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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軍司令起義,見解放軍將領太年輕,臉色大變:你們不講信用

2024-07-18歷史

1949年12月11日,即蔣介石逃離成都的第二天,第二十二兵團司令官兼七十二軍軍長郭汝瑰在瀘州率部起義。

在這以前,蔣介石從四川的地形來看,深知瀘州這位於川南的水陸口岸,是連線滇、黔邊境的要沖,所以才把郭汝瑰的第七十二軍放在那裏,並兼任敘(永)瀘(州)警備司令,以求能護住川黔邊境通道,作為將來的退路。

11月,解放軍第五兵團攻下貴陽,直入黔北時,蔣介石又急忙把郭汝瑰提升為第二十二兵團司令官,指揮第二十一、第四十四、第七十二軍,另加3個獨立師,沿長江、沱江一線在江門、宜賓、瀘州、內江布防。

郭汝瑰曾長期擔任他的國防部作戰廳廳長,當師長時帶兵打仗也很出眾,被他認為是個韜略過人的人才。蔣介石想,如今賦予郭汝瑰更高的兵權,是能臨危受命鎖住川黔通道的。

但他怎麽也沒有料到,郭汝瑰多年來一直與共產黨暗中有聯系,幾年來不斷給中國共產黨提供重要情報。他來四川出任第七十二軍軍長也是受中國共產黨的指示。

這第七十二軍原是川軍系統劉湘的部隊,1948年淮海戰役時,在陳官莊被解放軍包圍,軍長余錦源被迫率部投誠,只有少數官兵逃出來。如今要重建,選中了郭汝瑰,也因為他是四川籍軍人。

郭汝瑰到任後,以原七十二軍從陳官莊逃出來的殘部一千余人為基礎,在1949年1月招兵買馬,誰能弄到一連人就當連長,誰能弄到一團人就當團長。完全像江湖幫派打碼頭那樣,來重建軍師團營連機構。這樣的部隊有多大戰鬥力?

郭汝瑰的第七十二軍進駐瀘州後,中共地下黨人任廉儒也以川鹽銀行富商的身份去到重慶,經常以處理業務來瀘州與郭汝瑰見面。

1949年8月間,還把解放軍第二野戰軍聯絡部的趙力鈞以駐重慶辦事處職員身份,安插在他的軍裏潛伏下來。

當解放軍即將進入川黔邊界時,郭汝瑰就密令他的心腹、防守江門的第三十四師師長柏桓:「解放軍來時,不得真正作戰,應該迅速退往宜賓,我自有安排。「

12月3日,解放軍第五兵團尹先炳軍長指揮的第十六軍抵達瀘州下遊的羅漢場,派人打電話與郭汝瑰聯系。他就按預先與中共地下黨商定的計劃,把部隊從瀘州撤往宜賓,讓第十六軍在12月7日順利渡過長江。

郭汝瑰把部隊都收攏到宜賓後,在12月9日上午召集團長以上軍官在第二三三師長趙德樹家的客廳裏開會。

他們圍在一張長餐桌坐下,神情都很緊張不安。部隊從瀘州、敘永等方向撤下來後。他們已知道解放軍在自己正面,是以3個軍近20萬人步步逼近,以他們這支人數僅兩萬余人的三個軍,戰守都很困難。

郭汝瑰雖然一直在密謀起義,但是卻拿不準這些部屬的意向。他等大家都坐定後,才用試探的語氣說:「解放軍已攻入四川,政府軍已完全垮了,這個仗無論如何失敗定了。今天召集大家來研究,看看有沒有什麽意見……「

第二三三師師長趙德樹在這些軍官當中軍階最高,也就首先發言:「打不得了,一打,我們全完了,幹脆和了吧!「

但他卻地認為郭汝瑰職務高,共產黨不會信任,還是早些走了為好,他可以派人把郭汝瑰送往江津乘飛機去台灣,講和的事由他們這些中下級軍官出面……

郭汝瑰借著趙德樹的話頭繼續引導:「國軍一敗塗地,敗兵之將,啥子人還跟你和談?只有起義!不管起義也罷、打也罷,還是由我來指揮,我決不在這生死關頭丟下大家不管……「

趙德樹這才明白過來,郭汝瑰是早已心中有數,忙說:「還是軍長高明,想到了起義。我們起義!「接著郭汝瑰的親信、第六九七團團長張緯也表示支持:「仗打不得了,我主張起義!「

