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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年張學良問呂正操:你咋跑到周恩來那邊了?呂正操的回答真高明

2024-02-07歷史

1991年5月29日上午,兩位老人在美國曼哈頓悄悄會面,他們其中一位是中國抗日名將呂正操,另一位是國民黨愛國將領、千古功臣張學良。

老友相見,寒暄幾句,張學良便邀請呂正操共進午餐,二人邊吃邊談,相逢恨晚。

可是席間,張學良卻突然舉起酒杯,脫口而出:「當年,你咋跑到周恩來那邊了?」

要知道,雖然張學良發動了西安事變,軟禁了蔣介石,但西安事變和平解決後,張學良遭到了蔣介石的報復,被國民黨關押了54年,他一直是一個國民黨人,信仰始終是「三民主義」。

然而西安事變後,作為張學良老部下的呂正操,卻帶領部隊脫離了東北軍,加入了中國共產黨,站到了國民黨的對立面。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張學良這一提問,到底是無意為之,還是在興師問罪?面對這一敏感問題,呂正操將軍又該如何回應他?

一、講武堂內,機緣巧合初遇「少帥」

張學良和呂正操之交,始於東北講武堂。

與張學良出身顯赫不同,呂正操出生於東北一個窮苦的農民家庭,原本先生給他起名「正言」,可是呂正操卻認為「長大當兵,只有操練好了才能打日本人」,便將「正言」改名為「正操」。

1922年春,呂正操透過一位親戚介紹,參加了東北軍。好巧不巧,呂正操參加的這支連隊,正好屬於「少帥」張學良的衛隊旅。

由於早些年參加過私塾,呂正操與東北軍的「泥腿子」不同,一肚子墨水,練得一手好字,很快便被長官看重,到衛隊旅旅部當了上士。

兩人幾十年的友情從這裏開始,張學良當時在講武堂擔任監督,看呂正操一身正氣,不像個普通人,便推薦他報考了東北講武堂。

盡管張學良只比呂正操大三歲半,但他卻是呂正操的長官和老師,見呂正操是遼寧海城同鄉,對他特別照顧。

從講武堂畢業後,呂正操就一直在張學良身邊工作,呂正操原以為自己終於可以實作多年夙願,保家衛國,抵禦日寇。

可是,蔣介石卻選擇一條路走到黑,堅持「攘外必先安內」的政策,要求東北軍一槍不發,撤到關內。

就這樣,三十多萬東北軍背井離鄉,一百三十多萬平方公裏土地拱手於人,整個東北地區都淪陷在日寇的鐵蹄下。

然而,來到關內後的東北軍,日子仍然不好過,都說強龍壓不過地頭蛇,東北軍進關後,長期被蔣介石嫡系部隊排擠,得不到應有的待遇。

所有東北軍戰士做夢都想打回東北,可是蔣介石卻把張學良派去了陜西,要他們跟紅軍打內戰。蔣介石此舉可謂一石二鳥,一方面能拔除紅軍這個眼中釘,另一方面又能消磨東北軍的力量,削弱張學良的勢力。

1936年初,陜北紅軍為去往一線抗日,做出了東征計劃,先鋒軍渡過黃河,進入山西境內,一路勢如破竹。

可就在這形勢一片大好時,黨中央卻出於抗日大計考慮,避免出現親者痛仇者快的情況,下令撤軍,回到陜北,保存抗日力量。

原本,紅軍三大主力會師是為了建立抗日民族統一戰線而做準備,可是蔣介石卻警惕起來,他連忙調集了國民黨部隊將近二十多個師圍剿紅軍,還下令讓東北軍和西北軍向紅軍根據地靠攏。

張學良怎麽忍心對紅軍下手?

