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賭錢、嫖妓敗光家產,無錫第一敗家子張意秋其實並不是壞人

2023-12-31歷史

上世紀的民國三十年代,無錫出了一組非常有名的「無錫八怪」。八怪中有一個人叫張意秋,他的名氣最大,因為他一個人就敗光了無錫首富張家幾代人積累的天量財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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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張意秋敗家,還要從他的爺爺張旭亭說起。

這張家是無錫的豪門大戶,號稱是無錫、金匱兩縣的首富,是無錫的「沈萬三」,那時候無錫的整條北大街都是張家的,張家還有很多的田產、商店、當鋪等等;張旭亭是個有錢有勢又囂張的人,而且還心狠手辣。

當時無錫的薛家、楊家什麽的,在張家面前都不夠看。

張旭亭與學前街上的秀才嵇道坤,因為小尖上泰孚堆疊地基的歸屬問題發生了矛盾,兩人把官司打到了無錫縣衙門。

窮秀才嵇道坤沒有錢不送禮。張旭亭有錢,他送了四千兩銀子給無錫縣,於是贏了官司。那嵇道坤被革去功名,發配去了海南充軍。
嵇道坤被押送起程那一天,張旭亭竟然還特意跑到無錫縣大牢前當眾羞辱他。

起解

悲憤填膺的嵇道坤對著張旭亭咬牙切齒喝道:「就算我今天打官司輸了,但我到死都不會忘了今天的恥辱;如果蒼天有眼讓我有朝一日再回到無錫縣,我一定手刃你這個奸賊報此大仇!」

張旭亭非常惱怒,他決定斬草除根,於是把二十兩黃金賄賂了解差,讓他們在押送途中設計害死了嵇道坤。

虧心事做多了,人就會無形中緊張心虛做噩夢。

1871年9月,張旭亭的兒子張衡泉的老婆要生孩子了,張家還提前給未出生的孩子起名叫張意秋。

張旭亭因為家中要增人添口,十分高興,中午就多喝了兩懷,喝完之後,就美美地睡著了。他在睡夢中只見一人昂首挺胸從外走進屋來,跪下磕了一個頭說道:「爺爺在上,請受秋兒一拜。」

張旭亭凝神一看,跪在地上的不是別人竟然是那個被自己雇人殺死的嵇道坤!

心裏猛地一咯噔,張旭亭一下子從夢中驚醒過來。

這時候丫鬟們正從外面跑來報喜:「老爺老爺,大少奶奶生了,是個小公子爺。」

張旭亭一時間內心亂了分寸,他想,「壞了,這個孫子看來是個討債鬼,我張家的家產,以後恐怕都要敗在他的手裏了,這真是定數。」

你也不能說張旭亭迷信,因為那個時候的人都迷信。

因為心情郁郁寡歡,張旭亭不久便一命嗚呼了。

這張意秋一天天地長大,也很快就展露出了他的出手闊綽大方、做事馬虎糊塗、隨心所欲的紈絝子弟的個性。

紈絝子弟是如何養成的

他老子張衡泉對張意秋非常溺愛,自然管不了、也不想去管他,反正家中有的是錢,那就由著他花吧。

可惜的是,張衡泉在張意秋20歲那年就死了,這讓張意秋更是可以展開手腳開始敗家。

張家有錢,所以在他的身邊就一直有很多幫閑的人。其中有兩個讀書人最得張意秋的喜歡,一個叫陳仲平,一個叫周介生。

張意秋因為家中有錢,自然也是從小在私塾裏讀過書的,肚子裏也很有些文墨,所以非常喜歡附庸風雅。

為了表示他的見識不凡,這個家夥特別喜愛古董,在無錫城裏只要是他看上的古董,那就不惜千金一定要到手。

但是他並不是真的懂古董,所以陳仲平胡周介生就時常串通古董商人給張意秋下套。

我們先說一個張意秋買假紫砂壺的故事。

有一天,陳仲平跑來找張意秋對他說,從宜興來了一艘紫砂壺貨船,船上有10把紫砂名壺,都是出自名師之手的珍品。更可貴的是,這10把壺一套每只都一模一樣,非常寶貴。

那還等啥?張意秋拉著陳仲平一路小跑來到了古運河江尖上,上船見了老板。

老板小心奕奕地拿出壺來。

這10只茶壺造型是一條蟠龍,十分地玲瓏,壺嘴是龍頭,龍嘴含著一顆小小的夜明珠,珠子還能捲動,壺底上刻著「康熙十年」的篆字。

紫砂名壺

張意秋很中意,他問完了價錢後,大手一揮,劈裏啪啦一陣摔,那桌上的10把紫砂壺一下子就只剩下了1把,其它9只都一下子成了陶片。
船主被驚得目瞪口呆,連陳仲平也是一樣張口結舌。