但立即遭到王陵基的舊部、第六九八團團長吳讓的強烈反對:「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怎麽不打了?「他還嘲弄地說,「比如一個女人,男人死都沒有死,就想要嫁人。說不過去嘛!」罵得其他人都不作聲了。

郭汝瑰見會場上發生了爭執,知道時機還不成熟,只好散會。第一次商議雖然不順利,他還是在分別做工作。因為第六九九團長廖覺醒是負責宜賓城防的,在會上沒有發言,又派人去說服。

廖覺醒經過衡量後,也覺得除了起義別無他途,來找郭汝瑰表態:「報告軍長,我決定起義。」

郭汝瑰見多數師長、團長都願起義,這才放心了,拿出早已

寫好的信,讓代理參謀長徐孔嘉連夜乘船找解放軍。

這時候,解放軍第十六軍軍長尹先炳和政委王輝球指揮的部隊已在12月7日進抵宜賓下遊的南溪。他們接見了徐孔嘉,並派出軍政處長傅學階去宜賓接受第七十二軍的起義。

這樣,蔣介石以第七十二軍沿長江、沱江布防,掩護其他軍隊進行成都守禦戰的計劃也就失敗了。

當時,成都周圍還有著約32萬人的兵力,其中胡宗南3個兵團15萬人左右。

蔣介石逃離成都前,任命胡宗南為代理西南軍政長官兼參謀長,把「川西平原決戰」指揮權交給胡宗南,可說是「臨危授命。」

除了裴昌會的第七兵團還在從綿陽往廣漢撤退的途中外,李文的第五兵團4個軍、李振的第十八兵團4個軍都退到了成都附近,分駐新津、雙流一帶。

再加上駐郫縣的陳克非第二十兵團、駐新都的羅廣文第十五兵團殘部,成都四周仍然像他們所宣傳的「重兵雲集」。

但略有軍事常識的人都知道,這川西平原是四野平坦無險可守,歷朝歷代也沒有過在戰爭中守禦成功的記錄。

一敗再敗,被解放軍嚇壞了的胡宗南更是不想久守成都。他雖然接受了指揮權,但在這「決戰」前夕,卻沒有在成都周圍構築防禦工事,更不做「決戰」準備。

胡宗南無心應戰,那些兵團司令官、軍長、師長更是各求自保,私下裏都在忙於做逃走或起義的準備。

雖然軍隊建制還在,但已是軍心渙散,分崩離析,難以同心協力構成牢固的防禦整體。

12月中旬,敵軍李文第五兵團的第二十六軍從綿陽、廣漢撤下來後,就奉胡宗南之命與第六十五軍的一個師(一六O師),沿岷江西岸布防,在眉山、樂山一線掩護主力經邛崍、雅安撤往西昌。

但是還不等他這一命令實施,行動迅速地解放軍第三兵團十二軍和第五兵團第十六軍、第十八軍,就在12月16日分別攻下樂山、眉山、彭縣、蒲江、邛崍,截斷了他們西逃的去路。其他解放軍也已攻抵簡陽、仁壽和綿陽、廣漢。

胡宗南的幾十萬軍隊已經完全被包圍!

12月22日,胡宗南在新津緊急召開了有各個兵團司令官、軍長參加的軍事會議。

這是胡宗南軍事集團瓦解崩潰前的最後一次高層會議。這些當年各擁兵十幾萬的將領,如今都如喪考妣,垂頭喪氣,長籲短嘆,面對當前的敗亡局勢不知該怎麽辦。

胡宗南在會上雖然也承認如今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但還在學著蔣介石的做法大唱高調,不切實際地說什麽共軍很猖狂得意,其實沒有什麽了不起,完全是我們不爭氣。我們還有五六個兵團,打條出路是沒有問題的……

第十八兵團司令官李振深知已無力再戰,也就坦率地向他陳述:「形勢已十分嚴重,突圍出去的把握不大,千兵易得,一將難求,為了保持我們軍人的氣節,我的意見是,把團長以上或者師長以上的軍官用飛機送走,團以下單位分散突圍,指定地點集中,這樣容易成功……」