蔣介石對張學良不積極「剿共」的行為感到非常生氣,1936年10月22日,他索性直接乘專機來到了西安,向張學良興師問罪。

1936年冬,國民黨部隊圍追堵截,紅軍已到了生死存亡之際。不得已,中共中央制定出了紅軍東征的「新長征計劃」,並且通報給了張學良。

張學良看到這一計劃,臉色大變,他深知紅軍這一步計劃是兵行險招,要冒極大風險,稍有不慎,只怕會落入深淵。

沒有辦法,張學良只能先穩住紅軍,電告中央:希望中共中央暫時留在原地,熬過一二個月,到時候西北、全國將有大變化。

原來,為救紅軍於水火,一個計劃早已在張學良心中醞釀。

沒錯,張學良心中的計劃,正是西安事變!

二、西安城裏,多年好友各奔東西

張學良明白,西安事變無論成功與否,東北軍都會被蔣介石嚴懲,因此實施此次行動的部隊只能是自己的心腹,才敢不顧後果,放手一搏。這時,他想到了自己的好友和知己——呂正操。

1936年10月,張學良把呂正操調到了西安,在自己公館裏給他找了一份內勤工作,讓他以這份工作為掩護,幫助自己開始著手實施西安事變。

1936年12月12日,在張學良和楊虎城領導下,震驚中外的西安事變爆發了,抓獲蔣介石後,為了推進建立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和平解決西安事變,張學良決定由自己親自押送蔣介石返回南京。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12月25日下午,張學良身著嶄新的軍裝,與在辦公室工作的呂正操等人道別,毅然踏上了去往南京的飛機。

這一年,張學良35歲,呂正操31歲。誰也料想不到,這次一別,下次再見竟然是54年後。

一到南京城,蔣介石就背信棄義,下令軟禁了張學良。

東北軍群龍無首,三十多萬人亂成了一鍋粥,呂正操又將何去何從?

這時,呂正操想到了共產黨,在解決西安事變期間,呂正操就和來西安共商大計的共產黨代表團有很多接觸,認識了周恩來、羅瑞卿等共產黨領導人,他也潛移默化受到了共產主義的影響,在這種影響下,他明白只有中國共產黨才是真正抗日的隊伍,於是,他便向黨組織提出了入黨申請。

與中國共產黨積極接納東北軍不同,蔣介石和第53軍軍長萬福麟,卻把東北軍視為眼中釘、肉中刺。

西安事變後,蔣介石再也容不下東北軍,便想著縮編東北軍,萬福麟便借這個機會把647團拆散,分散到116師和130師,把東北軍消滅於無形中。

呂正操卻沒有坐以待斃,他甘冒風險,受中共中央北方局指示,在647團內部悄悄擴大「東北武裝同誌抗日救亡先鋒隊」的影響力。

647團全體官兵義憤填膺、反對改編,「東抗」的同誌們更要帶領隊伍西渡黃河去找紅軍,時任647團團長的呂正操聽到這個訊息後,馬上派中共黨員李曉初到北平向中共北方局請示。

中共北方局認為,雖然647團被分散,但是會擴大中國共產黨的影響力,因此就讓李曉初傳達指示,要求647團服從改編,呂正操便從647團團長轉為了691團團長。

1937年5月4日,經中共北方局批準,呂正操在一個行軍帳篷裏宣誓,終於光榮地加入了中國共產黨,實作了多年夙願。

七七事變爆發後,全面抗戰開始,呂正操覺得時機到了,便率領國民黨軍691團部隊,宣布脫離國民黨,改稱「人民自衛軍」,自衛軍各級領導均由共產黨員和進步人士擔任,就這樣,冀中平原上誕生了第一支由中國共產黨領導的抗日武裝力量,呂正操也如願以償,開始領導隊伍與日寇搏殺。

在呂正操的領導下,冀中抗日根據地成功建立,作戰期間,呂正操帶領隊伍,充分利用和改造山西地區的平原,有效阻止了日軍機械化部隊推進。為了打擊日軍,呂正操還開創了一系列靈活的平原遊擊戰術,把日軍玩弄於股掌之中,讓日軍吃盡了苦頭。

