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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男孩有過5任「父親」,後被領養到日本,成為富豪後回國尋親

2024-04-25歷史

「高橋隊長,請問這個中國男孩怎麽處置?」

1943年6月,黃河邊上,一隊日本兵正在做短暫休息。他們剛剛結束了一次偷襲活動,大獲全勝,此時正在清點戰俘。

被叫做高橋的,是這一隊日本兵的隊長。聽到詢問後,他轉過頭去看了看。

那個男孩看上去營養不良的樣子,灰頭土臉的,可是眨巴著的眼睛裏,卻流露出的靈動來,閃亮亮的。

高橋隊長盯著那雙眼睛,眼前浮現出另一個男孩子的面容來 ——他的弟弟。這個中國男孩,與他的弟弟是差不多的年紀。

他微微晃了晃臉,回到現實中來,下達了命令:「讓他跟著我們吧。」

從此,這名叫做俊明的男孩,開始了他的漂流之旅,他跟著日本軍隊先後輾轉越南、泰國等地的戰俘營,最後被好心人收養,在日本安定了下來。

1986年,俊明為了尋親,終於再次踏上故土。

童年顛沛流離,只為有書可讀

1942年時,抗日戰爭已經進入相持階段。中條山戰役之後,正面戰場國民黨軍隊遭受重創,在中條山戰區晉南區域進行駐紮的,是國民革命軍27軍。

駐紮軍隊裏,有一位姓郭的中尉,他常常去附近鎮子上買些日用品。一次偶然的機會,他結識了鎮子上一位改嫁到此地的女子。她雖然出身農村,可是言語間透露出對讀書的向往,也很認同知識改變命運這樣的說法。

郭中尉再次在鎮子上遇到了那位女子,說了幾句話後,女子請他去家裏坐坐。這個要求算得上唐突了,郭中尉有些疑惑。可他自詡識人有方,細看之下,女子雖然緊張,但是態度極其誠懇,便去了。

女子很欣喜,連忙忙活了起來,割肉炒菜,取出好酒,不一會就擺滿了一桌子。

戰爭年代,這樣一桌子好飯好菜非常珍貴,郭中尉遲疑著,慢慢吃了起來。女子這個時候,也緩緩道出了真實的目的。

原來,她想讓郭中尉帶走她的兒子,送他去學校。說完,女子用晉南方言朝屋內喚了一聲,一個面黃肌瘦的小男孩走了出來。在母親示意之下,他跪在了郭中尉面前,二話不說,向他磕了個頭。

郭中尉楞住了,這是個拖累啊!可他看著旁邊淚眼婆娑的母親,終是不忍拒絕。他想:這位母親哪怕忍受著骨肉分離的痛苦,也要讓兒子去讀書。於是當即決定讓這男孩隨軍,跟著自己。

他向那位母親點了點頭,招招手讓男孩過來。「今天起,我就是你的養父了,」

他看著男孩明亮的眼睛,接著說:「就叫你俊明吧,有俊秀明達的意思。以後你就跟著我,我供你讀書。」

郭中尉,就這樣成了俊明的第四位「父親」。

俊明出生在晉南的一個偏僻農村裏,出生之時,正是戰亂四起的時候,家徒四壁。五六歲時,他的父親被國民政府強招入伍,本就艱難的家庭,失去了頂梁柱,更是飯也吃不上。

俊明還有一個妹妹,母親拼了命地幹活,也沒法讓一家人吃飽飯,時間久了,也沒有親戚願意再資助他們。思索良久,母親狠了狠心,把女兒送了出去。

少了一張嘴,可家裏的情況並沒有好多少。無奈之下,母親想到了改嫁這條路。

就這樣,俊明有了第一任繼父。可母親看錯了人,他只有一間空蕩蕩的破窯洞,同樣一貧如洗,還負債累累。每天被人上門催債的日子並不好過,沒過多久,繼父為了躲債,帶著母子二人出逃了。

東躲西藏,沿街乞討,俊明越來越瘦,臉色愈發顯得蠟黃。母親看著瘦削的兒子,決定帶著兒子出走。

知識才是硬道理,這位母親的眼界倒是比普通農家婦女開闊些,她心裏盤算著,不能讓兒子的一生毀在自己手上,要想徹底擺脫流離的日子,就要念書!

