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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走大量黃金,閻錫山晚景如何?貼身侍衛:來台3年身邊人跑光了

2024-07-20歷史

1949年12月9日,閻錫山從成都乘坐國民黨最後一架飛機逃向台灣時,關於他不顧飛機超重,同僚安危,拼命朝飛機上塞黃金的說法,一直在坊間流傳。

學者出身的杭立武晚年在接受采訪時,曾講述過那一天的情景——

「(民國)38年12月9日,我隨行政院長閻錫山在成都新津機場乘最後一架飛機撤退來台 ,同機尚有政務委員陳立夫、行政院副院長朱家驊、秘書長賈景德等到人。記得那日,我趕到機場上登機時,見閻錫山坐在一口箱子上,身體搖搖晃晃的,神情若有所思。朱、陳兩人對我說:‘我們的生命全操在他坐的那兩口箱子上。’原來,這兩口箱子裏裝的全是黃金,重量超重,對飛機安全構成威脅。陳、朱兩人認為我和閻百川的交情比較好,要我說服閻,不要帶黃金走。我想,這是不可能的事,閻攜帶這些黃金,並不是為了他個人,而是為了山西人的生活著想。我於是向陳、朱二位建議,勸閻放棄這些黃金,而由我與陳、朱三人簽字保證,於抵達台北後,請蔣先生補償他同額的黃金。陳、朱認為做不到。」

在杭立武的講述中,閻錫山逃向台灣時,隨身攜帶了兩箱黃金,但陳立夫在其回憶錄中卻是另一種說法——

「我奉命陪閻院長飛台,同行者有朱家驊等數人,晚間出發飛經大陸去台。不料飛抵四川與湖北交界處,遇到寒流,飛機兩翼結成厚冰,往下墜落七百余尺,不能前飛,仍回成都。是時飛機師將情形宣布,余見城市電燈明亮,疑為漢口,在手提箱中取出手槍準備自戕。聽報告後,始知返回成都,一場虛驚始得過去。後來方知飛機上滿載金條數十箱,為閻院長所帶行李之一部份,昨夜墜落原因,為所載超重有關。次日再飛,飛機師告我,最好飛機不超重,以免發生危險。我乃商諸閻院長,閻寧可減少衛士數人,而金條非帶不可,幸一路平安飛抵台灣。後來知道隨閻從山西出來之人不少,均靠閻接濟,故金條對閻確是十分重要,唯我等之生命,幾因此而遇險,不亦冤乎!」

白紙黑字,杭立武所說的兩箱黃金,到了陳立夫這裏就變成了十箱。但陳立夫的回憶,除了這一點,其實還是給閻錫山留了情面的,當天的具體情景,他只是寥寥數語,點到為止,但那一天同機的朱家驊等人就沒有那麽含蓄了。

在朱家驊等人的回憶裏,陳立夫聽了飛行員的報告,曾與閻錫山商量,希望他少帶些東西,比如那些金貨,此時系非常時刻,人命比金條值錢。

閻錫山聽了,很不高興地說:「我的財產在山西帶不出來,現在就剩這點積蓄,跟隨的家人、傭人,還有已到台灣的親戚,過去的老部屬,將來都要靠這些東西生活,丟不得,萬萬丟不得!」

陳立夫、朱家驊等人聽了閻錫山的「大實話」,私下裏不以為然地說,閻老西盡說假話。

原來陳立夫、朱家驊等人都知道,早在4月份,山西省駐京辦事處從南京搬到上海南京西路靜安新村4號時,閻錫山就叫內弟徐士珙從上海偷偷運了大批金銀到台北市懷寧街34號,然後由徐士珙以做生意為由轉運去了日本。

cc系分子、山西去台人員苗培成等人得知此事後,特地利用閻錫山6月8日赴台奔喪之機(閻母陳秀卿先期來台,不久病故),跑到懷寧街34號,要求閻錫山將錢財分一些給他們。

閻錫山不同意,他聲稱帶出來的這些錢系山西人民的,以後還要帶回山西,歸還山西人民,現在不能分。

苗培成等人認為閻錫山純屬胡扯,他們在台灣大罵,你是山西人,我們也同樣是山西人。你可以帶回山西,我們還不是可以帶!

