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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的年夜飯

2024-02-07美食
來源:人民日報海外版
許長波展示年夜飯頭碗「全家福」。張一多攝
張壽(右二) 本報記者 宋朝軍攝
肖隆善 劉祖剛攝
曹麗偉 本報記者 郭曉龍攝
施海順 受訪者供圖
朱全祥 侯 林攝
年夜飯吃出新滋味
■許長波湖南郴州
我今年40歲,家住郴州市北湖區石蓋塘街道,掐指一算,從事餐飲業居然已經有17年。
說起年夜飯,竈台邊掌勺這麽多年,我有發言權。
在郴州,傳統的年夜飯菜品少不了主打的「老三樣」——「全家福」、土雞湯、鹽菜扣肉。這其中,「全家福」是一道大雜燴,蛋卷、手工肉丸、鵪鶉蛋、米餃子、豬心、豬舌、小腸、蘑菇等食材壘在一起,原汁原味湯煮,寓意團團圓圓。這道菜,重要節點,人逢大事,從來就不會缺席。
二十多年前,我家年夜飯的餐桌上,除了這三樣,其余大多是一些素菜。當時其他家庭差不多一樣。除夕的晚上,我們一大家子圍坐在一起,吃什麽都香甜。
十年前,我家已經在石蓋塘的街上開起餐館。生活好了,也忙碌了,餐館生意一直要忙到過年前兩天才停歇。給新老主顧們炒了一整年菜,說實話,年邊上誰不想歇一歇?但到了做年夜飯時,我還是當仁不讓的那一個。「全家福」的蛋卷做起來耗時又耗力。只是家裏人都想念這個「小時候的味道」,所以哪怕一道菜花上兩個小時,也得精心把它給做出來。
今年我家的年夜飯,準備換一種吃法。
年初,北湖區開始推行「喚醒老屋」行動,透過對老百姓閑置下來的老屋活化利用,既保留文化記憶,又創造經濟價值。我跟街道社群居民達成協定,租下14棟老屋,把餐館從街上搬到了老屋裏。沒想到,受到許多老顧客的歡迎。
臘月二十一,我把戶主們和一些村民請到老屋吃了一頓飯,大家開懷暢飲,敘著鄉誼。有人提議,今年過年,老屋的餐館別關門了。聽從大家建議,我今年第一次嘗試在除夕夜推出年夜飯服務。
本來沒抱太大期望,結果短短幾天就訂出去十來桌。我才意識到,大家的生活確實好了,消費觀念真的變了,也樂於走出家門,去餐館裏吃年夜飯。何況,這樣的老宅子,還承載著很多人對家的記憶。
今年除夕夜,我要和大家一起吃年夜飯,我想,這頓飯肯定能吃出新滋味。
本報記者申智林采訪整理
年夜飯有了新花樣
■張壽甘肅定西
今年春節,我們家在年夜飯上會有新花樣。把本地產的「紅美人」和「黑美人」馬鈴薯先上鍋蒸好,扒了皮兒,壓成馬鈴薯泥,聽著哢哧哢哧的聲音,再把它與普通面粉融在一起,和面、醒面……一種帶有洋芋香味的餃子皮就此誕生。
「洋芋」是我們這裏對馬鈴薯的通俗叫法,定西市地處甘肅中部,地質地理特征復雜,氣候型別多樣,適宜馬鈴薯育種和生長,是中國馬鈴薯的主要產區之一,已經有200多年的馬鈴薯種植歷史,被稱為「中國馬鈴薯之鄉」。
58年來,我就在薯田邊長大。但現在馬鈴薯種得可不一樣!