要說呂正操將軍一生打過最自豪的仗,那必須要屬百團大戰了。

從1940年開始,日軍為了粉碎我冀中抗日根據地,便開始在冀中推行「囚籠政策」,妄圖把冀中抗日根據地分成許多個小塊,逐個擊破。

為了粉碎日軍的「囚籠政策」,打擊日軍的囂張氣焰,呂正操率部參加了八路軍總部發動的「百團大戰」。

他領導隊伍「以打代練」,把一支不會打仗的部隊練成了會打仗、能打仗、能打勝仗的「鐵軍」,將遊擊戰戰術套用到百團大戰中,扭轉了原本被動挨打的局面,開始主動出擊,冀中地區的形勢逐漸被扭轉。

在南京的張學良聽說了呂正操這些事跡後,豪爽而又欣慰地稱他為「地老鼠」。戰鬥之余,呂正操沒有忘記張學良,經常與張學良透過各種渠道進行聯系。張學良也曾經派四弟張學思轉告呂正操:「必之,這條路走對了。」

後來,新中國建立,國民黨反動派敗逃台灣,張學良也一同被押往了台灣繼續軟禁。

在這期間,張學良還是國民黨的一員,而呂正操加入了中國共產黨,盡管兩人有著不同的信仰,但依然保持書信往來。由於張學良受到國民黨政府的嚴格管制,二人的書信不得不放棄姓名標示。

改革開放後,海峽兩岸關系逐漸緩和,台灣當局對張學良的管制逐漸松弛,二人書信往來越發頻繁。但是礙於時局,兩人信件內容選擇還是十分謹慎,很少有直白如畫、通俗易懂的句子,大多數都是用隱晦的詩句互明心誌。

恰巧這時,張學良的侄女張閭蘅為了經商而往來於台灣和大陸之間,張學良便讓張閭蘅擔任「信使」,替他傳個話。也是有了張閭蘅後,張學良和呂正操之間的聯系開始慢慢多了起來。

張閭蘅說:「我大爺在大陸,有兩個屬下十分想念,一個是萬毅,另一個就是呂正操,大爺讓我找機會經常去看看他們。」

三、一別五十四載,異國他鄉再度相逢

1990年,台灣政局發生變化,被軟禁了五十多年的張學良得以重見天日,張學良在接受記者采訪時,第一次澄清了當年西安事變的一些內幕,也對呂正操這位下屬表達了思念之情。

1991年3月10日,西安事變54年後,張學良終於能夠走出台灣,赴美國探親。

中央得知了張學良被釋放的訊息,非常重視,迅速舉辦了新聞釋出會,新聞發言人代表黨和政府宣布:「張學良將軍是中國歷史上一位傑出的人物,是抗日先鋒,是中華民族的功臣,我們對他十分關心,他現在去了美國,如果他想回大陸探親,我們隨時歡迎。」

然而張學良客觀地分析了當前形勢,覺得回大陸的條件還不是很成熟,「我一動身就會牽扯到大陸和台灣,不願意因為個人的事情,把政治也搞得復混成」。權衡後,大陸急忙聯系了呂正操,要呂正操代表中國共產黨和中國人民,遠渡重洋,赴美看望張學良。

就這樣,1991年5月29日,在美國紐約,兩位闊別了54年的知己,終於再見。分別時還都是青蔥少年,再見卻已白發蒼蒼,兩位老將軍感慨萬千,緊緊地握著手,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呂正操轉達了鄧穎超等領導人對張學良和其夫人趙一荻的問候,並且親切地歡迎他們回大陸、回東北探親。趙一荻爽朗地回答道:「東北是我的老家,我也很想回去看看。」

張學良也笑道:「知道今天要見呂正操,激動得一夜沒睡。」一別54年,呂正操感慨道:「西安一別,到今天為止正好是五十四年五個月零四天,恰巧是個‘五四’。」

寒暄過後,呂正操拿出了黨中央送給張學良的禮物,禮物一共有四件,都是中共中央根據張學良的喜好特意準備的,分別是【中國京劇大全】全套錄音、著名畫家袁熙坤所畫的張學良肖像、一罐新制碧螺春茶、書法家啟功先生特地為張學良寫的壽幛。張學良看罷,連連感謝。

