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漂幾年,才能吃懂義利麵包?
當其他麵包還在以各種湯種、做法的細微差別,卷生卷死。老北京的百年義利麵包,卻以均價不到五塊,翩然成了一些年輕人的清醒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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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利,走過百年品牌路的老北京代表,主售各種糖果、甜品,其中尤以便宜的義利麵包最為出名,有人稱之為「中國麵包界老炮兒」。在北京有句老話,「沒有哪個北京孩子的童年,沒被義利的果子麵包占領過。」
有北漂發現了義利麵包這個低價寶藏後,驚訝於自己的單日生活成本,竟能控制在四塊錢以內。
一周口糧安排
「將近半斤的果子麵包,鋪滿了老北京果脯,一個能頂兩頓飯。」
「你總能在超市的貨架上,看到均價一元的義利麵包,要知道,在北京一塊錢甚至買不到一個饅頭。」
有人從義利麵包的回潮中,讀出了一種生活方式。「義利麵包的口味可以總結為‘國企味’,zuo實、靠譜、真香。穿廳局風吃國企風口糧,要的就是一個實實在在。」
曾經一眼醜的義利包裝,如今也被年輕人解讀成了復古時尚。「賽博交換特產環節,有人點名要義利麵包,為的就是那層蠟油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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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百年義利的小賣部,仍保持著八十年代供銷社式擺貨方式,有人說,裏面的「櫃姐」都曾是北京嘴最叼的一群吃主兒。
「百年義利的麵包,就跟北京飲食化石一樣,你以為購買渠道很土,結果定睛一看,人115年歷史了,哪個老北京都沒它資歷深。」
別的麵包還在跟著市場玩血糖和金錢遊戲,幾塊錢的義利麵包給了年輕人一種久違的實誠。
「義利麵包從不試圖用麵包香誘捕我,卻在我囊中羞澀的時候,提供了挺體面的選擇。手握三塊錢的饅頭配榨菜,同事會好心慰問,拿著兩塊錢的義利麵包,他們只會‘謔’。」
外地人看不上的義利麵包,是老北京的口糧大本命。有人把義利麵包,形容成北京人自己的病榻「黃桃罐頭」 ,「流感沒食欲,全靠乳白麵包夾榨菜送服,這是啟用所剩無幾的食欲的唯一酵頭。」
一位北京大哥跟我調侃,「這種底氣來自吃飯玄學,流感才幾年,百年義利還治不了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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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義利原本是base在上海的公司,直到上個世紀五十年代,喬遷北京,成為第一代「脫滬入京」的代表。時至今日,走過百年品牌路,成了老北京有頭有臉的正宗牌子貨。
北京朋友趙高告訴我,「任何一個‘老北京’都不敢在義利面前自稱‘老北京’,因為百年義利比大多數北京人都要資深。」
作為登陸北京的初代洋食代表,義利麵包貫穿了北京幾代人的童年。對於70後來說,義利麵包擱在以前是逢年過節才能吃到的稀罕物。對於80後和90後來說,義利麵包則是春遊套餐裏的預設項,甚至有人吃多了,生生吃出了童年噩夢。
如果說,對稻香村的愛更多是一邊倒,那麽北京人對義利麵包,講的就是一個愛憎分明。
好這口的,對它有著嬰兒愛撫物一般的依賴,沒事總想啃一啃。恨這口的,對它充滿生理性恐懼,就跟窮的時候吃夠了地瓜葉,如今再怎麽包裝它的有機和綠色,入口總伴隨著復雜的苦楚。
「百年義利的維生素麵包裏添加了vc和vb,是因為過去物資匱乏,吃不上什麽營養品,當時覺得這口麵包就是十全大補藥,有點感冒跡象就被我媽早餐送服,現在一聞到這味道就腦補遭罪的記憶。」
把義利麵包當作口糧的老北京,對它的愛也是有條件的。
趙高說,「義利的麵包但凡漲價超過五塊我就不買了。」同樣的,他的安全感也來自於,不管物價怎麽變,總能在超市買到一塊錢一個的義利惠民麵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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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利麵包太便宜,總有點為了價格犧牲儀式感的實用主義,也正因如此,很多初來北京的人總是對它視而不見,更不會把它當作回家過年的伴手禮。