小學時,我就看著人們在田裏種馬鈴薯。但那時候種植方式還非常粗放,靠天吃飯,地塊小,技術弱,產量低,品質也不優,辛辛苦苦一年,最終勉勉強強吃飽肚子。
長大後,我自己種馬鈴薯的日子也經歷了曲折。2004年的時候,我自己也只敢種不到20畝。但在區裏面幫助下,我參加了很多種植技術的培訓班,也摸到了些市場的空間。不僅馬鈴薯種得越來越好,種植面積也越來越大。13年前,憑著積累下的經驗,我創辦了定西三豐馬鈴薯農民專業合作社,現在,在安定區巉口鎮剡家川村,總共種植面積980多畝,其中,將近500畝種植馬鈴薯。
種植面積能擴大這麽多,機械化作業和高標準農田建設最為關鍵。4年前,政府出資出力,請專業的施工團隊,把土地改造成了高標準農田。地塊變大了,田間的路寬了,大型的作業機器也能進來作業了。覆土、打藥、除草、覆膜和施肥等都有專門的作業機械,平常,一畝地裏只需要3到4個人就能看顧過來。
透過科學種植,去年,合作社產值就達到了100多萬元,我和鄉親們都很開心,大家夥兒吃著這口洋芋更香了。
炸馬鈴薯,馬鈴薯燒牛肉、烤洋芋、烙馬鈴薯餅……逢年過節時,這一顆顆馬鈴薯都會在餐桌上變化成多種花樣。現在,我們家四代同堂,共同品嘗這一傳統而富有變化的美食。
本報記者宋朝軍采訪整理
團圓祥和熱熱鬧鬧
■肖隆善江西遂川
我出生在上世紀70年代初,目前正經營著公司和農場。家裏姊妹6個,3個姐姐,我居中,還有兩個弟弟。年幼時,家中僅靠父母親種田、打零工掙錢養家。孩提直至青少年時代,物資匱乏,生活清苦,年夜飯一定是每年中最好的一頓。
我至今記得,一年的時間裏,全家人最盼的就是過年。只有年夜飯那天,才能真正吃頓高品質的飯,桌上有板鴨、雞湯、紅燒肉等「硬菜」,但更多是高麗菜、白菜、蘿蔔等蔬菜。看著兒女們盯著肉菜兩眼「放光」,媽媽心疼又無奈,夾了兩筷子就得小心藏好,不然無法應付一整個春節的客人。
年夜飯,成了當時一家十幾口人最美的回憶。
到了本世紀前十年,在改革開放大潮吹拂下,家家生活水平大幅躍升,餐桌悄然發生巨大變化,禽、肉類反倒不是剛需,更加註重營養搭配,膳食均衡。瓜果、蔬菜成了我家的愛美女性的最愛。
隨著交通日益便捷,物流日益發達,北方食品南方受寵,內地吃上海鮮也不難,冬天,也可以買到相對便宜的蔬菜,餐桌上開始出現了大棚菜、反季菜,大白菜等冬儲菜慢慢結束舞台。
父母親一直不舍得在外吃年夜飯,除了考慮節省開支,也為了食品安全著想,可隨著年歲漸長,家庭規模越發龐大,為了圖省事,也慢慢接受訂餐。
全家到餐館吃年夜飯,說白了,就是享受「專業人做專業事」的「紅利」,出錢購買服務,徹底告別「忙碌大半天,吃飯一小時」的歷史。
到了近幾年,年夜飯花樣翻新。人們可在家用手機APP、美團外賣訂制年夜飯,請酒樓大廚做好後送貨上門。
2021年,女兒出嫁,繼而我當了外公,家庭成員又多了幾位,但年夜飯還是那個味道:團圓、祥和,家人在一起熱熱鬧鬧。
這正是:
相隔千裏終團圓,共坐檀桌前。
舉筷入口皆思念,同襯此時意。
本報記者朱磊采訪整理
網上學做年夜飯
■曹麗偉黑龍江佳木斯
我是一名地道的赫哲族人,家住佳木斯撫遠市烏蘇鎮抓吉赫哲族村。和老伴兒結婚26年了,這還是頭一遭見他這麽嚴肅正式地琢磨年夜飯的菜譜。但一看菜譜,我著急了:「咱們赫哲族和東北的傳統菜我都能努努力,可西湖醋魚、麻婆豆腐、東坡肉這些,我只聽過,沒吃過,更不會做啊!」
「今年兄弟姐妹們都上咱家過年,總不能還做老幾樣吧?不得嘗嘗鮮呀,你要是不會,咱們一起在網上學。」聽著老伴兒的話,拿著老伴兒寫的選單,望著家裏堆成小山似的各種食材,不禁思緒萬千……
小時候,父母領著我們兄妹幾個住在用樹皮和木樁搭建的窩棚裏,以打魚捕獵為生。那時候,家裏常常吃了上頓沒有下頓。就別說年夜飯了,從那時候開始,我就暗暗發誓:等我長大了,一定讓我的家人吃上像樣的飯。
為了這個夢想,我一直不停地努力奮鬥。2016年,趁著市裏發展文旅產業的勢頭,我們村發揮民族文化優勢,做起了鄉村旅遊。我和全村其他幾個赫哲族家庭,合夥辦起了赫哲族的漁康寶,又借助互聯網做直播,吸引了全國各地的遊客,腰包也隨之鼓起來,還在村裏買了一間60平方米的小別墅。
日子越過越好,老伴兒就主動開口了。「房子大了,做飯也都用電器和天然氣了,今年過年把兄弟姐妹們都請到咱家吧。」
為了準備年夜飯,我提前把兄弟姐妹們請到家裏,拿出手機搜美食的視訊教程,做幾道菜練手。半個多小時,西湖醋魚、麻婆豆腐、東坡肉就冒著熱氣上桌了。親人們圍坐在一起,對我做的那幾道菜贊不絕口,老伴兒自豪地說:「我讓麗偉上網學的。」「龍年春節的年夜飯,還在你家吃,全做中國名菜,行嗎?」妹妹半開玩笑地說。
「行啊!這兩天,我再上網學幾道外國名菜。」親人們圍坐在一起吃年夜飯,總是有喝不完的酒、說不完的話。歡聲笑語中,今年的年夜飯定了下來,全部在互聯網上學著做!
