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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佳緒:記傅部印刷廠偽造人民幣事

2024-01-07歷史

記傅部印刷廠偽造人民幣事

潘佳緒

傅作義部於一九四一年在陜壩成立了一個印刷廠,初名「第八戰區副長官部印刷廠」,之後,隨著傅部番號的變更而變更,到歸綏叫「第十二戰區長官部印刷廠」。張家口設廠後,叫「張垣綏靖公署印刷廠」。旋又改稱「華北總部印刷廠」。

我從一九四四年起,到一九四九年北平胡平解放止,一直擔任著這個印刷廠的廠長。

到一九四八年國民黨的軍事節節失利,就是在經濟方面,也是千瘡百孔,法幣時時貶值,物價一夕數漲,民不聊生。金圓券價格低於解放區的邊幣百余倍。在此窮途末路的時候,傅作義忽然異想天開,要偽造共產黨的鈔票來搗亂。

大約在一九四八年的五、六月間,有一天上午潘瑞征打電話召我到總部有所商談。我到總部後,他拿出幾種邊區票子告我說,「我們要仿印八路軍的票子,來搗亂他們的經濟,先試印三千張,限一星期印出。你看怎樣?」

我說:「我們修好的膠版機倒是偽蒙疆政府原來印票子的機器,原印刷工人尚還在廠,但是印票子必須有照像制版裝置和此項技術工人,現在張家口已經沒有這些裝置和人員了。在北平能否找到尚不可知,就是能找到,也不是馬上就可以制出版來,不要說一星期,一個月能印出來就算不錯。」

他說:「總參議(張濯清)教如此辦,我們都是外行,那麽咱倆一同去見總司令與他研究研究看怎樣」。

我說,「用不著我去,你把情況告訴一下就行了。」他說,「我是外行,怕說不清,還是我們一同去。」於是我隨他同去見傅作義。傅並未堅持要一星期印出,只是囑咐想法找人,越快越好。

我接受了這一任務後,又喜又怕。喜的是,廠中正無活可作,如能完成此項任務,不愁今後無活可作。怕的是,找不到技術工人,不能完成此項任務,顯得自己無能,而且又怕被八路軍發覺給廠裏扔上幾個炸彈,不是都完蛋了嗎?總之,我在這一段時期裏是懷著興奮與恐懼的心情來進行這一反人民的工作的。

東奔西跑,各方奔走,好容易找到兩位照像制版技工,但是人家要求過奢,每月薪資一億五千萬元,比一般工人高出幾倍,而且在出發前須各墊付安家費一億元。為了急於實作這一反動任務,就一切允如所求。

人的問題解決了,但自己沒有此項照像機,請客拜托由一家私營印刷所內借得此種機器拉到自己家裏(這時我的家已由張家口移居北平),照了兩天。既是仿制,就要一切逼真,才能騙人。

不僅版的花紋、顏色要像,而且紙質好壞、薄厚和色氣也要差不多才行。找來的紙樣,僅有一種與晉察冀邊區票子的紙差不多,於是決定就先行印制晉察冀邊區票子。我帶上這兩位技工和工長張玉宣回到了張家口。

印出第一批(數目記不清)後,我派工長張玉宣親自送交總部,據他回來說,首長都很滿意,著即大量趕印。我聽了後,也很高興,遂即加緊工作。大概出廠的共計四批,前三批是送交總部經理處,第四批是交察哈爾省保安司令部。

第三批是由我親內建了兩班武裝戰士坐汽車(鐵道中斷由保安司令部派車派人護送的)送往北平的。從此,我就留在北平再未回張家口,但對這一工作並未放松,經常用電話與廠裏聯系和指導。

北平被圍的第一夜,炮聲隆隆,我在屋裏踱來踱去,坐臥不安,並不由地發笑。我愛人問我:「你還笑什麽?」我說:「我笑我自己,我從前在太原上學,因加入共產黨而被學校開除,跟著抓我,我跑到河南躲避。現在如果打進城,又被共產黨殺掉,不是落了個兩頭不是人,你說,可笑不可笑?」北平胡平解放協定公布後,我的心情似覺和緩,但總擔心偽造人民幣一事的罪惡行為,恐不能見恕。

過了幾天,張玉宣找我說,張家口來人說,廠裏印的票子已被發現,銀行布告說傅匪偽造晉察冀邊區票子,假票子在哪些地方與真票子有點不同,希望群眾註意。但群眾哪裏能辨識出來,於是不管真的假的一律拒絕收用。

他說:「印票子我們廠裏主要是我們兩個人的責任大,八路軍將來恐不能對我們饒恕,不如早些走。」我問:「往哪走呢?」他說:「我們往南跑,先到石家莊再說。」

我考慮了一下說:「不能走,南邊沒有我們依托的熟人,而且我們的家都在北平,我們走了,她們怎麽辦?印票子固然罪惡大,但是我們是執行命令的,我們沒有花過它一張,只要不懲辦傅作義,我想不會單懲辦我們。」話雖如此說,但我自己的心裏也是七上八下的。可是解放已經幾個月並未查戶口,也無人問過印票子這件事。

一九四九年的四、五月間,鄉友茹誌章由原籍來平。他偕同郭靈墅來到我家,我備了一些酒飯留他們來吃,又有幾位鄉友找茹誌章亦來到我家。

正在談話的時候,忽然進來兩位公安人員,一男一女,男的笑著問;「你們正在開會?」我說:「這位同誌(指茹)才由家裏來,多年不見,我留他吃點飯,其他的人也都是到我這裏看他來了,並不是開會。」他問:「你現在幹什麽?」我答以賦閑無職業.他又問:「過去幹什麽?」我說:「偽華北總部印刷廠廠長。」

他說:「印刷廠都印些什麽?」我說,「我們是營業性質,軍政工商各界的活都做。」他笑著又問:「你們印過什麽票子?」這一問,使我一怔,我已想到不說實話是不行了,因為人家早已知道了。於是我說;「印過晉察冀邊區票子。」

旁邊站立的那位女公安人員說:「啊!印票子,那你可有錢花了!」我說,「印票子就自已有錢花,那麽,現在人民銀行印票子,是不是銀行行長就有錢花呢?」那位男同誌對女同誌說:「說這些話幹什麽?」隨即對我說:「你們快吃飯吧,打擾你們,我們走了」。

關於偽造人民幣一事,在我的思想上老是認為罪惡深重,難以饒恕,但在這十余年來,除一九四九年四、五月間,曾有兩位公安人員到我家詢及此事外,再沒有任何人對我提過此事。這說明,只要坦白交待,必能得到黨的寬大處理。

(政協烏蘭察布盟委員會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