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5月27日上海解放,陳毅接手上海,負責盡快實作上海的重建,盡快消弭戰爭對於這座城市的破壞。
而就在上海解放的第三天,5月30日,陳毅突然接到了時任中共中央情報部代部長李克農的電報——請他不惜一切代價,盡快查詢一位叫李靜安的同誌。
李靜安究竟是什麽人?為什麽李克農一定要找到他?在他的身上又有著怎樣的故事呢?
潛伏在敵人心臟
1937年10月,李克農親自點名讓一個男子跟隨他從延安來到上海,建立一個秘密電台,負責黨中央與上海地下黨之間的聯系。
這名男子就是李白,後化名為李靜安,這一年,他年僅27歲。
潛伏開始時,李克農安排李靜安入住了法租界,充分利用了租界防護性,躲避了日本人的搜查。
就這樣,李靜安在上海搭建了地下電台,用電波在上海和延安之間搭起了一道透明的橋梁。
為了使李靜安的身份更加完美,組織上安排了共產黨員也是紡織廠的青年女工裘慧英和李靜安假扮成夫妻。
兩人分工明確,裘慧英負責警界,照顧李靜安的生活起居,必要時為李靜安打掩護。
為了不引起周邊街坊鄰居的註意,李靜安有一份正當的工作,每天只能在下班後爭分奪秒的發送情報。
嚴寒酷暑,李靜安都會在深夜守在家中逼仄的小竈間裏,監聽附近的電台訊號,或者接收發送情報。
夏天,李靜安每晚都熱的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冬天又會凍的渾身青紫,每當這個時候,裘慧英都會提前準備好沖涼的水或是暖被窩的湯婆子。
兩人的感情就在這種危機和溫情並存的情況下逐漸昇華。
1940年,經中共黨組織批準,他們結為了革命伴侶,在之後的潛伏生活中一直相互扶持陪伴。
1941年1月7日,震驚中外的「皖南事變」發生了。
【永不消逝的電波】劇照
為了阻止這個訊息傳播,敵人控制了媒體的喉舌,同時也加強了對於電波的幹擾。
當天夜裏,李靜安照例檢測訊號時,註意到了這段不同尋常的電磁幹擾,他敏銳的戰鬥直覺告訴他一定是有大事發生了。
於是他一邊囑咐裘慧英註意警戒,一邊不斷地偵錯電報機,試圖繞過幹擾訊號尋找到中央的電波。
經過他兩個小時的不懈努力,李靜安成功捕捉到了中央的訊號,得到了「皖南事變」的真相。
李靜安立刻將訊息傳遞了出去,由李靜安所在的上海地下電台為中心,「皖南事變」的真相也由他的電台迅速傳遍了上海以及全國,全國人民齊聲聲討國民黨。
生活上的許多困難他們都可以克服,可真正讓他們擔心的,是上海愈加緊張的形勢。
「皖南事變」後,日本憲兵便對地下電台開展了地毯式搜查,李靜安只能愈加謹慎地潛伏。
例如有一次電報機壞了,黨派遣了技術人員上門修理,這就引起了周圍鄰居的好奇,裘慧英則鎮定的表示只是電燈泡壞了。
但李靜安還是覺得這增加了暴露的風險,索性拜了黨內無線電專家塗作潮為師,學習了5個月的維修和改裝發報機技術。
沒想到,他這一學,就幫助自己躲過了一次幾乎致命的危機。
隨著太平戰爭的爆發,日本開始公然派兵進入租界,李靜安所住的法租界自然也不會例外。
一直以來,李靜安都是透過調低電台頻率,同時選在偵查電波的巡邏車遠離的半夜來發送電報,現在日本士兵和巡邏車的貼近,無疑大大加重了暴露的可能。
為了保護據點和潛伏人員的安全,中央下達命令,1942年7月,李靜安夫婦暫時轉移到了法租界福履理路(今建國西路)福祿村10號。
即便李靜安已經將電台功率降低到了15瓦,遠低於正常電波水準,但還是被四處巡邏的日本兵捕捉到了訊號。
李靜安在關鍵時刻以極快的速度拆散發報機,然後在裘慧英的幫助下,將其藏到地板下面。
隨後,李靜安便被破門而入的日本人抓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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敵人翻箱倒櫃,將地板都掀翻了,他們將那些零件舉到李靜安的面前,厲聲喝問他,「這是什麽?」
李靜安則鎮定的回答,「這不是我的東西,我也是剛搬過來的,這些東西我沒見過。」
顯然,李靜安的回答不是他們想聽到的,而當時發報機還是熱的,於是他們將便李靜安,裘慧英都抓進了日本憲兵隊隊部。
之後兩人便被分開審訊,受盡酷刑。
眼看無法撬開李靜安的嘴,卑劣的日寇便將目標放在了相對柔弱的裘慧英的身上。
他們特意將她帶到李靜安的審訊室,眼看著愛人被折磨的奄奄一息,渾身是血,裘慧英心如刀絞,但她仍然咬死自己並不知情。
