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9月24日晚上9點，華東野戰軍在經歷了8天的艱苦戰鬥之後，順利攻克了山東省會濟南，濟南戰役勝利結束。此役華東野戰軍出動了14萬大軍，以2.6萬人傷亡為代價，殲滅國民黨軍10.4萬人，並攻克國軍重兵防守的濟南。
這場勝利的意義非凡，是人民解放軍第一次攻克堅固設防的人口在10萬人以上的大城市，意味著人民解放軍從此刻起擁有了攻克中心城市的能力，也將南邊的徐州軍事集團和華北的傅作義集團分割開來，一舉扭轉了戰局。
美國媒體如此評論濟南戰役：「自今而後，共產黨要到何處，就到何處，要攻何城，就攻何城，再沒有什麽阻擋了！」
但對華東野戰軍來說，這一仗打得很艱辛。
戰後，作為該戰役總指揮的許世友將軍卻怎麽也高興不起來，一是因為解放軍傷亡太大，二是因為國軍濟南守將、第二綏靖區司令官王耀武還沒抓到。
按照國軍的慣例，王耀武在臨戰前肯定信誓旦旦地向下屬們大呼著「不成功便成仁」的決死口號，但真正待到國軍兵敗之時，他卻跑得沒影了。
怒不可遏的許世友恨透了王耀武，即刻下令全城大搜尋，一定要找到王耀武這個混蛋。
此時的許世友，恨不得將王耀武千刀萬剮。
王耀武在濟南到底做了什麽？
如果用一句話來形容王耀武的軍教生涯，那就是「如同坐火箭一般」。
在黃埔系將領中，他職位的升遷速度僅次於「天子第一門生」胡宗南。
28歲當旅長、32歲當師長、35歲當軍長、40歲當集團軍司令、41歲當方面軍司令、42歲就當上了山東省主席......這種堪稱火箭般的升遷，放到今天簡直不敢想象。
王耀武的官運亨通也讓國軍中有了「三李不如一王」的說法，所謂「一王」指的自然就是王耀武，「三李」則是指李延年、李仙洲、李玉堂。這「三李」都是黃埔一期畢業，是黃埔三期王耀武的三位學長，但後來他們都成了王耀武的部下。
雖然王耀武後來走上了人民的對立面，但他在抗戰期間為國家做出的貢獻卻是不可磨滅的。王耀武先是在薛嶽的指揮下在萬家嶺重創日軍，後來又以國軍74軍軍長的身份參加了第一次長沙會戰，收復高安城。
而他真正的成名之戰還要數雪峰山戰役。
1945年4月，日軍中將阪西一良率領5個師團共10余萬人向芷江進犯，已經是第24集團軍總司令的王耀武率領四個軍外加保安部隊共30萬人迎戰日軍。雙方在雪峰山爆發血戰，期間中國軍隊擊潰日軍多次進攻，王耀武抓住機會，立刻命令中國軍隊反攻，日軍潰不成軍。
雪峰山之戰堪稱王耀武一生中最風光的一戰，此役擊斃擊傷日軍28000余人，俘虜日本軍官17人，日軍士兵230人，另繳獲火炮24門，機槍100挺，步槍1300余支。
那時的王耀武才40歲。
王耀武有著山東人的耿直和厚道，很難想象這樣一位日後令解放軍將領們痛恨的國軍將軍，一開始是不太願意打內戰的。
蔣介石撕毀「雙十協定」發動內戰後，王耀武不願意把槍口對準中國人，一度想要稱病隱退。但老蔣可不願放過他這個「好學生」，不僅讓他出來帶兵，還授以他第二綏靖區司令長官兼山東省主席的職務，總攬山東軍政大權。
不得不說，蔣介石對王耀武可真夠器重的。這令王耀武不得不出來帶兵，不過從那一刻開始，他已經在考慮自己的後路了。