於是母子兩人離開了繼父,開始找尋最近的鎮子。在那個鎮子裏,母親跟一個農民達成協定:母親嫁過去,第二任繼父供養俊明念書。

俊明就這樣來到了學校,讀書學習。可是安生日子沒過幾天,農民反悔了。他開始和母親吵架,指著母子二人破口大罵:「賠錢貨,早晚都是個種地的,讀什麽書!」

母親只是把兒子護在懷裏,默默淌著眼淚。第二天,依舊叫俊明去學校念書,叮囑他,讀書最重要,家裏的事一概別管。

夫妻二人的矛盾愈演愈烈,母親開始想別的辦法。正巧這時,一隊國民軍隊駐紮到了鎮子附近……

這便有了母親與郭中尉相識一事。

隨軍讀書,不料兩次成為戰俘

此後,俊明就這樣跟著郭中尉,過起了軍教生活。

郭中尉是忠厚之人,答應了的事情一定要辦到。他如約為俊明聯系了駐地附近的小學,細心置辦了一些文具,把俊明送去念書。

俊明很聰明,也很明事理。他知道自己讀書的機會來之不易,所以非常用功。其他孩子或許還有開小差的時候,俊明不允許自己浪費一分一秒,全心全意撲在書本上面。一段時間之後,他不僅補上了落下的知識,而且成了班裏的頭名。

跟著郭中尉,生活條件畢竟也能改善許多,俊明依然很瘦,可面色漸漸紅潤起來。比起顛沛流離的乞討經歷,學校裏的氛圍則輕松美好很多,俊明也交到了幾個朋友。

可惜的是,郭中尉是軍人,哪裏需要他,他就要去哪裏,俊明就要去哪裏。戰爭一直在推進,27軍並不會駐紮在同一個地方太久,俊明也只得不停地跟朋友道別,再去下一所學校認識新的朋友。

俊明很珍惜眼前的生活,可也有憂慮。他時常看著養父,暗暗地想:仗打得怎麽樣了呢?他不想離開養父,想跟他一起好好生活。

可意外猝不及防。

1943年6月,郭中尉所在的國民黨軍隊27軍,接到了上級的命令:向南轉移。跋涉了些日子,他們來到了黃河邊上。雖然還未與主力軍會合,可天色已晚,考慮到渡河需要時間精力,軍隊便在河邊紮營休息。

風餐露宿,勞累多日,將士們難免放松了警戒。趁著這個空當,埋伏在附近的日軍發動了一輪偷襲。

日軍的這次偷襲,精準且迅速,立刻扼住國軍命脈,27軍很快就被打散了。

小小的俊明在槍炮聲中東躲西藏,急急地找著自己的養父,可硝煙彌漫,能見度太低,他什麽也看不見。

硝煙散去,國軍奮力抵抗了4天3夜,仍是被迫撤退。沒來得及撤退的士兵,就這樣成了敵方的俘虜,俊明也在其中。他暗暗在戰俘中尋找那個熟悉的身影,無果。

郭中尉可能中了流彈,早已倒在了血泊之中,身軀被塵土掩埋,也可能成功突圍,撤退回了大後方。俊明希望他還活著,並在心底為他祈禱。可是俊明知道,自己以後恐怕再沒機會見到養父了,不能親口對他說一聲:「謝謝您。」

日本兵一向是清點人數之後,就當場槍決戰俘的。戰爭結束後,日本兵指揮著俘虜,要他們散開些,小小的俊明在一眾中國軍人裏,很是顯眼。清點人數的日本兵將他從隊伍裏拉出來,去詢問自己的上級。

