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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啥說李世民用人之道登峰造極?一個不講究山頭、鼓勵杠精的皇帝

2024-04-23歷史

要明白李世民的用人之道多高明,首先得明白貞觀期間的朝廷人員組成有多特殊。

派系復雜:李世民登上帝位,是政治鬥爭的產物,而且在玄武門之變後並沒有進行人員清理,故而貞觀初年的群臣內建政治派系。

大的層面來說,分為秦王府、太子府、太上皇李淵嫡系;

即使在秦王府裏,人員主要也有兩個來源,一是所謂的關隴集團人物,如長孫無忌、李靖、侯君集等,另外一批是當初跟隨李密的山東(崤山以東,下同)集團人員,以徐世勣、秦叔寶、程知節等為代表。

貴胄眾多:漢、明等大一統帝國的開國功臣集團中,出身布衣、草根的不在少數;而唐朝則多出貴胄——絕大多數原本是隋朝官員,其中,蕭瑀 、陳叔達,分別出自南朝梁、陳皇族;裴矩、宇文士及、楊恭仁等是前朝宗室、姻親;裴寂、唐儉、長孫順德、屈突通、劉政會、竇軌、柴紹、殷開山、李靖等,都是貴族子弟。

這種構成有利有弊。好處是官員整體素質高,便於開展工作;壞處在於要「壓住」這些人並不容易。

如此復雜的構成,但結果卻出奇的好:各種出身、各類派系的人才在同一個屋檐下合作順暢,不僅沒有其他王朝常見的高層內耗,反而相互扶持、相互幫助。

史書稱「王、魏善諫諍而房、杜讓其賢」,即出自原太子府的王珪、魏征習慣於直言勸諫,而秦王府元老房玄齡、杜如晦不僅不反感,反而甘心讓位、分享權力;

公元629年,房玄齡主管官員考核期間,侍禦史權萬紀彈劾其處事不公,唐太宗命令侯君集核查,此時魏征挺身而出,認為房玄齡等「皆朝廷舊臣,素忠直......」,分析他們只是工作量繁重、不可能存在徇私舞弊,李世民便撤銷了審查令。

在一個大環境下,如果一兩個人比較正直,也許是個人品德所致;但如果絕大部份人都如此,那一定是體系、制度的功勞。而在封建君權時代,如魏征所言:「居人上者,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有其王、才有其臣,帝王本人才是塑造一個環境關鍵。

簡單來說,李世民的用人之道有三大特點:

第一,用對的人做對的事,而不是山頭主義。

「自己人」這個名詞在我們的管理觀念中根深蒂固,許多領導者用人,首先不是看對方合不合適、能否稱職,而是看對方是否可靠、是不是自己的親信。

這就造成了一種常態:除非在事關生死存亡的危急時刻,那些沒有山頭、但卻真正有才的人往往極難被安排在最適合他的崗位上。在古代,這種現象更是屢見不鮮,無數「劣幣驅逐良幣」的事例給人留下無盡遺憾。

但李世民卻是一股清流。貞觀一朝有個奇怪的現象:秦王府的舊臣,大多小心慎微、謹言慎行,李世民的鐵桿尉遲敬德曾被嚴厲警告,張亮、侯君集被殺;原太子府的王珪、魏徵等卻看似更加暢快隨意,悉數位極人臣。

以魏征為例。我們都知道,玄武門事變前,魏征曾經極力勸說李建成殺掉李世民。因此,從理論上來說,當李世民奪權後,對魏征處以極刑也不為過。但令所有人大跌眼鏡的是,李世民卻一笑泯恩仇,給魏征安排了全權安緝山東的大權。

李世民此舉並不是沽名釣譽,他知道,當時天下剛剛安定、人心不穩,外有強敵突厥,內部剛剛經歷慘烈的宮廷政變,山東地區並非關中集團的傳統勢力範圍,過去曾湧現竇建德、王世充、李密等一方梟雄。因此,山東穩、則天下安,而魏征身為山東人士,曾先後在竇建德、李密等人手下服務,天生是最適合安緝山東的人選。

說白了,李世民敢用重用曾經的「仇敵」,是因為他知道對方適合做什麽,也知道對方建功立業的渴望。而後來魏徵在貞觀年間竟能成為人臣的標桿,更是側面證明了唐太宗一代明君的氣度與眼界。

另外,曾經並非自己嫡系的李靖、李世勣,都因出色的軍事才能被委以重任(如滅東突厥的千秋壯舉);而那些眾所周知的老部下,卻沒有享受過特殊待遇——恃功而驕的尉遲敬德被李世民用韓信、彭越的例子嚴重警告;在秦王府成長起來的侯君集希望做宰相,被李世民以「次第未至耳」(排序還沒到)為由拒絕,而後來的事實證明,這個淩煙閣功臣確實不夠格。