王耀武上任後，直接制定了一個東西對進的計劃，即從濟南和青島兩路出兵，一舉打通已經斷了20多年的膠濟線。這計劃最後付諸了實踐，給我軍山東解放區制造了不小麻煩。
但是，王耀武自始至終都沒有真正成為蔣介石的心腹。常言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蔣介石對王耀武可謂是「又疑又用」，老蔣一邊授予他山東軍政大權，一邊又在青島單獨成立了一個警備區，這個單獨的警備區不受濟南的轄制。而且在內戰爆發後，山東發生的好幾場大仗幾乎都是老蔣從南京、徐州調兵過來打的，基本上不把王耀武的人馬放在主要位置上。
這令王耀武相當不爽。
殊不知，蔣介石對王耀武采取的用人之道，那就是給一顆糖再打一巴掌。
因為這位蔣某人有著嚴重的「戰場越級指揮症候群」，凡是他插手的戰役幾乎都是以失敗告終。萊蕪一戰，李仙洲兵團全軍覆沒；孟良崮一戰，葬送了國軍衛戍部隊整編74師......這一切都讓國民黨在山東的局勢越來越被動。
結果，靠著「以戰養戰」的華東野戰軍日益強大，到了1948年9月，他們終於把矛頭指向了王耀武的老巢——濟南。
這就是蔣介石給王耀武的「巴掌」。
山東省會濟南在當時是一座有著70萬人口的大城市，也是連線華北、華東的戰略要地。王耀武在這裏聚集了整編96軍、整編73師，還有9個正規旅、5個保安旅和特種兵部隊約11萬人的兵力。此外，國軍還有一支空軍對濟南進行支援。
但王耀武依舊對將要開始的戰事惴惴不安，因為這次華野派出了在山東名聲大噪的許世友主攻濟南，他手下的人馬都是令國軍談之色變的虎狼之師，更何況許世友一手拉扯大的華野9縱曾在王耀武那裏遭受過慘重的傷亡，一向有仇必報的他早就按捺不住要報仇雪恨了。
濟南戰役前，蔣介石對王耀武下了死命令：「你部就算是死，也要給我死在濟南，嚴禁脫逃，一旦脫逃，以擾亂軍心為由，即刻斃殺，你也不例外。」
王耀武內心對這話很氣憤：明明是你蔣校長打了幾場敗仗把山東軍事搞崩的，現在反倒讓我來背鍋？
王耀武對濟南一戰沒有把握，他明白老蔣的脾氣，也深知此戰怕是打不贏。於是他匆匆趕回家中，對妻子鄭宜芝囑咐道：「這場戰役我怕是兇多吉少，我已安排了人護送你們離開，錢財你收好。你讓孩子們收拾行李立即離開，不要多待。記住，遠離台灣！就算是去香港也好，一定別去台灣！」
鄭宜芝哭哭啼啼：「那你呢？你會來找我們嗎？」
王耀武回答：「若是後面我沒有來找你們，你們就好好生活！」
與此同時，華東野戰軍集結了6個縱隊共14萬大軍死磕王耀武，又和中野一道在山東藤縣一帶部署了10個縱隊共18萬人，專門阻擊國民黨徐州方向的援軍。另外還發動了50萬名支前民工，誓要拿下山東省會濟南。
1948年9月16日午夜，華東野戰軍6個攻城縱隊對濟南城發起全線進攻，許世友將攻城部隊分為東集團和西集團，東集團為華野9縱和渤海縱隊，西集團為華野3縱、10縱和魯中南縱隊，采用東西對進的方式攻取濟南。華野13縱為攻城總預備隊。
攻城副司令王建安、華野3縱司令員孫繼先、9縱司令員聶鳳智、10縱司令員宋時輪......參與此戰的全是華野數一數二的猛將，所有人都覺得王耀武這次絕對完了。
在華野特縱對濟南城一頓強勢的炮火洗地之後，攻城部隊即在許世友的指揮下發起攻勢，一波又一波的沖擊人浪向著濟南城厚重的城墻撲了過去。
不過，他們很快便迎來了國軍兇悍的防禦火力。