為了搞閻錫山手裏的金條,之後苗培成帶著一幫人,在台北街頭散發傳單,歷數閻錫山在山西橫征暴斂、盤剝人民、中飽私囊的事實,並揚言閻錫山如不滿足他們的合理要求,他們還要在報上公開揭露。

苗培成的叛逆舉動,讓閻錫山及其親信感到頭痛,待雙方鬧到不可開交,幾至發生沖突時,閻錫山迫不得已只好拿出數十根金條,最終才將這一場風波平息下去。

因為對此事的內幕很清楚,見閻錫山大言不慚地說假話,陳立夫就有些不客氣了。他對閻錫山說,你現在是政府首腦,台灣那邊急著等我們過去。為了政府公務人員的安全,你必須舍小求大,將飛機上的物資卸下一部份。

閻錫山聽了,仍舊半天不作聲。

這時,陳立夫又說,總裁催著我們早點過去,再不能拖延。如不把東西卸一部份下來,那就減少隨行人員,二者必居其一。此事很緊急,而且今天要走,要趕緊定一下。

閻錫山無奈,最後決定將金銀及幾個重要親信都帶上,衛士和醫官、廚師等統統留下,坐另外的飛機前往台灣。

在閻錫山那裏,此時此地,此情此景,同僚指責他愛財如命,他的內心大概是不能接受的。不顧同僚、部下死活,執意要帶走那些黃金,他想到的其實不是延續昔日的榮華富貴,而是來台後能夠繼續經營自己一畝三分地的安穩。

然而,看閻錫山最後的人生歲月,你會感慨一句,再多的黃金也無法驅走他幽居菁山的落寞與孤寂。又或者說,再多的黃金,也無法讓他放下骨子裏的尊嚴與執拗。

閻錫山頂著行政院長兼國防部長的頭銜,抵達台灣後,僅僅過了幾個月,他所享有的風光就讓蔣介石收繳去了。

1950年元旦剛過,蔣介石便將閻錫山叫到辦公室,說是與他商量行政院改組人選,其實就是通知他應該換掉哪些人。閻錫山看了看蔣介石遞過來的名單,不光谷正綱、顧祝同等蔣的嫡系人馬替代了他的人,就連他本人兼任的國防部長一職,也換成了徐永昌。

這次人員變動,引起了國民黨各方人士的不滿。一天,閻錫山剛剛吃過晚飯,正在院子裏散步,一幫四川籍立法委員便傳進來,氣憤地質問,這次改組,為什麽四川這麽一個大省,八年抗戰作出了那麽大的貢獻,竟然無一人入閣?

閻錫山只有苦笑,無法多言。

他知道,政治對他而言,只剩下了識時務。

1950年3月1日,蔣介石在台北舉行「復行視事」典禮。儀式結束後,閻錫山頗為知趣地主動提出要辭去行政院長。蔣介石連假客氣都省去了,五天後,陳誠即取代了他。

離職之時,行政院的部屬們為閻錫山舉行了一個小型茶話會。有人將老子【道德經】中的兩句話「絕聖棄知,大盜乃止」送給他。

這時,閻錫山意味深長地說了這麽一段話:「無珠寶而不爭珠寶,不是不爭,是無所爭;有珠寶而不爭,是自己心上無珠寶,才足不奇。人不汙辱你,你不和人爭,不是不爭,是無爭;人汙辱你,你不和人爭,才是不爭。」

幡然醒悟,與世無爭!