胡宗南對這事並不是沒有考慮過,也曾請求蔣介石派出20架飛機來運送有關人員逃往西昌。沒有得到批準,他只好退而求自保,囑咐參謀長羅列控制兩架飛機專門供他隨時派用。

但他不敢把這兩個兵團的軍長、師長、團長們運走,一仗還沒有打,就帶著將校們放棄整個部隊,蔣介石會把他槍斃的。他只能繼續驅使這些部屬們當炮灰抵抗一陣子,以掩護自己在危險時逃命。

他不僅沒有采納李振的建議,反而訓斥地說:「要你們帶著隊伍突圍往西昌,就是保存你們軍人氣節的最好辦法。」

氣得李振半天說不出話來,但又不敢公開對抗胡宗南。他不滿地暗想:你們高高在上,也不體諒下情,形勢一不妙,就遠走高飛,叫我們作替死鬼。我可不是傻子!

胡宗南的所謂突圍計劃是:命令李振的第十八兵團從簡陽以東向東打,李文的第五兵團從簡陽以西出發,也向東打,然後再在適當時機一起向西攻擊。並且限令這兩個兵團在12月22日18時前準備好,24日拂曉開始行動。

兵團司令官和軍長們都明白,這個時候,采取這樣的路線突圍兇多吉少,軍隊很可能在途中被打散。但見李振的建議不被采納,不敢再說什麽,只是各有各的打算。

李振回到他的第十八兵團部後,先把參謀長何滄浪找來,傳達了胡宗南的突圍計劃。他們商量後都覺得,如果按照命令先向東打再向西攻,肯定是兇多吉少。

李振忽發奇想地提出:能否趁李文的第五兵團向西突進的同時,我們全力向東打,解放軍的主力都來圍攻成都了,後方肯定空虛,可在豐都附近渡過長江,經黔江、彭水、酉陽、秀山殺出四川,從湖南打回廣東去?

他們這個兵團的官兵多數是廣東人,思鄉心切,也許能狠力沖擊!

他準備突圍的這條路線,正是一個多月前,解放軍第三兵團攻進四川的那條道路。

他也不想想,湖南、廣東已經解放,能容得下他們這支孤軍奪路南逃?

這真是人一急就亂了方寸,雖然身為兵團司令官,卻天真得如兒童了。

何滄浪還是前些日子那個態度:不能起義,共產黨難以打交道。

他也是廣東人,還和李振是興寧同鄉,也是久戰思歸,如今也失去了作為參謀長應有的細致、謹慎了,居然同意這一突圍方案。只是覺得走這條路還得依靠那些軍長、師長支持。他又去把第九十軍軍長周士瀛找來商量。

周士瀛是浙江吳興人,和胡宗南是同鄉,對胡宗南一向忠心,怎肯隨李振他們南走?但這時候也不願頂撞這個急糊塗了的兵團司令官,而是圓滑地敷衍:「守飛機場的是我的部隊,不如明天在胡先生起飛後,我們也扣留一架飛機跑香港,不幹了。」

當時廣漢機場還停留有9架飛機。

李振從周士瀛的話語中聽出來了,既不願起義也不肯向廣東打,這都勉強不得。心想,如果真的能坐飛機遠走高飛,去海外當個寓公也可以,香港挨近廣東,民情風俗差不多,也如同回家鄉了。

但第二天胡宗南飛走了後,周士瀛卻不肯扣留飛機,還站在第五兵團司令官李文那一邊,頑固地表示:「戰到一兵一卒也要打下去。」

李振見飛不走又無力突圍,只有自己謀求起義的道路了。

胡宗南在江津部署完畢,又與參謀長羅列趕回成都的總部,向已在那裏等候的、配屬他的兩個兵團司令官羅廣文、陳克非去布置作戰任務。

雖然他們已經被包圍壓縮於成都平原,但羅列向這兩個兵團司令官作敵情判斷時,仍然是像幾個月前那樣誇誇其談,說什麽:解放軍雖然號稱數十萬,近年來補充的都是強拉各地的農民和部份老弱俘虜,而且經過我們各友軍的打擊,受創頗重……

從他的口氣來看,解放軍已是不堪一擊的老弱之師,將要敗在他們手下。

陳克非和羅廣文都是新近從川東敗退下來,對解放軍的作戰能力早有領略,哪像羅列所說「都是老弱俘虜實力不強」?當參謀長的人這樣全是官腔、套話地向兵團司令官們分析敵情,並且要他們向部隊貫徹,哪能不敗?