張意秋卻笑著說道:「這回好了,這款壺這世界就只剩下這1把了,物以稀為貴,它的價值就連城了。老板,你不用擔心,我自然還是按10把壺的錢給你就是了。」
於是船主和陳仲平都對張意秋贊不絕口,直誇他見識超群有遠見。

其實那裏有什麽價值連城,因為這十把茶壺都是做舊如舊的贗品。

為了慶賀自己買到了真古董,當天晚上,張意秋請陳仲平胡周介生喝酒玩樂,然後又去妓院抽大煙。陳仲平心中有鬼,就趁張意秋不註意的時候,將紫砂壺故意移至大煙台的一角,等到張意秋過足煙癮起身時,被衣袖一帶,這把花了10把古董壺價值才買到手的茶壺,一下子摔了個粉碎。

陳仲平終於松了一口氣,再也不怕日後暴露出真相來了。

張意秋看紫砂壺摔碎了,也沒有太在意,這事就輕描淡寫地過去了。

張意秋父親張衡泉去世了,為了表示自己是個大孝子,張意秋決定要風風光光地為父親大辦喪事。除了無錫常規地請和尚道士誦經超度外,這張意秋別出心裁的從蘇州的10多座尼姑庵裏集中了一批20多個年輕漂亮的女尼姑到家中做法事。

女尼姑

到了出殯的那一天,他用杭州的名貴白色絲綢做了袈裟,把20個尼姑人人都打扮得活觀音一般列隊送喪,這場面無錫從來未為有過,還被好事的記者拍成照片發表在了錫報上,廣為人知。

無錫人以前辦喪事,還有一個習俗就是下十王面。

什麽是十王面呢?就是給家人、親戚朋友、幫忙的人都要吃的一碗面,還要給四鄰八舍也送一碗上門。

一般人家端十王面,為了成本老慮,上面都是素澆頭,放點豆芽、百葉絲就行了。

敗家子張意秋覺得這可不行,他送的面,上面都要放上七七四十九塊骰子肉,還有香幹、筍幹、黃豆芽和百葉絲等,這一碗面可不得了了,放在現在一碗起碼要50塊人民幣。

一般人家只送四鄰街坊,張意秋?全無錫城一家不少地給我送!

當時無錫大約有40多萬人,這一送就是40多萬碗面,是不是很豪氣?

蓋澆面

張意秋對老婆說,「如果我眉頭皺一下,那你以後就不要再叫我張敗家子。」

張意秋花錢如流水,幫他辦事的陳仲平胡周介生也忙著開心地從中撈錢。一件喪事辦完,他們每個人究竟撈到多少錢?當時的人說,他們每個人又大約可以開出一家綢緞莊了。

這都不算是什麽。

這張意秋師不僅喜歡古董,他還喜歡音樂,他專門拜了無錫城中公園裏的阿炳為師,學得了一手好琵琶。

張意秋拜阿炳師,自創了一手肉指琵琶絕技

張意秋彈琵琶與眾不同,別人留指甲用指甲彈琵琶,張意秋喜歡咬指甲就沒有指甲,十個指頭都光禿禿的,因此他自成一派苦練肉指琵琶,竟然肉音渾厚圓潤,被譽為「肉指一絕,獨步江南」。

當然他彈琵琶只是為了玩,這與阿炳彈琵琶拉二胡是為了生計不同。那些年阿炳生活滋潤,與張意秋的供奉有很大的關系。

有一天,周介生帶張意秋從南禪寺的一個古董商那裏,用2000塊袁大頭買了一只和田白玉鐲,說是稀世珍寶。這次買賣,周介生拿了1000塊大洋的好處。

和田白玉鐲

張意秋很喜歡,自己貼身很小心珍藏著。

到張意秋敗完了家業最後得了生病時,無錢買藥,於是不得不把這只玉鐲拿出出售,才被人告知是一只假貨。不過這時候周介生早就離開了張意秋,張意秋病重之人,也不會去找周介生的麻煩了。