第二,用人所長、容人之短,而不是吹毛求疵。

人們都有「嚴於律人、寬於律己」的慣性思維,很多領導者對部下要求極高:要有才,還得有德,更得聽話、忠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任勞任怨、只付出不追求報酬,不能有任何低階趣味......最終,往往會變成部下投上級所好,當面一套背後一套,把精力都放在如何包裝自己、討領導歡心這方面,在具體工作層面卻只能畏首畏尾,甚至變成做多錯多、做少錯少,久而久之,這個體系將腐朽不堪、走向滅亡。

在封建專制極權時代,帝王的權力可謂毫無上限,這種情況更是司空見慣,在最高統治者喜好影響下之下,歷朝歷代為何時常出現奸佞如魚得水、忠臣屢被排斥的現象也就不難理解了。

而李世民在這方面則實作了突破。在寫給兒子李治的【帝範】中,他給出過一番真知灼見:

智者取其謀,愚者取其力;勇者取其威,怯者取其慎,無智、愚、勇、怯,兼而用之。故良匠無棄材,明主無棄士。不以一惡忘其善;勿以小瑕掩其功。

這段話很容易理解,就不再逐字解釋了。粗暴點理解:再差的人,在他這裏也能被發掘出優點。史書中舉過具體例項。

李世民讓封德彜為朝廷舉薦人才,但過了很久都沒什麽業績;面對責問,封德彜狡辯:「並非我不盡心,只是當今天下沒啥巫師罷了。」

李世民駁斥:「君子用人跟使用器物一樣,每一種東西都要選用它的長處;古代創造治世的賢,難道是從其他朝代借用的人才?你應該反省自己為啥不能發掘人才,怎能反過來誣陷世人無才?!」封德彜聽後羞愧不已。

還有一位淩煙閣功臣蕭瑀,為人剛直、對人要求極高,以禦史大夫之職參與朝政時,經常挑房玄齡、魏征等人身上的毛病說事,甚至還多次發起彈劾。但在李世民看來,這些毛病都無關痛癢,基本不予理會,仍舊對房、魏信任備至。沒多久,他幹脆讓蕭瑀不再參與朝政議事,而是擔任太子少傅、幹最適合他的事。

所以我們不難理解,為啥貞觀年間名臣濟濟、其他大部份朝代都難以匹敵?常言道千裏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帝王本人要承擔大部份責任。

第三,聽取不同意見,不分親疏、兼聽則明。

早在先秦時期,韓非子就提出「觀聽不參則誠不聞,聽有門戶則臣壅塞」(對於臣下的言行,君主不加以驗證就不會知道實情;如果偏聽偏信,就會受到蒙蔽),要求君主必須多聽取不同的意見,這樣才能接近真實情況。

但「諂諛易合、正直難親」,古往今來,能夠壓抑自己內心的喜好、願意聽取不同意見的領導者又有多少?對那些「挑刺」的臣子,大度點的帝王一笑了之、置之不理;心胸狹窄點的,甚至會舉起權力的武器,予以無情打壓、迫害。但如果某個朝廷只有一種聲音、只有一種大臣,那往往距離衰敗就不遠了。

李世民曾經問過魏征:「人主何為而明,何為而暗?」

魏征回答:「兼聽則明,偏信則暗。秦二世偏信趙高,以成望夷之禍;梁武帝偏信硃異,以取台城之辱;隋煬帝偏信虞世基,以致彭城閣之變......」

正是吸取了這些教訓,諫官這一職位在貞觀年間大放異彩。為此還誕生了支撐這一體系的制度。

貞觀元年(公元627年),李世民下詔:「從今以後,中書省、門下省以及三品以上官員入朝堂議事,都應讓諫官隨行,有失誤立即進諫」。當然,在一旁監督的還有史官。

這是什麽概念,就像如今公司中召開領導班子會議時,專門安排一群善於找茬的杠精在一旁盯著,一發現問題就當場發難。試問哪個企業的領導人都這份自信和膽氣?

為了了解官員的真實情況,李世民經常派人去地方巡察;他還要求,凡是五品以上的官員,都可以給自己寫信、反映朝廷為政得失,而不用擔心任何政治錯誤;

同時,對於自己的錯誤也能做到及時改正。他曾派人暗中給官員行賄,以「釣魚執法」的形式挖出貪官。有個小官就因此中招——收受了一匹絹布,李世民準備處以極刑,但民部尚書裴矩表示不服:「為吏受賂,確實該死;但陛下故意讓人行賄、害人違法,這也並非聖君所為吧。」李世民不怒反喜,改正了自己的錯誤。

貞觀年間,君臣一心、共同努力的景象,在中國封建史上極為罕見。人無完人,唐太宗李世民雖有缺點,但在用人方面確實沒有其他帝王能與之比肩。他晚年曾說:「朕年十八,便為經綸王業,北翦劉武周,西平薛舉,東擒竇建德、王世充,二十四而天下定,二十九而居大位,四夷降伏,海內乂安,自謂古來英雄撥亂之主,無見及者,頗有自矜之意。此吾之過也。」只有掌握高超的用人之術,才能成就封建史上少見的英明君主;他的「自矜」,其實毫不為過。#圖文萬粉激勵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