羅廣文和陳克非礙於胡宗南在場不便反駁,只是愁悶地抽著煙默然地聽著。

羅列提出了三個作戰方案:

一、以現有兵力,以守為主,占領有利地形,發揚優勢火力,於敵攻勢受挫時,把握戰機,轉守為攻,出擊取勝。

二、以現有兵力,攻守兼備,重創敵人,確保成都。

三、犧牲一部以救全域。即以兩個兵團(羅廣文的第十五兵團、陳克非的第二十兵團)向敵後重慶乘虛挺進,以吸取敵主力回頭,使我主力軍順利向西康轉進。

稍有軍事常識可以看出,前兩個方案可謂坐以待斃,成都平原既然無險可守,從哪裏去找有利地形?羅廣文、陳克非經過川東新敗之後,名為兩個兵團,實際都是些殘余部隊,又哪有強大兵力來重創敵人?

第三個作戰方案更是如同送羊入虎口,在解放軍強勁攻勢下逃都逃不及,更沒有力量「乘虛而入」去攻取重慶。

羅廣文和陳克非心想:你這個滑頭,事至如今,還想用花言巧語欺騙我們上當。如今大家都處於危難中,太歹毒了!

他倆事前想好了對策,所以當胡宗南向他們征詢看法時,羅廣文卻故作信服地說:我認為以第三腹案比較主動,要穩當一些。

陳克非也接著補充:我同意羅司令官的看法,要有所舍才有所得。

胡宗南沒想到,這兩個平時被他看作另類的兵團司令官,如今卻會這樣聽從他的調動,錯以為他們真的被這一作戰方案所迷惑了。

他還緊緊握住陳克非的手說:「英雄所見略同。老兄真是膽大心細,無愧於我們黃埔精神。」

胡宗南為了盡快打發羅廣文、陳克非這兩個兵團用東進方式去吸引解放軍,以掩護他的李文、李振兵團向西突圍,在陳克非訴說糧食、彈藥不足時,卻立即「慷慨」地答應撥給步機槍子彈20萬發,可於當天晚上用車運去。

成都棄守在即,他正發愁這些彈藥堆存在倉柯瑞難以運走,如今樂得做人情。

12月23日拂曉,胡宗南當即正式命令羅廣文指揮這兩個兵團向江津突圍,出四川進貴州轉入雲南。

這是要從解放軍重兵聚集的地方(簡陽以西有第十一軍、簡陽西南有第十八軍、新津有第十軍)打過去。

羅廣文久駐川東,很熟悉這條路線。他想:你從前幾十萬軍隊都不敢往那邊打,如今卻叫我們往死裏鉆,也太歹毒了!

送走了羅廣文、陳克非他們後,胡宗南就帶著羅列等人悄悄奔往廣漢飛機場。

羅廣文從胡宗南那裏受領了所謂「東進敵後「的任務後,就回到兵團部與參謀長張榮憲等人商量怎麽辦。

他也知道不起義是沒有前途的,但在國民黨陣營中太久了,遲遲下不了決心。如今時勢如此,更想看看黃埔出來的嫡系將領陳克非的態度。

在這以前,張榮憲就在悄悄地密謀起義,還和早與中共地下黨有聯系的第二三九師師長謝直商量過。

謝直告訴張榮憲,他已經接到解放軍第三兵團司令員陳錫聯號召起義的信,他準備接受勸告率領第二三九師起義,只是當時周圍都是胡宗南的軍隊,而不敢貿然行事。張榮憲也深以為然。

如今,胡宗南丟下部隊飛走了,也就力勸羅廣文走鄧錫侯等人起義的道路。

羅廣文要張憲榮打電話給陳克非,說他想過來,問可不可以。

陳克非當然是求之不得,忙說:「歡迎、歡迎。」

羅廣文與張榮憲立即乘車趕過去。

陳克非開始還頗含蓄地、用感嘆的語氣說:「真想不到胡先生這樣地自食其言,竟不告而別地跑了,這與總司令的威信太不相稱了吧!」

羅廣文連說帶罵:「昨天我們在總部時,我就看出了好多跡象不對頭,他們好像要往哪裏移動。但是也沒有想到,帶頭溜走的卻是他,真是豈有此理!」

羅廣文一罵開了,陳克非也就毫無顧忌,不再尊稱胡宗南為「先生」了,而是直呼其名:「現在的情況已經很清楚,胡宗南要你我作出犧牲向敵後挺進,是為了掩護他們的兩個兵團向西康安全背進。老實說,我不願當他們的替死鬼。我看,我們現在應該自作主張了……」

