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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向前攔不住秀才用兵,一場仗打沒2000人,陳賡痛哭執意離開紅軍

2023-12-31歷史

「我陳賡掉腦袋都不怕,傷一條腿怕個球,我只是心不甘,是我們自己搞垮了自己!」

很難想象,曾經那麽豁達樂觀的陳賡,竟會如此悲憤地放聲嘶吼。此時的他還躺在擔架上,右腿小腿骨的槍傷因為一直都不到有效醫治,如此已經腫得不成樣子。

面對前來探望自己的老同學徐向前,陳賡也不想掩飾,一把抹去眼淚,語氣堅定,堅決要求離開部隊獨自前往上海,誰都別想攔住他。

作為紅四方面軍最能打的主力師師長,陳賡到底遭受了怎樣的委屈,才讓他義無反顧的要在部隊最困難的時候選擇離開?

這一切,都源於一場不該打的仗。

一、夏店之爭

1931年11月7日,鄂豫皖紅軍在黃安七裏坪進行整編,紅四方面軍正式成立。

在接下來的一年之內,總指揮徐向前率領這支新生的部隊迅速轉入外線進攻,接連發起黃安、商潢、蘇家埠、潢光四大戰役,取得全勝,先後殲敵6萬余人,創下了紅軍反圍剿以來殲敵最多的一大記錄。

但誰也不會想到,在這空前勝利的背後,卻暗藏著巨大危機。隨著部隊中驕傲情緒的迅速蔓延,一種新的聲音開始出現:

「敵人已經接近徹底的失敗,要盡快展開解放全國的戰鬥!」

說出這句話的人叫沈澤民,當時鄂豫皖根據地名義上的一把手。

對於沈澤民,徐向前曾有過這樣一句評價:

「人是個好人,但是太偏執。」

沈澤民曾留學蘇聯,深受紅色思想熏陶,擅長理論宣傳和辯論,一張巧嘴,一手文章罕有對手,是紅軍之中公認的一大才子。但文人,總會有一些輕浮的傲慢,這點在沈澤民身上體現得尤為突出。

30歲不到就在紅軍中挑起大任,而此時離他從蘇聯歸國僅僅才過去半年的時間。缺乏實踐閱歷,不懂軍事,讓沈澤民天真的以為只要打上幾場勝仗,就可以主導全國革命的勝利。

在紅軍中,如沈澤民這類的「留洋秀才」不在少數,紅一方面軍的博古、紅二方面軍的夏曦,都是從蘇聯歸國後便因為留學履歷和理論能力被寄予厚望。如果他們只是無足輕重的政工幹部,怎麽想怎麽說也無所謂,但偏偏這些人的話語權太重。

1932年7月,在夏店召開的軍事會議上,沈澤民終於一鳴驚人:

「四方面軍應該趁勝南下麻城,開拓南部工作,威脅武漢,爭取一省數省首先勝利的前途。」

此話一出,滿座皆驚,一直深受「圍剿」之苦的四方面軍,居然在沈澤民的輕描淡寫間就被無限拔高,甚至已經能開始著手準備解放小半個中國了。這樣過於樂觀的戰略建議,無疑是要把紅軍往敵人的槍口上推。

不過四方面軍的大部份將領都不敢反駁沈澤民,誰都知道這位同誌書讀得多,喜歡拿大道理壓人,而且居高臨下,動輒訓人,不好惹。但不辯,意味著妥協和同意,一向沈默寡言的徐向前終於忍不住了。他不好直接反駁沈澤民,便也拿出自己的一套方案:

「目前應該停止外線進攻作戰,把主力擺在鄂豫邊界,一腳踏在根據地,一腳踏在白區,邊休整部隊,邊掩護地方開展工作,為粉碎敵人圍剿做準備。」

比起沈澤民的激進想法,徐向前的戰略顯然更符合實際。把部隊擺在根據地周邊,鞏固革命老區,穩步向外拓展,一旦敵人逼近也可以以逸待勞,自退自如,足以立於不敗之地。

然而沈澤民聽完徐向前之言,竟脫口而出:

「國民黨主力如今已經被打得潰不成軍,還有什麽力量組織圍剿?按你說的這麽去打,就是給了敵人茍延殘喘的時間。」

這番言論著實讓徐向前有些吃驚,當即站起來身來質問沈澤民:

「蔣介石的黃埔系精銳還沒有拿出來,我們打的都是些雜牌部隊,國民黨怎麽就毫無力量了?」

作為紅四方面軍的總政委,陳昌浩擔心徐向前應付不來「嘴皮子利索」的沈澤民,便果斷替他解釋道:

「關鍵是連續作戰的時間太久,部隊都累了,需要休整。」

不等他說完,沈澤民又嗆到:

「我們累了,敵人難道不累嗎?我們累,是打了勝仗累;敵人累,是打了敗仗累的。兩相比較,他們更累,此時我們就應該趁勝追擊,一口氣南下。」

陳昌浩何等人?他可不像徐向前那般溫和,論辯論他完全不遜沈澤民。兩方就這樣就下一步戰略唇槍舌戰,你來我往,完全爭不出高下。

但最後,有一個人卻堅定地站在了沈澤民的一邊,他就是四方面軍中三巨頭「張、徐、陳」中的那位「張」。而此人也最終主導了夏店會議的結果。命令很快下達全軍:

「紅四方面軍主力南下,攻打麻城。」

二、名將對決,徐向前敢拼,但衛立煌能忍

沈澤民為何執著於要攻打麻城?