華野9縱在馬家莊的戰鬥異常慘烈，解放軍戰士們甚至整連整連地傷亡，但還是死戰不退。
司令員聶鳳智透過望遠鏡看著戰士們一個又一個倒在敵人兇猛火力的地堡之前，氣得暴跳如雷。他抄起電話打給了特縱司令員陳銳霆要火力支援，特縱給他調來了一個榴彈炮營，對著地堡就是一頓猛轟。
緊接著，我軍的尖刀排就沖了上去，他們和敵人展開了殘酷的肉搏戰，直至同歸於盡。
尖刀排40多名同誌無一生還，遺體上都沒有彈洞，全是被刺刀活活捅死的。
戰鬥進行到9月20日黃昏，整個濟南城外圍已經被解放軍全線突破。東集團已經連續肅清殘敵，準備最後的總攻；西集團采用多路爆破的方法突入敵人陣地，直逼城下。
此時的王耀武判斷，解放軍的主攻方向八成在東面，忙命第19、第57旅向濟南城東增援，再部署第15旅和剛調過來的重建後的整編74師172團7個連，朝七裏河方向向人民解放軍發動反擊。
這個新的整編74師172團，是王耀武跟蔣介石軟磨硬泡了好久才調過來的。
王牌部隊前來增援，讓國民黨軍很是回光返照了一陣，聶鳳智的華野9縱傷亡很嚴重，有的團傷亡了一半以上的戰鬥兵員，有的團則完全喪失了戰鬥力。
不止司令員聶鳳智，就是和華野9縱感情深厚的許世友都是怒不可遏，許大將軍越心疼他的老部隊，對王耀武的痛恨就越深。
為了順利奪取濟南外城，許世友做出了如下部署：
東集團的華野9縱在4輛坦克的配合下，從城東永固門正面及東南角突擊；渤海縱隊一部向城東北角實施佯攻，另一部位於城東北地區準備堵擊可能突圍逃竄之敵。
西集團華野13縱由城西南永綏門及其以北實施突擊；10縱由城西普利門及永鎮門、小北門實施突擊；3縱為預備隊。
9月22日晚，解放軍攻城部隊在強大炮火掩護下勇猛突擊，只用了一個小時便突入外城，與國民黨軍展開激烈巷戰。第二天，解放軍便攻占了濟南外城。
解放軍用炸藥炸城墻，然後突擊隊不要命地往城內沖，國民黨軍漸漸堅持不住了。
9月23日18時，華東野戰軍開始了對濟南的總攻，王耀武率部拼死抵抗。
華野3縱和10縱連續抵近攻擊，他們在10縱司令員宋時輪的指揮下已經攻至第二綏靖區司令部所在地——郵電大樓了。王耀武將司令部搬到了大明湖中的北極閣，嚴令172團死守郵電大樓，並升172團團長劉炳昆為旅長，還以中正劍相贈。
這對國民黨將領來說並不是什麽好兆頭，意味著劉炳昆活不了多久了。
蔣介石原本答應王耀武把整編74師172團全都運過去，但運了7個連之後就再也沒看到後續部隊。因為華野10縱已經在攻擊濟南機場了，後面的運輸機怕羊入虎口，根本不敢降落，掉頭就跑了。按說這時，劉炳昆最好的選擇應該是投降。
但沒成想，劉炳昆是個對蔣介石極其愚忠的人，此戰早已做好必死的決心，一定要貫徹「不成功便成仁」的口號。
原本戰鬥力就不俗的國軍172團藏身於郵電大樓中，那戰鬥力就更變態了。主攻的華野3縱剛一開打就陷入了苦戰，戰士們用排炮抵近射擊，然後整營整連地對郵電大樓實施集團沖鋒，在大樓前留下了一具又一具屍體之後，郵電大樓終於被攻克了。
這場戰鬥，3縱8師師長王吉文被敵人的擲彈筒打中，壯烈犧牲。
劉炳昆則用王耀武給他的那把中正劍自殺了。
眼看濟南搖搖欲墜的王耀武又開始在電話裏死催活催徐州的杜聿明，埋怨都火燒屁股了，徐州方面的援軍一直沒到，兩人說著說著就在電話裏吵起來了。
