得喝酒的並不多。

我至今清楚的記得第一天出酒的喜悅,對於我們這些大老粗兼年輕力壯,那個時候沒有什麽壓力,不用考慮給兒子娶媳婦,也不用考慮房貸,這個世界上對我們最有吸重力的只有兩種,一種是酒,另一個就是廠會計。

所以在第一鍋酒燒出來後,老支書張羅了一桌子菜,我們這些夥計端著大碗喝,我們喝的不是什麽53度或者38度的,我們喝的是70多度的。

因為剛剛燒出來的酒,一開始的度數很高,大約80多度,隨著時間的推移,出酒的度數會越來越低,一般燒到20度以下就不燒了,酒糟取出來晾涼再次拌曲發酵。

那是我人生中喝得最開懷的一次,我們都沒有喝過這麽高度的酒,一口下肚,從嘴到胃在到全身,火辣辣的,真帶勁,當然因為度數太高,我們很快就喝得不省人事了,我們就在廠裏的柴草垛裏睡到了天黑。

喜悅過後,就該犯愁了,一鍋產200斤酒,一個發酵池就要燒兩鍋,也就是一個窖池就能出400斤酒,問題是我們有20個這樣的窖池,全燒出來就是8000斤酒,放都沒地方放。

還好老支書腦子靈活,提出邊賣邊燒的策略,所以接下來賣酒就成了我們的任務。

在廠裏,我是比較靈透的,從挖河開始就喜歡挑靈巧的活幹,在酒廠裏幹活的時候也是喜歡討巧的,俗稱就是偷奸耍滑,所以賣酒的任務就交給我了。

當然,我是很喜歡這個活的,因為不用下窖池挖幹體力活,還可以有額外的收入,還隨便喝酒。

一開始確實是這樣,我騎著自由車,帶著兩個酒桶,各個村子穿著賣酒,我自己也喝,也大方的讓別人嘗,當然賣了錢也可以自己克扣幾毛。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一個月,老支書覺得這不是法子,因為我賣的酒少,而每天燒出來的酒多,還有他看著每天醉醺醺的我也不成樣子,所以他改變了策略。

接下來的日子,我們劃分了片區,每個人都出去賣酒,沒人帶六十斤酒出去,出廠價給我算六毛一斤,我們統一賣八毛一斤,剩下的兩毛是我們自己的,這樣以來我們的積極性就上來了,酒也舍不得大口讓別人嘗了,我們自己喝得也少了,不是可惜酒,是怕耽誤掙錢。

就靠著我們幾個年輕人蹬著自由車走街串巷,我們許莊小燒越來越出名,慢慢地有人來廠裏打酒了,慢慢地產能不能滿足需求了。

酒賣得多了產能隨機擴大了,後來老支書推出了瓶裝酒,他還帶著我去大城市學習,我們也不去酒廠學,因為釀酒酒那麽回事,我們就去大超市裏學,看人家的酒的是怎麽包裝的,拍了照片回來自己仿造,當然我們不是造假,我們只是找人設計了好看的包裝盒,名字還是我們自己酒廠的名字。

自從推出了瓶裝酒,我們的酒廠算是大火了,因為我們老支書經常請鎮上的領導喝酒,他們覺得這酒好喝,當然喝完酒並不白喝,領導人脈廣就給幫著推廣,慢慢地我們許莊小燒改名許莊特曲成為我們縣的接待專用酒。

當然,為了提高溢價和品質,我們也推出了不同的酒品,依據釀造時間長短來劃分,有的發酵倆月,有的發酵半年,後來酒廠名氣大了,還按照茅台的工藝釀過一回酒,那都是2004年的事情了,當時出廠價賣到100元一斤,雖然價格上去了,但是最後卻沒掙多少錢,因為白吃白拿的太多了。

在我們國家,什麽都卷,自從我們許莊小燒出了名,縣裏先後又出了大小20多家酒廠,當時也沒有做廣告走向全國的思維,都比著掙縣裏這巴掌大的市場,接下來就是比價格了。

前面說了,釀酒沒有什麽技術含量,和發面蒸饅頭一樣,糧食漲錢,酒卻不漲錢,為了盈利,那就要想歪主意。

2008年,酒廠開始走向不歸路,因為這一年老支書去世了,我印象中他那年應該是63歲,他身體很好,從來就沒見他生過病,死的那天還照常上班,只是鎮上又人來找他,推門進了他的辦公室,看他仰躺在椅子上,面色發青,趕緊招呼廠裏人。

村裏的赤腳醫生在120之前趕到廠裏,村醫來到這裏扒了扒老支書的眼睛,搖搖頭說沒救了,120來了後看了看說安排後世吧!

後來聽說是心臟病,老支書走了,酒廠就沒有了靈魂,接替他的是老支書的兒子,自此,許莊小燒的招牌就被毀了。

為什麽這麽說呢?因為競爭激烈,在小許總的帶領下,我們開始勾兌酒,酒精加水加香精不用發酵照樣出酒。

我們的勾兌流程很快酒傳了出去,大家都不認了,即便是燒出來的酒大家也不信了,經營一年不如一年,2010年,酒廠正式關門大吉。

這一年我46歲了,幹了半輩子的釀酒翁,剛開始的時候還成天幻想能娶支書的女兒,酒廠剛成立的時候,我覺得支書也有那意思,關鍵是他女兒也有那意思,這點我敢打100的保票,因為我私下裏拉過她的手還親過她的臉,我至今記得當時把她羞得臉通紅,但是沒有打我,只是用力擰了我一下。

但是後來事情的發展就超出了我的認知範圍,酒廠越幹越紅火,老支書作為最大的股東,日子過得那是相當的紅火,雖然我也是股東,但是我不能和支書比,所以我再惦記老支書的閨女就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了。

老支書也知道我的意思,所以他率先出手給我介紹了一門親事,我開始是不願意,但是那時候城裏的一個公子哥經常來找老支書他女兒,工友們都說我別做夢了,所以我也就湊合著結婚了。

當人老支書給我介紹的親事是沒得說的,父母都是過日子的人,媳婦長得還行,也能吃苦幹活,還會教育孩子,我能娶個這樣的媳婦也算祖墳冒青煙了。

老支書他女兒似乎就沒有那麽好運了,城裏的公子哥確實長得白白嫩嫩的比我強,當時還有摩托車騎,還有正式工作,聽說後來還當上了領導,但是就是有點作風上不檢點,經常在外邊找小姑娘,這也是我道聽途說,沒譜的事兒,但是在老支書走後,她女兒也離婚了,後來酒廠倒閉了幹啥去就不清楚了。

在酒廠倒閉後,我就外出打零工,供兩個孩子大學畢業,給兒子娶了媳婦就開始在家種地,現在放放羊,種種地,看看孫子,日子過得也算湊活。

回想這一輩子,也有精彩的地方,也有外出打工拿不到工錢的時候,總之酸甜苦辣百滋味,那些模糊的記憶,無論當時是美好還是痛苦,如今回頭再看,都是青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