他準備怎麽辦,卻沒有明說。一直在旁邊聽著的張榮憲卻情急地催促他:「陳司令官的看法和做法,我很同意,但希望提出你的主張來,我們好一起來商量考慮。「

陳克非說:「劉文輝、鄧錫侯、潘文華已經起義了,我們不如向他們取得聯系靠在一起。這樣做,不曉得好不好?請你們考慮一下。」

羅廣文點頭:「你的主張很好。如今也只好這樣做了。不然就是做了替死鬼也還是一個枉死鬼,太不值得了。」

但他又關切地說:「如果你和解放軍已有過交涉的話,那麽我的部隊就歸並給你,由你用你的名義出面就是了。「

羅廣文是想起義,又不願擔當帶頭起義的「惡名」,怕對不起還在台灣的老長官陳誠和國民黨軍中的舊友。

陳克非見順利地取得羅廣文的同意,也就敢於把他這些天的活動說出來:「解放軍要求我在三天以內作答復,以免發生誤會。我想,最好就請羅司令官領銜起義。但首先我們和共產黨方面都應通知第一線部隊,即日起停止戰鬥活動,以表明我們起義的誠意。」

羅廣文沒想到陳克非已經把起義工作進行到這樣的層次,很是驚訝,也深感自己的麻木:「我願意同你采取一致行動。至於用你我的名義出面的問題,我是不想再幹了,你年輕一點,可以再幹一下,還是由你出面的好。」

張榮憲急於促成這一聯合起義的行動,怕這推讓耽誤事,就勸說:「兩位司令官都是我的長官,我以幕僚長的資格說句公道話。我認為,對現時局勢,兩位司令官都決心走起義的路是對的,至於起義用誰的名義出面,我建議兩位司令官都不要互相推讓,幹脆讓共產黨來定。」

兩人終於達成一致意見,約定分頭勸說部下。

12月24日,陳克非把全兵團少校以上官佐都召集到郫縣參議會禮堂開會。

由於這個兵團是川東戰敗後,把宋希濂兩個打散了的兵團殘剩部隊收攏來的,不完全是他的老部屬。

他怕有人抗拒,頗費心思地命令手下人描繪了一張成都附近的敵、我、友兵力態勢圖,與胡宗南制訂的三個作戰方案貼在一起,讓到會的軍官一目了然地了解自己兵團的處境。

這樣做果然很有效,使他們明白,如今是打不贏也走不了,要想保住性命和今後前途,只能起義。

雖然有人不滿意,當場嚎哭起來,但在大多數軍官都願意接受起義的情況下,這些人也只有黯然同意。

第十五兵團召集上尉以上軍官開會時,事前本來商量好了由兵團司令官羅廣文講話並宣布起義,但他一上了講台卻未語淚先流,把這一事關重大的嚴肅會議搞得很尷尬,只好由急於起義的參謀長張榮憲代替他來主持。

羅廣文自感罪惡大,更害怕共產黨和被他鎮壓過的四川人民饒不了他,因此失聲痛哭,這倒也是實情。

1950年,一部份四川群眾有過清算羅廣文派兵鎮壓華鑾山起義罪行的要求,還是賀龍司令員親自出面做解釋工作,肯定了羅廣文起義有功,應該既往不咎。

為了讓他更方便工作,1954年把他遠派到山東去當林業廳長,還把他選為全國政協第三屆委員會委員。

毛澤東主席在接見他時,贊揚他在政協會上的書面發言很好。這使他很感動,也有所感悟。從那以後他努力學習,認真工作。

1955年,羅廣文病逝時,山東黨政軍機關在追悼會上寫了一副挽聯:「起義自西蜀,響應革命號召,促進川康成一統;攝篆來東魯,致力林業建設,竟懷壯誌歸九泉。」

這一殊榮,是他在郫縣起義那天傷感地哭泣時所想不到的。

第二天(12月25日),第三十軍軍長魯崇義和第十五兵團司令官裴昌會也分別在成都近郊龍泉驛和德陽的孝泉鎮率領部隊起義。

魯崇義原屬馮玉祥的西北軍系統,一向被蔣介石看作「雜牌軍」。從前,他的官階最高是第二十六路軍總指揮,被國防部用各種手段不斷地兼並裁減,從兩個軍縮編成一個軍,以後又由三師九團縮編成兩個師六團,使他對蔣介石充滿了怨恨。