徐州是南京的門戶，杜聿明是絕不會為了救王耀武，就把徐州的軍隊拿去和18萬解放軍阻擊部隊硬碰硬的。
王耀武氣得七竅生煙。
突然，已經使盡渾身解數的王耀武聽到了參謀長羅辛理一個惡毒的建議。
「司令官，要不我們用毒氣彈吧！」
王耀武楞住了。
他思索著，如果自己戰敗被俘，說不定還能得到共產黨的優待，但如果自己是在釋放毒氣之後被俘，那共產黨完全可以毫不猶豫地斃了自己，而且不用承擔任何責任。
作為軍人的他很清楚，任何事情都有底線，不使用生化武器就是戰爭的底線。
要是用了生化武器，那他的性質就和其他國軍戰俘不一樣了，下場肯定很慘。
但眼下的戰局已經讓這位昔日的抗日名將失去了理智。
不一會兒，一枚枚從美國進口的毒氣彈不斷地投向我軍沖鋒的戰士們。
雖然多個國際組織已經明確規定，使用毒氣彈是極其不人道、嚴重違反戰爭公約的行為，但不免有些國家的毒氣彈還是沒有停止更新換代。這些國民黨從美國搞來專門對付人民解放軍的毒氣彈，比二戰時期日本人的毒氣彈殺傷力更猛，危害更大。
解放軍戰士們成片成片地倒下，不斷地發出痛苦的呻吟。正在前方督戰的許世友聽聞王耀武竟然狗急跳墻用起了毒氣，瞬間氣得暴跳如雷。
如果說慘重傷亡是戰場上的必然，在今後雙方將領也許會相逢一笑泯恩仇，但這種道德淪喪的無恥行為，令此時的許世友恨不得現在就將王耀武碎屍萬段。
明知道濟南這一仗打不贏他還要打，被打得落花流水還沒有選擇投誠反而用毒氣彈，這就是赤裸裸的挑釁！許世友認為，這是王耀武自己把事做絕的，是他自己把路走死的！
從那時起，許世友和王耀武就徹底結下了一個根本無法解開的梁子。
要不是因為華野高層要求必須抓活的，那麽許世友一抓到王耀武就會把他斃了。
值得一提的是，王耀武在濟南城破之前還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將濟南監獄裏關押著的共產黨員和愛國人士全部放出，讓他們回家與親人團聚。——這大概就是王耀武後來可以作為第一批戰犯被特赦的重要因素。
1948年9月24日晚上，在抗日戰場上屢戰屢勝的王耀武，面對我華野解放軍的淩厲攻勢後終於敗下陣來，解放軍順利攻克濟南。
濟南戰役結束後，山東省壽光縣的審訊幹事王洪濤便接到了一封來自中央的密報，上面寫道：
「國民黨將領王耀武已成功偽裝逃離濟南，中央推算他或經壽光縣，要求你縣密切觀察外來人員，及時抓捕王耀武，特附本人照片一張。」
不用說，許世友的大搜捕已經開始了，就憑他在濟南放毒氣彈的事，許世友就是挖地三尺也得把王耀武給挖出來。總之是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就在濟南戰役結束四天之後的早上，兩輛馬車從彌河邊的公路上緩緩地走了過來。
這一幕自然引起了站崗解放軍戰士的註意。
其中一名戰士走向前去，發現兩輛車上拉著七個人，五個男的，兩個女的。
戰士詢問：「你們是幹什麽的？」
車上一個約莫20歲的年輕男子說：「我叫喬玉龍，是個商人，家裏被炮火打了，想到青島去投靠親戚。」
戰士往馬車上看了看，發現車上躺著一個人，這人被棉被蓋著，頭用毛巾蒙著，捂得嚴嚴實實，好像不想被人看見似的，十分可疑。
站崗士兵們直接把七個人都帶到了駐地，王洪濤親自審訊他們。