如果只是玩玩古董、彈彈琵琶、抽抽大煙,張意秋就算是想敗家那也敗不完,因為張家家大業大。

真正能敗家的,是賭博和嫖妓。

陳仲平胡周介生兩個人都讀聖賢書有功名的人,竟然引誘張意秋賭博和嫖妓,真是喪盡天良。當然也不能只罵他們,張意秋自己愛上了賭博和玩女人,也是沒有德行的。

一般的情況下,張意秋賭博的輸贏也不過是1000塊大洋左右。

有一天,陳仲平胡周介生來找張意秋,說是要去無錫的「商余社賭場」玩玩。

商余社賭場是無錫縣、金匱縣兩縣最大的賭場,這是無錫的一座富麗堂皇的大廈,當時在滬寧線上都是非常有名氣的賭場。

舊時無錫賭場

張意秋在這個賭場裏連賭了三天不出門。

張意秋第一天在這裏玩的是打麻將,他贏了1500塊大洋。第二天玩擲骰子,張意秋又贏了1200塊大洋。

第三天晚上玩抹牌九。不料,等賭到天亮結賬的時候張意秋凈輸了15000多塊大洋。

這都是陳仲平胡周介生和賭場老板聯手設的局,讓你先贏一點,再輸得更多沒有話說。

張意秋手上現金不夠,就把張家在北大街「時和」、「日新」這兩處無錫城內最大的綢緞莊賣了還賭帳。

中國最名的綢緞莊

新主人接著這兩處綢緞莊時,差不多有一半的無錫人來到北大街看熱鬧。

張意秋這次終於知道被人騙了,但他並沒有去找陳、周二人,卻是從此戒了賭,終生再沒有進過一次賭場。

以前張意秋嫖妓,都是喜歡年輕漂亮的女人。自從戒賭之後,他嫖妓就喜歡上了專門玩徐娘半老的妓女。

無錫北門遊山船浜一帶以前有很多的妓院,張意秋在這裏一家妓院認識了一個40歲出頭的幺二妓女汪荷寶。

舊時妓女

張意秋對汪荷寶好,把她當作北宋的李師師、大明的蘇三和清初的李香君。

汪荷寶知道張意秋雖然是個敗家子,但這個人心眼並不壞,所以很感激他決心與他廝守終身。

張意秋8000塊大洋賣掉了無錫壇頭弄乾大燭號的房產,用1500塊大洋為汪荷寶贖身,剩下的6500大洋裝在一只箱子內,就帶上汪荷寶去了蘇州度假。

在蘇州觀前街,張意秋遇到了一個大漢自稱是汪荷寶丈夫,硬說張意秋拐跑了他老婆,扭著不肯放,混亂中,那只裝了6500塊大洋的皮箱被人拿走,這群人也就一哄而散了。

汪荷寶並沒有參與其中,這出戲的幕後黑手,是妓院裏的老鴇王婉寧。這老鴇知道張意秋去蘇州帶了6500塊大洋,就設計了這出仙人跳。

張意秋一點都沒有懷疑汪荷寶。

兩人回到無錫,把書院弄的老宅賣掉,兩人一起居住。

後來張意秋嫌寫地契賣房產、田地太麻煩,他就設計用木板刻印了書面契約印刷出來,只空著填寫房產田地的地點和數位,隨用隨填,銀契兩交,特別的方便。

這樣,張意秋敗家就更快了。

張意秋的財產賣完後,開支就成了問題,況且他的煙癮又大。到最後,生活就全靠汪荷寶用她女人的辦法來賺錢了。

所以說汪荷寶雖然出身娼門,但也算是個有情有義的妓女了。汪荷寶後來死了,張意秋的日子就更潦倒、不好過了。

汪荷寶

他在無錫東大街的萬安客棧租了一個小房間,靠著張氏義莊上每年發給他的360塊大洋勉強過活。

即便如此,他仍然有一個「三不主義」宣示:

一是不向買過他產業的人「敲菱殼」,二是不向分居多年的發妻和子女要一分錢;三是寧可餓死,也絕不向親友借貸。

民國二十五年(1936)那年冬天特別的冷,到了臘月張意秋去拜訪師傅阿炳回來時,意外受了風寒,重感冒很快引起了並行癥肺炎和支氣管炎,病情快速惡化,在過除夕的前一天,這位無錫城從古以來的第一敗家子終於沒有能緩過最後的一口氣,死了,享年61歲。

張意秋生前給自己寫下了一副挽聯:「世事日非,目見耳聞皆可惡;靈機已息,草亡木悴復何言。」

落款是「汝濂自挽」。

萬安客棧老板在張意秋咽氣後,自掏腰包去張麻子布店剪了八尺白竹布,請無錫名家秦毓鎏照張意秋留下的挽聯寫好,懸掛在了張意秋靈堂遺像的兩邊。

可惜這幅字後來沒有人把它保留下來,不然到現在那可是老值錢了。

張意秋一生快意,到頭來給無錫只留下「無錫第一敗子」的名號,這也算是他對無錫作出的貢獻了。

無錫第一敗家子,堪比盛家盛恩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