本報記者郭曉龍采訪整理
團圓是最大的年味
■施海順福建漳州
剁碎瘦肉、荸薺、洋蔥,拌上鹽、糖、高粱酒,用豆皮卷成像春卷的一條條,再「嗞啦」往油鍋裏一炸,外皮焦黃、香氣四溢……忙活一下午,備好了一大盤五香卷,算是為年夜飯做好了前期準備。
五香卷、肉丸、手工粿、龍眼幹……除夕前幾天,我們漳州市長泰區巖溪鎮村裏家家戶戶都備起常吃的年菜。閩南人的年夜飯比較講究菜品的搭配:菜盤必須是雙數,寓意好事成雙;桌上一定要上一條魚,而且要留頭留尾到第二天才吃,討個年年有余、有頭有尾的好兆頭;豆幹炒韭菜也是必備菜,象征平安長久。除了這些,我們年夜飯的菜譜通常還有蚵仔煎、土雞湯、芋泥等等。
除夕夜的團圓飯在閩南被稱作「圍爐」,閩南人對「圍爐」特別重視,不管在哪都要回家吃上一頓熱乎的年夜飯。「圍爐」前,一家人要在大門口燃放鞭炮,再關上門開始吃飯。吃飯的時候,我們小輩要輪流向長輩敬酒並送出祝福。「圍爐」結束後,再開啟大門放鞭炮,才可以出去玩,但大多數人不會出去,一般是在家裏陪伴長輩泡茶、聊天守歲。
小時候,過年總是很熱鬧,我會幫著大人貼春聯、拔雞鴨毛,換上新衣。長大成家以後,我變成了采買年菜食材、張羅年夜飯的人,但好在還有父母掌勺,幫我一起準備年夜飯。
現在生活條件好了,年夜飯的餐桌上菜品種類多了不少,增加了很多海鮮。但我想,不管菜式如何變化,家裏的味道依舊不變。年前備菜時,我依然會對除夕夜這個全家團聚的夜晚感到期待;「圍爐」時,吃到父母親手做的家常菜依舊會覺得很幸福;「圍爐」結束後,我們依然會去一家家給村裏的長輩拜年。
有人說,現在年味漸漸變淡了。但我覺得,一家人熱熱鬧鬧、團團圓圓地聚在一起,就是最大的年味。
本報記者施鈺采訪整理
品嘗久違的兒時味道
■朱全祥山東淄博
我出生在山東省淄博市淄川區太河鎮的一個小山村——東東峪村,目前擔任村黨支部書記、村委會主任。這裏有連綿起伏的大山,一年四季泉水潺潺。每年春節,總要與父母團聚,享受年夜飯餐桌上獨特的家鄉風味,共同舉杯慶祝春節的到來。
兒時記憶裏,臨近春節,都要掰著手指頭數日子,盼望著新年鐘聲早點敲響,年初一一早就能穿上新衣服,吃到平時不常吃的美食。
每到過年,家家戶戶都要將一年的好收成拿出來做成特色食物。印象最深的是排隊推碾,把玉米、黍米、小米、小豆等谷物碾碎制成粉末狀,最後做成「渣糕」和「虛糕」。
我們這些孩童是推碾的主力軍,碰上排隊到天黑,碾旁會點上一盞煤油燈,幾個相熟的夥伴邊聊邊推,歡聲笑語回蕩在山村中。過年每家還會攤煎餅、做豆腐。
過了小年,村子裏家家戶戶支起鍋竈,開始忙碌起來,村子裏到處炊煙升騰。一張張金燦燦的煎餅、一塊塊白嫩的豆腐、一鍋鍋香氣四溢的蒸糕和白面饅頭,充滿年的味道。我最期待的是做炸「肉蛋」,母親會將一塊塊腌好的小肉塊,裹上用雞蛋、豆面做的糊,放入油鍋炸制,出鍋時香飄四溢。
隨著時代變遷,「渣糕」「虛糕」已很少出現在年夜飯的餐桌上,那些古老的磨盤也早已沈寂。
如今,物質生活愈發豐富,我們家的年夜飯也不再局限於固定菜式。每個家庭成員都可以選擇自己喜歡的菜品,端上除夕夜的飯桌。
今年,在我家年夜飯的餐桌上,我準備為全家人做一道創新菜,將炸制好的「肉蛋」,放入鍋中燉煮,做一道酸辣湯。80歲的母親則計劃做一盤多年不做的「虛糕」,讓我們得以品嘗久違的兒時味道,全家人都充滿期待。
生活富足了,年夜飯不再只是滿足味蕾,也能喚起鄉愁,讓我們感受家的溫暖,激勵我們在新的一年努力奮鬥。
本報記者王者采訪整理
【 人民日報海外版 】( 2024年02月07日 第12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