1949年7月,這個軍從漢中退進四川後,魯崇義知道大勢已去,急於尋求出路,當中共地下黨派人與他聯系,促他起義時,他就很幹脆地答應了。

裴昌會的第七兵團原來是作為胡宗南的川陜二線防禦部隊駐守大巴山一帶,共有四個軍。

12月初,處於秦嶺山脈一線的李文、李振兩個兵團撤往四川後,他這個兵團作為後衛,逐步由通江和武都等處往劍閣、綿陽退卻,兵團部於12月20日退至四川德陽。

裴昌會一向為胡宗南所信任,他指揮的兵團作為胡宗南軍事集團的主力,在解放戰爭中,多次與解放軍作戰。經過這幾年較量,他當然是敗多勝少,使他深知解放軍難以戰勝,國民黨垮台在即,如不及時尋找出路,自己也將隨同滅亡。

所以在1948年撤到寶雞時,就透過他過去的老部下、當時在寶雞經商的李希三找共產黨地下組織,謀求起義。

李希三早年曾經參加過共產黨,以後在裴昌會手下當過軍需處長,也爽快地答應願利用他的關系去為裴昌會聯系。

當裴昌會的兵團在1949年8月退到川陜邊境的鳳縣時,李希三突然越過兩軍封鎖線悄然出現在裴昌會面前,並帶來了解放軍第十八兵團政治部主任的口信:「歡迎他起義,請他自己權衡局勢,在有把握的時候舉事,不要在倉猝中受到損失。」

裴昌會見終於與共產黨方面聯系上了,心裏也略為安定。

丟了廣元、劍閣後,胡宗南對裴昌會很是不滿。裴昌會怕胡宗南會把他當替死鬼,送上軍事法庭審判,起義之心更迫切。

如今,李文、李振的兩個兵團已不在左右,胡宗南也在12月23日逃離成都,他認為起義的時機已經完全成熟,就在當天晚上把擬好的起義電報交給由李希三引來的第一野戰軍聯絡員陳明韶,同時命令所屬部隊都停止行動,就地起義。

軍長、師長們正擔心處於後衛,會被解放軍追上來圍殲,如今能起義,也就欣然表示服從。這西線也就頓時沒有了戰事。

裴昌會、陳克非、羅廣文等兵團的起義,使成都平原的近30萬國民黨軍隊,在短短的半個月裏,兵力銳減,只剩下了李文、李振兩個兵團10萬人,更是難以形成抗擊之勢。

胡宗南12月23日溜走時,把指揮權交給了李文。這位將軍可是一向忠於蔣介石、胡宗南,並不因為蔣、胡的先後逃離成都,局勢已是不可收拾而有所動搖,反而願意臨危受命作困獸之鬥。

當天下午,李文召集兩個兵團的司令官、軍長在成都南門外的空軍司令部開會,商量下一步的作戰行動。

早就不願打下去的李振認為,不如把兩個兵團集中到成都,一邊構築工事,一邊派人與第二野戰軍的劉伯承進行和談,談不成再打。

這種放棄作戰去求和的思想,遭到了李文、王陵基和第三十六軍軍長朱光墀、第九十軍軍長周士瀛的強烈反對。

他們斥責李振是為「匪」張目,並聲言:「戰到一兵一卒也要打下去。」

那慷慨激昂的話語,以及對李振的怒目橫眉的架勢,使得其他想附和李振的意見談和的將領們也不敢作聲了。

李振見情況不對,如今又是在李文的兵團部,怕再堅持言和會被扣留,只好表示,願放棄剛才的意見,接受李文的指揮帶領兵團一起突圍,然後就匆匆離開會場趕回雙流去籌劃自己的起義行動。