「第一年回家過年,讓北京朋友推薦地道特產,她勸我買百年義利,結果我去店裏一看,包裝太簡陋了,只能禮貌婉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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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有人震驚於有麵包竟然公然命名「維生素」,「剛來北京就被小小震撼了,以為北京藥店出周邊了,結果北京朋友說他們從小吃到大,我心想北京人的家庭條件,真是摸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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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疆人碳酸說,她剛來北京的時候,公司的誘捕條件裏寫著多樣下午茶,原本幻想的是點心自助,沒想到是「義利麵包配紅牛」,私下被員工揶揄是黑心工廠。
北京人對義利的認同,使它有一種超越價格本身的價值感,「有人甚至在北京馬拉松完賽包裏發現了義利麵包,這種安心感,吃過的人才懂。」
就像福娃、冰墩墩一樣,義利麵包就是北京人的送禮「精神哈達」,敬獻給你的不只是一個麵包,更是得仔細琢磨的情誼。
對於一個北漂來說,從只選擇稻香村,到開始習慣走入百年義利,也是他開始「京化」的標誌之一。
「手裏拿著幾十塊的貝果歐包,只是一個還沒吃懂的初級北漂,但如果是兩塊的維生素麵包,北京土著同事會投來欣賞的目光,意思是覺得我終於上道了。」
北漂小張是百年義利的忠實粉絲,據她觀察,衡量一個社群本地人濃度,可以從樓下百年義利門店的昌盛程度判斷個大概。
「北京人把它當小賣部,飯後遛彎順手買個麵包當早餐,有些門店開著開著就關了,說明外地人可能比較多,對它的認知度低,消費不起來。」
「義利是出了名的鋪貨範圍廣,我第一次吃義利麵包就是在京郊買的,從房山啃到了朝陽,這是義利才能提供的持久續航。」小張說。
和義利麵包相識於微末,對它上癮,通常來自於細嚼慢品的「啃」。
果子麵包就像是成年人的礦石盲盒,讓你停不下來的原因不是好吃與否,而是對到底能吃出幾噸果料的好奇。
「如果你看到一個中年人拿著果子麵包進入了心流狀態,實際他們已經鉆入了果子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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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利麵包就跟老北京的軍備物資一樣,早上吃了一個下午都不帶餓的,有人出門只帶一個麵包,就能覆蓋一整天的飲食成本。
「詬病一塊錢的義利椰香麵包難吃,屬實矯情。一塊錢就能填飽肚子,還要什麽自由車,去一趟百年義利,急頭白臉買一頓也不過五六十塊。」
此外,義利的配料表幹凈,不是假健康,而是真簡單。不玩花裏胡哨的糖油隱藏款,都是實打實的把添加劑給你標出來,有福消受,豐儉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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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半個果子麵包,李哥插入式血糖儀飆到了十,他因此焦慮了一周,李哥媳婦安慰他,「跟外國甜點比起來這都不算什麽,你看那馬卡隆就是塊糖坨子,一口就能給你飆到十。」
有人把對義利麵包的癮,歸因為一種吞咽極限體驗,「在噎的邊緣掙紮,與當下追求的空氣感飲食背道而馳,反倒找到了一種密實的懷舊體驗。」
有人為了調和這種「噎感」,配咖啡、紅茶和牛奶;有人玩起了講究,切厚片,烤一下,抹花生醬、芝麻醬、白糖或者醬豆腐……
「與其說百年義利賣的是麵包,不如說它是介於烘焙坊的麵包和山東的饅頭之間的‘饅包’,既有奶油的香,也有饅頭的紮實。」
甚至有人直接把義利麵包搞成了起司盤,「果子麵包,不就是大列巴變體,搭配山羊起司,來點莎拉米,一吃一個不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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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不完,用蠟紙包好了,也不會風幹,這種生活方式背後是一種老派的節儉美德。
「以前麵包的選擇不多,吃一次義利能高興好幾天。現在雖然便宜,但也不能浪費。」北京人高姐跟我說,「蠟油紙是一種‘窮講究’,買不到蠟油紙的義利麵包,寧可不吃也不將就。」
不同於高姐,如今再次發現義利麵包的年輕人,對它的偏愛不只是便宜,還有一種審美解讀,「以前一眼醜的義利麵包,如今成了大家眼裏的復古,蠟油紙包裝是永遠回不去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