從此,67歲的閻錫山決心去做有閻氏特色的「陶淵明」。

卸任之後,最初的一段時間,閻錫山領著每月五萬元的經費,住在台北農安街的一處小院子裏。這個院子,院墻低矮,房屋老舊,一派破敗之氣。與他同來的四十多名山西籍侍從、秘書、司機、夥夫都為老長官憤憤不平。

目睹此情此景,閻錫山只是哀嘆自嘲一聲:「這不奇怪!東山的土地爺,到了西山就不靈了。」

在農安街深居簡出的那段日子裏,閻錫山的身邊沒有一個親人,母親病故了,二夫人病故了,兒孫與他並不親近,都去了美國,剩下孤零零一個原配夫人也住在別處,但在淒涼的晚景中,閻錫山並不哀怨,他把自己關在屋裏,只一味地著書立說。

半年後,閻老夫子嫌台北太嘈雜喧囂,沒幾日,他幹脆帶著機要秘書原馥庭以及四十名忠心耿耿的侍從前往陽明山,找一個清凈的地方,徹底地隱居了起來。

閻錫山找的這個清凈地方,是陽明山一個幾近廢棄的小農場,農場裏只有幾棟日式平房,沒有電話,沒有電燈,也沒有自來水。

據說,住進這個小農場的第二天半夜裏,一場暴風雨就將房頂的石棉瓦刮掉了不少。侍從們見狀,只能雙手舉起毯子,為老夫子遮風擋雨。

雨過天晴之後,侍從們都勸他,還是搬回台北市區為好。

但閻錫山卻沒有這個打算,他對侍從們說,我要在這裏造幾所山西老家的窯洞。

就這樣,菁山草廬裏生出了「種能洞」。

「種能洞」這個怪名字是閻錫山親自取的,意思是他要以種能觀察宇宙,境界不是一般的玄虛,讓人費解。

蔣介石得知此等事後,曾專程前來拜訪過閻錫山,並為他裝了一部軍線電話。

蔣介石能來看一看,閻錫山還是倍感欣慰的,因為除了他,只有陳誠禮節性地來過一次,除此之外,再無一位國民黨政要上過山,看過他。

世人遺忘了這位昔日的「山西王」,但他自己始終沒有遺忘過去的榮耀。在陽明山上,他每天晚上依舊召集部屬們開會,雖然沒有軍政大事商議了,但他還有許多心得、感悟要講。這是他獨特的著書立說的方式,他從不動筆自己寫,只口述,讓機要秘書記錄潤色,然後積累成書。

除了以這樣的方式著書立說,閻錫山每天必做的還有一事,開墾荒地,養雞鴨豬牛,種橘子,種松樹。

為此,他經常勸導最後剩下的那四十名部屬:「心安茅房穩,性定菜根香。只要心安性定,一切苦難,皆能甘之如飴。」

然而,在那四十名部屬看來,隨著時間的推移,陽明山上的日子卻是一天比一天苦,更要命的是,那還是一種毫無希望的煎熬。

閻錫山最後一名侍從,也是他後來的守墓人張日明後來回憶說,那時行政院按月撥給老長官的五萬塊錢,如果單單用來供這幾十口人糊口,自然是綽綽有余,可他還必須承擔這幾十口人的薪水。在菁山占有的這片土地,也是老長官以私人名義向台北市金礦局租的,每年要付不菲的租金,修房蓋屋,開荒種地的一切花銷,也都一包在內,日久天長,老長官自然是捉襟見肘,入不敷出。

為了負擔這幫部屬與他們家眷的生計,後來老長官掏出老底,讓侍從們創辦了台興印刷廠和興中百貨行。可這些玩槍使刀之人會辦什麽廠,經什麽商?結果辦一家垮一家,全都虧得血本無歸。

有人問,閻錫山從成都飛往台北的時候,往「美齡」號上裝了十幾口沈甸甸的大木箱,裏面全是金子,這些錢呢?

張日明聽了,很是不以為然。他說,這種說法多了,台灣也有,說閻錫山過世前立下遺囑,死後把他保存的黃金全部份給來台的山西人,成人一兩,兒童五錢。說得有鼻子有眼。不過,我敢保證,這些都是十八扯。你想想,他會讓我們這些多年跟隨他出生入死的老部下苦著,把黃金送給他認都不認識的山西老鄉?後來為啥人都快跑光了?哎,就是連薪水都發不起了嘛!