在審訊中，那兩名女性都說自己的是做生意的，其實她們不認識那五個男的，只因為路上沒吃的了，而且不太安全，才跟著他們一起走。
這一聽就是在說謊！這兵荒馬亂的年頭哪有兩個弱女子出門在外做生意的？而且又有誰會放心跟著幾個素不相識的陌生男人呢？
王洪濤審問喬玉龍時，他說：「我是開點心鋪的，車上那個蓋著棉被的病人叫喬堃，是我親叔父。他的耳朵在濟南被炮彈震聾了，都嚇出病來了，我帶他一起去青島。」
王洪濤叫戰士們拿下喬堃頭上的白毛巾，只見此人臉型偏胖，長著絡腮胡子。臉雖然是黑著的，可從額頭往上卻是白的——這一看就是個經常戴帽子的人！
王洪濤再觀察此人臉上黑白分界線的形狀，像極了國民黨軍官的大阻攻！
「錯不了，這人是個國民黨大官！」王洪濤心裏暗暗說著。
王洪濤叫喬玉龍把喬堃背下車，單獨審問喬堃的時候，他露出的破綻就更多了。
王洪濤問他是幹什麽的，喬堃回答是開飯館的，但對店面字號含糊不清；問他與喬玉龍是什麽關系，住在哪裏，他竟連喬玉龍住哪個村子都不知道。
這就有趣了，剛才喬玉龍還說喬堃是他親叔呢！
不過喬堃立馬就想出了一個聽起來還算合理的理由：「這個......俺們都姓喬，論起來就叫叔了......」
捏造謊言！絕對的捏造謊言！這個叫喬堃的人一定有問題！
突然，喬堃打斷王洪濤的審問：「我......我想要去方便一下......」
喬堃說完便走到喬玉龍身邊，喬玉龍聽說他要方便，便從挎包裏取出一團雪白的手紙給他。
「這個叫喬堃的一定是個國民黨大官！至少軍級以上！」王洪濤的想法越來越強烈了。
喬堃方便完後就被帶到了禁閉室，審訊股長王登仁親自問他：「你是哪裏人？」
喬堃反問：「你是縣長嗎？」
王登仁說：「我在問你問題，與我是否是縣長有什麽關系？」
喬堃的神經被嚇得有些失常，便說：「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我就說實話，我就是王耀武，那幾個人是我的衛士，我要找縣長談談......」
在眾人的一片吃驚中，國民黨第二綏靖區司令兼山東省主席、許世友下令大範圍搜捕的濟南戰役最高敵酋王耀武，就這樣被解放軍俘虜。
中國經歷了幾十年戰亂，國民黨忙著打內戰，很多衛生用紙廠都沒有發展起來，很多衛生紙都是從美國進口的，只有達官貴人才能享用。平民百姓就算有人能用衛生紙，也絕對用不上這麽雪白的高級貨。
就是這麽一個早就形成習慣的小小疏忽，徹底讓王耀武原形畢露了。
其實在濟南戰役時，王耀武曾多次在兵敗的最後時刻對手下將領的投誠起義表示默許：「今日是對內作戰，與抗日這種對外的戰爭不同，諸位不必自尋短見。」
王耀武被俘後，還在解放軍的安排下對國統區的同僚們喊話：
「以今日戰局推斷，蔣當局的失敗將是命中註定的，為了飽受戰爭苦難的國家少受戰爭創傷，為使民族保存元氣，我呼籲各戰區有良知的國軍同僚，迅速放棄戰爭，早日實作和平！」
蔣介石聽到後，氣得用手杖把收音機砸了。
王耀武先是在華北軍區解放軍官訓練團改造了7年，1956年被送到了北京功德林。
周總理對王耀武說：「你是抗日英雄，這一點是誰都指摘不了的。只要你好好改造，出來後依舊是個英雄。」
如此誇贊，令王耀武又驚又喜，從此下定決心要洗心革面，重新回到人民的懷抱。
1959年12月4日，王耀武作為第一批被實行特赦的國軍戰犯重獲新生，當他接過中央人民政府頒發的特赦證時，忍不住熱淚盈眶，心中久久不能平靜。