在交談中,張學良聊到自己很迷信,「信上帝」。

呂正操則回答道:「我也很迷信,我迷信人民。」

張學良想起呂正操在冀中抗日根據地時,給呂正操起的外號「地老鼠」,不禁哈哈大笑,再次對他的功績表示了肯定。

可是呂正操卻回答說:「‘地老鼠’功勞小,功勞都是人民創造的,所以我迷信人民,蔣介石和宋美齡都迷信上帝,國民黨800萬部隊都被我們打散了,最後只能跑到台灣。」

張學良隨即肯定道:「得民者昌!」

二人相談甚歡,不知不覺便聊到了中午,張學良便請呂正操到樓下一家中餐館吃飯。

酒過三巡,推杯換盞,張學良再次舉起酒杯,向呂正操問道:「西安事變後,你咋跑到周恩來那邊了?」

原來這幾十年裏,張學良心裏一直有個疑問,與自己同甘共苦、征戰多年的好兄弟,為什麽會突然轉變政治立場?

呂正操對張學良推心置腹,便把事件經過一五一十向張學良講述出來:

當年西安事變後,你要親自送蔣介石回南京,從那時起,我就不相信蔣介石會放你回來,等到你走後,東北軍群龍無首,也就是那時候,我就接受了中國共產黨的指示,帶領隊伍脫離了原來的東北軍53軍,加入了共產黨的隊伍,開始了敵後抗日戰爭。

不得不說,呂正操的回答真高明。

張學良聽罷,若有所思,而後又深深地感嘆道:「我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直接抗日。」

「必之啊,這條路你走對了!」

這句話,不只是說給呂正操,也是說給張學良自己,戎馬一生,卻不能驅逐日寇、保家衛國,一槍不開撤進關內,還被扣上了「不抵抗將軍」這頂帽子,這是他一生的遺憾,也是東北軍全軍的恥辱。

幸好他還有呂正操,幸好在抗日戰場上,還活躍著這樣一支東北軍部隊,這群東北漢子馳騁在山西的遼闊疆場,他們終於為東北軍正名——有東北軍在,東北不會亡,中國不會亡!

張學良直言不諱:「有你帶著東北軍繼續抗日,對我來說也是個慰藉!」

席間,呂正操多次邀請張學良回自己的老家看看,看看家鄉發生的翻天覆地的變化,張學良也表達了自己對海峽兩岸和平統一的衷心祝福,他許諾:「我們都老了,可中國有句古話,大丈夫能屈能伸,假如哪天需要我奔走,我非常願意跟你們溝通,在過去歷史上我也辦過這樣的事情。」

是啊,他辦過這樣的事情!

這一句話,直接把呂正操的思緒拉回了1936年冬天,54年前,張學良將軍的眼神也是這樣堅定——雖千萬人吾往矣!

時過境遷,英雄遲暮,眼前的張學良雖然眼睛花了,耳朵不好使了,身子骨也不硬朗了,但是呂正操分明能看到,這個耄耋老人身後,有一個身影,是那個縱馬天涯的少年,是那個矢誌不渝的「少帥」!

結語:

舍生忘死為忠義,兵諫西安鎮乾坤。

「從21歲到36歲,這就是我全部的生命!」

或許,從張學良踏上前往南京的飛機時,他就已經準備從容赴死。而呂正操,就是張學良在大陸的精神寄托,有他在,東北軍的精神就能繼續傳承,有他在,東北軍就能夠帶著張學良的心願,兵出山海關,打回東北!

君子之交淡如水,真正的友情,經得起歲月的打磨,抵得住山海的阻隔,歷經五十年風雨侵蝕,再見時,只需一笑,故人猶在。

這對摯友,一個是國民黨的愛國英雄,一個是共產黨的抗日將領,五十多年前分道揚鑣,五十多年後殊途同歸,二人雖然有不同的信仰,選擇了不同的道路,但他們最終走上的,都是一條人民群眾的道路,都是一條光明的康莊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