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入口感覺苦苦的，但如果用嘴唇輕輕一抿，再讓它在舌尖上稍稍停留一會兒，就能發現一種特別的味道。」24歲聽障女孩若楠用流暢的手語回憶第一次喝到咖啡時的感覺——微苦、回甘。
她喜歡這種味道。她相信，生活也是如此，峰回路轉，先苦後甜。
在網上看到「無聲咖啡師」計畫的學員招募時，若楠正為下一步人生規劃發愁。大學畢業後，她做了一年多的平面設計工作，因為溝通太困難而辭職。之後，她做過兼職麵包師，前段時間又開始擺攤賣冰粉……
「但冬天一來，冰粉不好賣了，愁……」
看到「咖啡師培訓」，她一下子就心動了：一技之長、固定工作、自我價值……腦海裏接連冒出的美好詞匯，推動著她鼓起勇氣報名一試。
其實若楠大學時也參加過一次「咖啡培訓」，但不是專門針對聽障人士的。所以「無聲咖啡師」的培訓給若楠帶來了意想不到的體驗：「課程很系統、專業，全程有聽障老師，懂手語，所以很多細節都可以溝通得很明白，而且有一些專門適配我們的小技巧。」
比如，在咖啡打發環節可透過聽來判斷牛奶什麽時候會起泡、什麽時候該加熱，什麽時候大概完成打發……但聽障人士聽不見蒸汽棒的聲音。所以老師給打發環節進行了「無聲版」的表述：進氣起泡兩秒，之後加熱到60至65攝氏度左右——把靠「聽」的步驟轉化成靠「看」和「摸」，把每一個環節切割成可感知的、可數位化描述的動作，讓聽障學員更好理解、更易操作。
但這並不代表沒有難度，比如「徒手試溫」就難倒了不少學員。
「剛開始我總是分不清溫度高低，覺得手摸不同溫度沒什麽區別……」雨虹說起自己剛嘗試做咖啡時的「狼狽」，有點不好意思。
性格開朗樂觀又帶點「軟萌」的雨虹，是培訓班裏的開心果。零基礎的她，一開始經常失敗，但她不氣餒，總是笑呵呵地繼續練習，遇到重點難點會認真做筆記，提醒自己盡量不再犯。
這種沈浸式、量身打造的培訓，讓若楠、雨虹和其他學員經過半個月左右的培訓，實作了從「零基礎」到萃取、打發、融合、拉花都越發遊刃有余的飛躍。
讓學員們驚喜的是，「無聲咖啡師」培訓不僅師資專業、有專門的聽障老師全程參與，而且還邀請到拉花世界冠軍謝維晟老師進行授課。
「很驚喜，我們能成為世界冠軍的學生！謝老師教會我們很多有用的拉花小竅門，比如打發泡沫時有厚薄度之分，如果拉花拉得厚，手就要更用力往上提。還有速度快慢也會影響拉花效果……」提起「冠軍課堂」，性格沈穩的章藝也不禁眉飛色舞。
章藝是學員中的「大姐姐」，做過人力資源、網站設計等多種工作，但因為溝通不太順暢，每份職業都很吃力。她坦言，參加培訓之前對咖啡只是感興趣，但不了解制作過程，之所以報名，是想今後給自己更多的就業選擇，同時也想給孩子做個榜樣，讓孩子知道有誌者事竟成。
「如果我真的學有所成，做的第一杯咖啡，我想送給我女兒。」提到女兒，章藝眼裏有光。最終，零基礎的她，在培訓考核中取得第一名的佳績。女兒真的喝上了媽媽親手炮製的咖啡。一杯醇香裏，是兩份幸福。
「憑一技之長，在無聲的世界裏更有尊嚴地自力更生」，這是「無聲咖啡師」們共同的目標。但對聽障人士而言，順利融入職場與社會，需要的不僅是技術，還有很多服務崗位的融合技能。
所以「無聲咖啡師」培訓中很重要的內容，是無障礙交流文化、社會交往和職場禮儀，課程特地邀請南京特殊教育師範學院的劉凱毅老師來授課。
「共融是一場雙向奔赴。我們非常歡迎聾人咖啡師成為我們的員工，但這個崗位除了咖啡制作，還要跟客人打交道。所以希望他們能夠學習禮儀規範，為客人提供更優質的服務。」「無聲咖啡師」融合店主吳丹說。
自從成為融合咖啡店主，「且慢」二字就刻在了吳丹的腦海裏。「畢竟是兩種不同語言之間的碰撞，所以無論遇到什麽問題，都不要急著上情緒、定結論，慢下來，先觀察和思考，也要多推動雙方溝通。」
為期一個月的培訓與實訓結束後，若楠、雨虹、章藝等五名學員透過了理論與實操考核，順利結業，先後進入門店實習階段——離成為一名正式的咖啡師，又近了一步。
「峰回路轉，先苦後甜」。領取結業證書時，站在台上的若楠激動又緊張，腦海裏又想起這句話。「無聲咖啡師」計畫，讓她的相信，變成了現實。
新華日報·交匯點記者 唐悅 通訊員 黃潔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