從戰略角度看,麻城就像一扇大門,剛好將紅軍鄂豫邊和皖西兩大根據地一分為二,所以只要拿下此地,紅四方面軍的大本營就將連成一片,南下通道也將開啟。但從現實角度來看,麻城依山傍河,地勢險要,又是敵人重兵集結的軍事重鎮,要硬攻何其困難?

麻城戰役的發展,正如徐向前所預言的那樣,整整一個月,四方面軍大仗小仗不斷,雖然消滅了敵人一個旅,擊潰兩個旅,但自身傷亡同樣不小。而更為嚴峻是麻城依舊久攻不下,部隊進退不能,陷入兩難境地。

也正是在這個時候,徐向前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蔣介石見到紅軍主力纏鬥於南線,當即亮出底牌,兵分數路進攻鄂豫皖根據地,黃埔系幾支主力師盡皆參戰,其中西面一路更是直撲紅四方面軍根據地的心臟—黃安。

這一路的總指揮,正是衛立煌。

衛立煌是一員極具傳奇色彩的將領,他15歲參軍,兩次參加征討袁世凱的戰爭,後來又做過孫中山的衛士,號稱「五虎上將」之一,功勛卓著,資歷深厚,軍事造詣更是不容小覷。

原本此次進攻鄂豫皖,蔣介石還想穩紮穩打,緩慢推進,但衛立煌卻堅決反對,認為紅軍根據地既然空虛,就應該不怕冒險,直插腹地,只要打下黃安,紅四方面軍就將徹底失去依靠,成為無家可歸的孤軍。

不得不說,衛立煌的這一建議,確實摸準了紅軍的三寸命脈。當徐向前得知衛立煌已經逼近黃安城的訊息時,一向用兵穩重的他,卻下達了最為絕決的命令:

「不要輜重,不顧編制,不惜傷亡,只要速度!下午五點以前,全軍務必到達縣城!」

連續作戰,戰士們已經疲憊不堪,這個時候再冒著酷暑急行軍,即便到了黃安,也剩不下多少戰鬥力,這面對衛立煌的三支王牌師,何談勝算?但徐向前已經沒了選擇,黃安是黃麻起義的發起地,紅四方面軍中黃安籍官兵占比不在少數,黃安丟了,人心就會散。

在「丟掉背包」、「掉隊不等」、「暈倒不管,等後續部隊收容」的死命令下,紅軍各師頂著酷暑,翻山越嶺,縱使是多年的老兵也難扛得住,隊伍越拉越長,人員越來越少做,有的師到達戰場時甚至已經減員一半。

關鍵時刻,還是陳賡的紅11師力挽狂瀾,率先趕到黃安城下,並一舉擊潰了衛立煌的先頭部隊第10師。

黃安之戰,又堪稱黃埔軍校的一場內戰,雙方的高級將領基本都有黃埔背景,陳賡和李默庵更是在黃埔一期同期同隊,並且還是同鄉。昔日好友捉對廝殺,哪一方都不可能輕易服軟。

當年黃埔有兩句流傳甚廣的話,一句是「蔣先雲的筆,賀衷寒的嘴,快不過陳賡的腿」,另一句則是「文有賀衷寒,武有胡宗南,能文能武李默庵」。但論打仗,李默庵還是完全比不上作為大師兄的陳賡。

眼見李默庵吃了敗仗,占據優勢兵力的衛立煌居然索性不攻了,下令全軍死守。紅軍擅長突擊、穿插,但唯獨缺少重火力,攻堅乏力,面對敢於拉下面子打防禦的衛立煌沒有半點辦法。

連趕到前線的徐向前也不得不感慨:

「衛立煌不愧名將。」

和衛立煌苦耗時間,紅軍遲早要被拖垮,徐向前不可能打這樣的蠢仗。眼見黃安久攻不下,他便下令全軍秘密撤出戰場,奔襲七裏坪,將目標轉向敵人的另一路來犯之敵。這一路的敵軍主將陳繼承,曾做過黃埔軍校的戰術教官,算是徐向前的老師輩,但打仗的城府卻完全比不上衛立煌的老謀深算。只要打掉陳繼承,孤立無援的衛立煌必然不戰自退。

8月15日拂曉,七裏坪戰役打響,陳繼承見到紅軍來攻,立功心切,也顧不得什麽戰略戰術,當即下令全軍猛攻。也正是這個命令,讓紅軍占了大便宜,雙方數萬人混戰在一起,國軍的大炮完全派不上用場,反倒是紅軍的大刀長矛占據著主動。