當時歸李振指揮的部隊,除了他這個兵團的四個軍外,還有

李文兵團的第三十六軍以及炮兵、工兵、坦克等部隊。

12月24日上午,他率兵團部和由他兼任軍長的第六十五軍的一八七師,從雙流進駐成都牛市口。

這時候,他這個兵團堅決反對起義的第九十軍軍長周士瀛,已按李文布置率第五十三師向西突圍,雖然兵力減少,卻少了一個嚴重妨礙他行動的人,他頗高興。

但他還是不放心第三十六軍軍長朱光墀。昨天在李文主持的軍事會議上,朱光墀也是話語激烈地拒絕起義,如今他怕朱光墀又成為阻力,就再打電話試探地與朱光墀商量。

朱光墀的態度卻奇怪地來了個大轉彎,表示支持起義了,順從地說:「我服從司令官的命令!」並派他那個軍的副參謀長和第一二三師副師長來受領起義命令和電稿。

李振不知這是朱光墀對他的敷衍,卻很高興地以為又爭取到了一個軍的支持。

李振這時候雖然想走起義的道路,實際上還是聯系無門。他正又著急、又茫然時,突然想到昨天在李文兵團部開會時,第三十軍參謀長肖健說了句:「戰呢,還是和呢?如果和,我有條路。」

他在這天中午悄悄把肖健找來詢問:「你昨天說,如果和,你有條路,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肖健也知道李振是急於起義,就坦率地說:我的陸大同學郭勛祺與二野那方面有聯系。

李振請肖健代他去聯系,希望能與郭勛祺見上一面。肖健回來後告訴李振,郭勛祺約他去成都東邊的望江樓見面。

成都市區已經很亂了,即使是軍人也不敢單獨行動,李振起義心切,還是輕車簡從趕了去。

飄著細雨的冬天,很冷,這空曠高地風也大,郭勛祺已在那裏等候了,很熱情地對李振表達了久別後的關心。

當他知道李振擔心自己多年來與解放軍作戰,能否得到原諒時,就說:「共產黨提出的首惡必辦,脅從不問,立功受獎的政策,是說話算數的,我就是現實的例子嘛!」

郭勛祺是川軍名將,曾在長征途中,於土城擊敗紅軍,解放戰爭時期擔任襄陽綏靖區副司令,被解放軍俘虜。劉伯承、陳毅將其放回,從事策反工作

郭勛祺懇切地勸李振認清形勢,抓住時機,不必再猶豫了……

李振這才消除了顧慮並明確表示願意起義,請郭勛祺轉告中共方面派人來和他聯系,還把與李文兵團共同制訂的作戰計劃也交給郭勛祺,請他轉送中共地下黨。

他回到兵團部後,就命令負責成都城防的兩個師(第一二三師、第六十一師)加強警戒,維持治安,以防止國民黨的軍、警、憲、特在大潰退中破壞電廠和市區的建築。

但這天晚上,他等到深夜,還不見中共方面派人來與他聯系,想發起義的通電也發不出去。

而從前哨傳來的資訊,人民解放軍的部隊正向他們的駐地進逼,是和是戰,都必須迅速作出決斷,不然戰鬥一起,後果就不堪設想。這時候的李振急得團團轉,真是度日如年!

第二天(12月25日)早晨,中共地下黨才派共產黨員、新成立的「川西人民保衛軍」副政治委員易野園來到李振兵團部聯系接受起義的事。易野園通知他,請他去成都以東的簡陽賈家場找解放軍第三兵團的前線部隊聯系。

這天李振得到中共地下黨的通知後,忙乘車從成都市區經龍泉驛來到三十師師部。謝西昌見兵團司令官親自來了,知道事情緊急,又忙著打電話給對岸的解放軍11軍32師94團:我們兵團李振司令官願意就起義之事談判,已經來到這裏了,希望能見到劉伯承司令員……

第三十二師師長何正文特意派出了副師長塗學忠和九十四團團長田士繁等5個人出面接待。

當天下午,李振坐著一輛打著白旗的吉普車過來了。

李振急於想安排好自己兵團的命運,一進到第九十四團團部,就問:「什麽時候能見到劉伯承將軍?」

他雖然想起義,但對起義後能否真的按政策得到寬大,特別是如今兵臨城下才起義也能得到寬大都很懷疑,也就很希望面見劉伯承司令員得到鄭重的許諾和保證。

但晚飯後進入談判會場時,卻見屋內坐著的只是幾個年輕軍人,看來職位都不高。他覺得這是對自己的蔑視、愚弄,臉色也就大變,不滿意地連聲說:「你們不講信用。我要見劉伯承司令員,其他人不談……」