於是便有了文章開頭那一幕。

就這樣,俊明跟著日本兵一起,開始了新的一段軍教生活。

那個時候俊明年紀還小,他混在日本兵裏,跟著他們一起生活,慢慢地也學會了日語,能夠跟他們簡單地交流。

因為俊明總是光著腦袋,配上他靈動的眼神,顯得憨態可掬,於是日本士兵紛紛叫他光俊明,日語讀作「托西阿奇」。而俊明離家時,還是少不更事的年紀,所以並不記得自己究竟姓什麽,於是也接受了這個叫法,將「光」作為自己的姓。

戰爭年代,每個人都希望陰霾褪去,光明重回大地,光俊明,倒也是個寓意深刻的好名字。

發起偷襲的是日軍第37師團步兵227部隊第七中隊,此後,他們在附近駐紮,等待上級指示。沒過多久,他們接到命令,從晉南取道南下,向越南進發。

1945年6月,這支隊伍成功到達了越南西貢。

同年8月份,日本天皇就宣布無條件投降了,北緯16度線以北的日軍全部成為我軍俘虜。

對俊明來說,這倒是段頗為奇幻的經歷,先是跟在中國軍隊裏當了日軍的俘虜,後是跟著日本軍成了中國軍隊的俘虜。旁人看來,這件事情甚至還帶些有趣的成分,可小小的俊明內心的迷茫恐慌,又有幾人真正體會。

身陷戰爭漩渦,命運的齒輪便不由自己把控了,只能被動地推著走。

中國方面將被俘日軍,連同俊明一起,安置在了泰國的一家收容所裏。戰爭已經結束,戰俘是要被遣送回國的,這時,俊明如何安置,又成了問題。

此時將俊明送回家鄉晉南,他只能孤零零做個孤兒,被寄養在收容所裏。若是跟著軍隊回日本,他又不是日本孩子,日本軍隊也不願意出面安置他。

這時,日本軍隊的軍醫加地正隆站出來,表示願意收養這個孩子。

本著為俊明負責的態度,中國方面與日本代表一起,簽署了一份叫做【少年同伴請願書】的檔,加地正隆就這樣成了俊明正式的養父,也是他的第五位父親。

在日本打拼成富豪,40年後回國尋親

1946年5月,抗日戰爭已經告一段落,戰後諸多事宜也被安排得妥妥貼貼,被俘虜的日軍陸續被遣返回國。

那年俊明十歲,跟著加地正隆一起,在海上飄搖多日後,踏上了日本的土地。

馬上就要回到故鄉了,加地正隆在路上就開始為他介紹故鄉的風土人情。俊明聽他說著,也開始期待自己接下來的生活。

好好念書,將來出人頭地,是母親的期望,卻也深刻印在了俊明的心裏。還好,當時他才10歲,讀書的大好年華並沒有被戰爭耽誤。在養父的幫助下,他順利讀完了小學、中學,考入了一家商學院。

似乎上天看到了他顛沛流離的童年,想要彌補他,俊明的後半生都格外的順利。

1959年3月,俊明大學畢業,在神戶市一家大型貿易公司工作。先立業,而後成家,在公司打拼到了滿意的位置後,俊明的愛情之花也盛開了。34歲時,他與一位叫做範子的女孩結為夫妻。

1986年時,俊明已經育有一子兩女,生活幸福美滿。也是這一年,他在養父加地正隆的支持下,創辦了屬於自己的公司,成了人人稱道的大企業家。

可是人是有根的。俊明的根在中國,在山西晉南的小村莊裏。年齡漸長,俊明對故土,還有母親與妹妹的思念也絲絲縷縷布滿了心頭。他開始籌劃回國尋親的事情了。

1972年,尼克森訪華,中美關系破冰。訊息甫一傳入日本,就引起了極大轟動,要求日本與中國恢復邦交的呼聲也越來越高。同一年9月,田中角榮對中國展開國事存取,期間,兩國簽訂了【聯合聲明】,中日兩國正式建交。

中日建交後,俊明將尋親事宜提上日程,並且向中國駐日大使館提出申請,道:我是40年前被帶到日本的俘虜,我要回國找我的母親和妹妹。

只可惜,時過境遷,物是人非。俊明沿著回憶裏的路,在山西輾轉尋找許久,也並未找到親人的蹤跡,母親和妹妹,只能再次被關進記憶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