仗打了整整一天,雙方都已拼紅了眼,連見慣了大場面的陳賡也不得不感嘆:

「七裏坪之戰,比任何一次內戰都更為猛烈。」

直到傍晚分時,陳繼承終於扛不住了,一處潰敗,處處潰敗,被紅軍一直追趕至筆架山。眼見要當俘虜,陳繼承趕忙召開作戰會議,決定迅速撤出鄂豫皖,避免全軍覆沒,幾個師長隨即附和。

但最後,又是衛立煌堅決反對撤退,並放出狠話:

「死守筆架山,和紅軍耗下去!「

衛立煌的這一句話,直接讓這場七裏坪戰役朝著一個讓所有人都難以接受的局面發展。以往作戰,無非都是勝了前進,敗了後退,戰爭雙方都會給自己留有余地,不至於一場戰鬥打光全部家底。

但衛立煌如今篤定要紅軍拼到最後,哪怕打光手中所有的黃埔精銳。這樣的絕戶仗,讓徐向前看得心驚膽戰,衛立煌能賣掉老蔣的家底,但紅軍拼不起。無奈之下,徐向前只能命令全軍撤退,向西轉移。

在七裏坪,紅軍以傷亡2000余人的代價,殲敵3300余人,其中包括1位副師長、1位旅長、7位團長。

這一仗,太慘烈。

三、沈澤民的後悔來得太遲

七裏坪之戰後,紅軍主動後撤,但衛立煌卻並不罷休,集結重兵繼續追擊,打法仍是老一套,不管傷亡,猛沖猛打。雙方在河口鎮、扶山寨連續大戰幾場。戰鬥中陳賡右腿中彈,身負重傷,因為醫療條件差,只取出了彈頭,未對碎骨進行清理,傷口很快又再次惡化,只能躺在擔架上指揮戰鬥。

遺失鄂豫皖,讓紅四方面軍被迫展開西征,前往川陜地區建立新的根據地,很多傷員因為不便轉移,都只能選擇就近安置。作為紅軍中最有名望的戰將,陳賡自然不在安置名單內,徐向前為了安撫老同學,還提出讓陳賡暫時離開作戰部隊,去總部擔任紅四方面軍的參謀長。

但為了不拖累部隊,陳賡還是主動提出離隊,想要前往上海治療腿傷。分別之時,看到前來探望的徐向前,陳賡百感交集,說到:

「我自從擔任12師師長以來,東征西討未嘗一敗,如今卻被人家攆著到處跑。這不是敵人的問題,是我們自己自己搞垮了自己,我要去上海找中央問個明白,討個說法!」

陳賡此言,說的正是那位「張」,南下打麻城,提出意見的沈澤民確實難辭其咎,但最終拍板的卻還是此人。而且就當前方將士仍在浴血拼殺時,他仍在費盡心機地排除異己,將刀劍指向自己的同誌。一向正氣的陳賡,如何能看得慣這種手段。

徐向前知道陳賡心裏委屈,但眼前的形勢,自己也是有心無力,只能囑咐老同學一路保重。陳賡就這樣一路向北,化裝成小販,肩上抗著個褡褳,拄根棍子,蹣跚著往前挪,一直走到湖北新野,才在當地同誌的護送下前往上海,告了禦狀。

除陳賡外,受七裏坪打擊最大的另一個人就是沈澤民。

從根本上說,沈澤民只是有些固執,被勝利沖昏了頭腦,不聽勸諫,最終好心辦了壞事,葬送了大好局面。仗打成這樣,他也悔不當初,所以當紅四方面西征時,他主動要求留下來,並說:

「堅守蘇區是我的指責,哪怕死在這裏,我也願意。」

從某些方面來說,沈澤民也是英雄,鄂豫皖根據地危如累卵的情況下,他沒有臨陣脫逃,在敵人不斷地圍剿中苦苦支撐,重建紅軍部隊,團結根據地軍民,實屬不易。

1933年10月,在一次會議上,沈澤民主動檢討:

「現在弄得如此局面,是我的過錯,今後洗心革面,重新做起,轉變作戰方針,廣泛進行遊擊戰爭。」

此時的沈澤民已經積勞成疾,瘧疾加上肺結核,只能靠擔架擡行,而他最後留給鄂豫皖的財富就是一句話:犯過的錯誤,不要再犯第二次,一定要以萬死的精神,去爭取革命勝利!。

為了不拖累部隊,沈澤民只能前往山區養病。臨行前,他把好友瞿秋白送給他的那塊心愛鋼表送給了徐海東,希望他一定要帶好重建的紅25軍,又把一件衣物交給好友成仿吾,讓他務必轉交給位於上海的中央,上面則是他最後的檢討書。

1933年11月20日,沈澤民吐血不止,在天台山病逝,年僅31歲。

一場七裏坪之戰,改變了太多人的人生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