他當然不知道劉伯承司令員遠在重慶,解決他們這兩個殘破兵團的戰鬥,也不必這位野戰軍統帥親臨前線,有楊勇等兵團級將領指揮已是遊刃有余了。

從這也可看出,當時還處於作戰狀態的國民黨軍隊對前線情況的不明了。

當時的人民解放軍師團級指揮員都很年輕,一般都在30歲左右,塗學忠這位1930年在安徽參加紅四方面軍的副師長,這年也才34歲。

因為沒有軍銜標誌,幹部服裝又和戰士一樣,布衣草鞋,久戰之後軍服上更是一身泥水,在李振這個年近50、老氣橫秋的中將兵團司令官看來,這都是些娃娃兵,能負什麽責任?說話會有什麽分量?

他久在國民黨軍隊中,過去也沒有機會與解放軍的幹部戰土近距離接觸過,心想:接受起義也要派出軍階、職務相等的將官才合理,如今怎能輕易地把自己這個兵團的24000余人交給這些人?

談判一下子陷入僵局。在場的塗學忠副師長和田士繁團長了解李振的困惑心情。他們也不敢怠慢,迅速交換了一下意見後,決定立即把這一情況用前線與後方相通的特急專線把電話打到重慶第二野戰軍司令部。

值班參謀又向劉伯承司令員報告,劉伯承司令員正忙於指揮部隊聚殲西逃至邛嶸、蒲江之間的李文兵團,讓李達參謀長來與李振講話。

李達參謀長在電話裏向李振耐心地講述了當前我大軍逼近成都。只有起義才有出路,以及中國共產黨對起義人員熱誠歡詢,既往不咎,妥善安排的政策。

一個是陜西口音,一個是廣東口音,加上從重慶到成都的軍用電話路線不夠清晰,兩人的交談頗費力氣,但李振還是聽懂了「如能立即覺悟,投向光明,為時還不算晚」的要點,也覺得對方在講話時,語氣親切而又威嚴,這人雖然不是劉伯承,肯定職務也不低。

他放下電話後問塗學忠副師長:「李達是什麽人?」

塗學忠告訴他:「是我們第二野戰軍參謀長!」

「啊!是李將軍。」他當然聽說過李達的威名,那是與劉、鄧的輝煌戰績緊相聯系的名將,只是如今一緊張、著急就忘了。他那顆懸著的心放下了,軍人強調榮譽而產生的虛榮心也得到了滿足,當即向塗學忠副師長表示,他願聽從李達參謀長的指示,率領全兵團官兵立即起義。

談判完了後,他要求回去,這邊立即答應,並派人護送過河,讓他放心地走了。

他當時並不知道,在這同一天(12月26日),兵力一倍於他、從成都西邊突圍的李文第五兵團的5萬余人,已在邛崍、蒲江之間的狹窄丘陵地帶,被解放軍殲滅,兵團司令官李文等20余名將領,正狼狽地排著隊向解放軍投誠。

李振與李文僅是分別三天,由於選擇的道路不一樣,也就有了不同的命運。

第二天(12月27日),解放軍第九十四團的作戰參謀宋添錦帶著一一個警衛排,分乘兩輛小車、兩輛大卡車越過石橋河去往龍泉驛方向的李振兵團,一路上都受到歡迎。

師長、團長們都帶著部隊在自己駐地的村莊外恭敬地迎候。來到第十八兵團部時,李振趕到營房門口謙恭地先向宋添錦敬禮,然後把兵團的參謀長、軍長、師長都召集攏來,聽候宣布李達參謀長的指示。

他當場代表起義人員表示,願意完全遵照辦理。

李振的第十八兵團原來有4個軍(第一軍、第六十五軍、第九十軍、第五十七軍),共11個師,約10萬余人。經過鳳翔、寶雞等戰役,敗退到川陜邊境時,還剩有五六萬人。

這次起義前,第一軍、第五十七軍,以及第九十軍的第五十三師由他們的軍長帶著,隨同李文兵團走了。

第三十六軍軍長朱光墀在11月24日曾經答應隨同他起義,但只是耍滑頭敷衍他,又在當天晚上帶著那個軍逃走了。

如今隨同他起義的,只有第三十軍的第三十師、第六十五軍的第一八七師、第九十軍的第六十一師以及軍直屬隊共約24000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