張日明說,上菁山不到三年,上山時的四十人,只剩下不到十人。連當初從太原死人堆裏爬出來,輾轉數千裏重新回到老長官身邊的王延華,也終於有一天離開了他。就連機要秘書原馥庭,也差一點走掉了。那時候,他是老長官唯一的精神依靠,我記得老先生知道他要走,就把他叫來,過了很久,老先生雙手捂膝,身子往前一傾,用一種很蒼老的聲音緩緩地說,他們誰都可以走,你——不要離開我。聽到這話,原馥庭感到鼻子發酸,就這麽一句話,徹底打消了他離開的念頭。

那時候,我就想,老長官哪裏有什麽金子,他有的只是滄桑、可憐。在菁山十年,他沒有看過一場電影,也沒有到台北去看過一場戲劇。他每天都在寫書,那垂垂老矣的倔強樣子,想起來就想流淚。

原馥庭也曾回憶說,老先生是曾經滄海難為水,他這一生什麽沒經歷過?什麽沒見過?可到了暮年,心裏沒有風景,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只有以寫書為唯一的精神寄托,日久天長,走火入魔,就變得食而不知其味了。

講到食而不知其味,原馥庭說有件事他始終記得,每次想起,都感到難過——

有一天傍晚,他看見張副官將他的晚餐端上來放在桌子上,然後站起身準備走掉。

老先生說,你不忙走,我還有話要對你講。

他一邊吃飯,一邊和我說話,筷子挾起來往嘴裏塞的時候,突然他驚奇地對張日明說,你怎麽給我兩根面啊?

我笑著告訴他,會長,面條在下面,你挾的是上面的豆芽。

你們想想,食而不知其味,就到了這樣的地步。

1960年5月20日這一天,蔣介石在中山堂舉行慶祝他就任「總統」12周年紀念大會。已經78歲的閻錫山接到了邀請,他自知和蔣介石見面的機會不會太多了,於是決定下山。可是因為重感冒加上氣喘,他雙腿無力,臥床不起,無法前往,一著急,第二天病情就加重了。

張日明說,榮總醫院的救護車開來時,老長官已經挪不動步了,我和原秘書一人架一只手,把他攙扶到平時曬太陽的竹椅上,四個人八只手,連椅子帶人把他擡上車。

救護車出了山溝以後,老長官的臉色已經烏了,再往前走了不到五分鐘,老長官大睜著眼,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就過去了。

張日明說,走得快,走得突然。這樣其實最好,大壽善終,算得完滿的結局。

閻錫山有個怪癖,從五十歲起,他每年元旦早晨就要口述遺囑。他的最後一份口授遺囑,是這樣講的——

1、一切宜簡不宜奢;

2、收挽聯不收挽幛;

3、靈前供無花之花木;

4、出殯以早為好;

5、不要放聲而哭;

6、墓碑刻他的思想日記第一百段及第一百二十八段;

7、七日之內,每日早晚各讀他選作之【補心錄】一遍。

閻錫山還自作了挽聯數副,囑咐部屬在他死後,貼在指定位置。

貼在靈前的是:「避避避,斷斷斷,化化化,是三步功夫;勉勉勉,續續續,通通通,為一等事功。」橫批:「朽瞋化欲」。

閻錫山病逝後,他的墓地就選在他生前居住的菁山草廬後面。下葬時, 原馥庭、張日明等幾位最忠誠的部屬挑了兩樣東西隨老長官下葬:一支是他平時記東西用的鋼筆,非常普通;另一件是一把剪刀,那是他生前一個人閑著想事情的時候,拿來剪胡子用的。

對於閻錫山的評價,蔣介石最後送了一塊 "耆勛"的匾額。

李敖後來也評價過閻錫山,他說在現代社會裏,我們再也看不到閻錫山這麽有特色的人了,不管他是好人還是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