之後的某個晴朗的一天，被關押了整整11年的王耀武走出了功德林，令他完全沒有想到的是，國務院總理周恩來竟然親自來接他出獄，還給他安排工作和住宿。對他們這些黃埔生，周恩來還會像昔日的政治部主任那樣對待他們。
這讓王耀武對自己過去做過的事情更加愧疚了。
但原來華野的將領們可不吃這一套，他們仍然恨著王耀武，恨他當年在濟南放毒氣，恨他當年堅持死守濟南，讓那麽多解放軍慘死......這種恨意直到10多年後還沒有絲毫減退。
原來，雖然王耀武在功德林期間百般懺悔，痛定思痛，連連說自己不該與人民為敵，尤其在濟南選擇死守，給解放軍造成了這麽大的傷亡。但在戰鬥中違反國際公約使用毒氣彈一事，王耀武一直不肯承認，而是把責任推給了他的參謀長羅辛理，直言是這個餿主意是羅辛理想出來的，並不是他本人的意思。
王耀武在特赦之後不久，做了一件「哪壺不開提哪壺」的事情——拜訪解放軍高級將領，尤其是原來華東野戰軍的將領。但原華野將領們就像商量好了似的，對王耀武想和他們見面的請求不置可否，多數都是出於禮貌地見一見。
不過當年濟南戰役的總指揮、已經是開國上將的許世友完全不見王耀武，誰說情都沒用。
周恩來總理聽說這事後還親自做過許世友的工作，意思就是讓許世友放下歷史包袱，對那些改邪歸正的國軍將領們施以寬容，未來的路畢竟還很長。
但許大將軍仍舊不領情，連周恩來總理的說情都減輕不了許世友對王耀武的憎恨。
戰場上的傷亡是不可避免的，尤其是艱苦的攻城作戰，傷亡更是殘酷。許世友將軍雖然脾氣火爆，但絕非小肚雞腸之人，他絕不會為了戰場上的傷亡就對敵方將領耿耿於懷十幾年，許上將惱火之處主要是王耀武敢做不敢認。
當年他明明在戰場上使用了毒氣，卻還把責任推給參謀長！難道參謀長羅辛理會在他這個司令官沒有點頭的情況下就使用毒氣？他負得起這個責嗎？！
這10多年的改造，王耀武什麽懺悔都做了，就是沒有對使用毒氣一事懺悔，不就是怕共產黨給自己扣上一條「違反國際公約」的帽子嘛？！王耀武也許認為，一旦坐實了他違反戰爭公約的行為，那麽就會比其他國軍將領罪加一等，擔心共產黨會關他一輩子。
不管在濟南使用毒氣彈是王耀武自己的主意，還是參謀長羅辛理的一意孤行，作為最高長官的王耀武都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在我軍的各種優待下，他仍然不承認是自己的錯，這不免讓人感到不齒。
許世友覺得，明明中國共產黨對國軍俘虜施以優待，王耀武還是對釋放毒氣這種反人類罪行大肆推諉，這不免讓人覺得他並不是真心悔過，只是為了快點被釋放。
所以，許世友就是不見他，就連周總理的勸說都沒用。
濟南戰役結束10多年來，許世友仍然時不時地想起1948年9月的濟南戰火，想起那些一次次沖鋒但不斷中槍倒地的戰士，還有那慘死於毒氣之下的可憐孩子們......在以性情中人自詡的許大將軍的觀念裏，如果因為王耀武改過自新就能讓他們冰釋前嫌，那如何對得起戰士們慘死的亡魂？
盡管往日的硝煙已經漸漸散去，但許世友終生都沒有對王耀武釋懷。
這就是一代名將獨有的倔強吧。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