黨組織在此期間一直積極的試圖營救兩人,裘慧英被率先釋放,而李靜安依舊被扣押,還被轉移到了臭名昭著的「76號魔窟」。
不過敵人始終沒有找到確鑿的證據,他們還請來了日本的無線電專家來檢查,那個在李靜安家搜查到發報機。
可無論如何檢查,結果都是「此收音機沒有收報功能」,根本不能作為一個完整的發報機看待。
這個時候李靜安也始終堅持這只是「私人商業電台」的說法,而且當時上海灘也確有各種私設的商用電台。
沒有確鑿證據,在加上組織上的營救,1943年的5月李靜安最終獲釋。
然而日本人不知道的是,這台偽裝成收音機的電報機功能其實是齊全的,只是經過了李靜安的私人改造。
只需要拆卸掉兩個臨時焊接的小線圈,這台發報機就會失去接收功能,事後只需要重新焊接線圈就能恢復功能。
在日本憲兵破門而入的幾秒鐘時間裏,李靜安正是拉掉那兩個小線圈,使這台「收報機」復原成了收音機。
雖然被釋放,但是李靜安一直受到那些特務的監視,無奈之下,李靜安只能選擇離開上海,黨內一度失去了了他的蹤跡。
直到1944年秋,潘漢年領導的中央華中情報局才終於在靜安寺與他重新接上關系。
拂曉前不屈的靈魂
1948年12月30日,延安的情報收發室裏,年僅16歲的女情報員蘇采青像往常一樣,守在收報機前。
午夜分時,蘇采青在上千個電波訊號中又遇到了那個熟悉的電波。
因為這個訊號因為距離原因很微弱,而且經常在深夜出現,而且訊號的發送一直是勻速且穩定,時間長了蘇采青對它就格外的熟悉。
但這一次,似乎有些不一樣。
一開始蘇采青還在勻速的記錄著情報,可在一個短暫停頓之後,訊號忽然變得十分急促,節奏快的讓蘇采青都有點反應不過來。
蘇采青頓時有了不祥的預感。
果然,在急促的訊號之後,對方發來了三個觸目驚心的符號——「VVV」,意思是「危險危險危險」。
根據這條情報的重要性,蘇采青斷定電台那一側素未謀面的情報人員潛伏等級必然不低,她立刻便將情況上報。
而這份來情報發送人不是別人,正是潛伏在上海的李靜安。
抗戰勝利後,李靜安夫婦重新回到了上海,隨著解放戰爭的開始,靜默多時的李靜安又開始重新發報。
1948年12月30日,上海的國民黨特務采取了分區停電,偽裝訊號檢測車輛,夜間巡邏等等手段來檢測城中的陌生電台訊號。
當特務搜查到李靜安所在的居民樓時,李靜安正好發完一段密電,原本只要在這個時候停止發送電報,或許還能夠躲過一劫。
但這份情報實在太重要了,李靜安必須要立刻傳遞出去。
被抓捕後,敵人試圖用高官厚祿誘惑李靜安變節,失敗之後,又對他嚴刑拷打,但同樣以失敗告終。
他們又怎會知道,在李靜安看似文弱的外表下,藏著的一個經歷了重重磨難的不屈的靈魂。
國民黨的特務或許能夠摧殘他的肉體,但卻永遠也不可能動搖他的精神。
在折磨了他將近半年的時間後,1949年5月7日,國民黨特務殘忍地殺害了包括李靜安在內的12名共產黨員。
而那時距離上海解放的日子不到20天,潛伏在敵人心臟上的革命誌士,倒在了黎明前的黑夜中。
008號檔
1949年5月30日就在上海解放的三天後,陳毅就收到了李克農給他發來的電報,讓他不惜一切代價,一定要找到李靜安。
李克農還表示李靜安對於他極為重要,如果在世,一定要安排可靠的同誌火速護送來北平,如果犧牲了,也望盡可能找到遺體。
時任上海市公安局首任局長的李士英接到命令之後,立刻成立了調查小組,開始調查李靜安的下落,可是找遍了整個上海的各大拘留所和監獄都沒有找到李靜安。
大家不得不面對李靜安可能已經犧牲的最壞可能。
根據一位曾在監獄中做看守的留用人員回憶,5月7日傍晚,的確有一批犯人被押上刑車,運往楊思秘密處決了。
調查組的人帶著裘慧英一起前往楊思,只是簡單的詢問,便有百姓告知了當時槍聲的來處——戚家廟。
最終在楊思區政府的協助下,6月20日這些被秘密處決的革命烈士,在戚家廟的一條溝壑中被挖出。
其中除了李靜安還有同時期被捕的秦鴻鈞、張困齋兩位同誌,上海市公安局也立刻開始追查兇手。
1950年3月30日,上海貨物稅局滬北所工作人員向虹口公安局反映,有一個形色可疑的中年男子帶來了一批軍用的通訊器材來納稅。
在審訊之下,這個名為李樹林的男人立刻坦白了自己的來歷。
在上海解放前,他一直在為淞滬警備司令部的一個名為上海電訊監察科的部門做事,是他們在民間的爪牙,這個部門就是專門監察和破壞城裏的秘密電台的。
【永不消逝的電波】劇照
在他的供述之下,特務徐鳴秋浮出了水面,他是當時專門負責整理李靜安的審訊筆錄的特務。
不久後,徐鳴秋便在南京落網,他將自己知道的有關情況全部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他表示有關於李靜安和秦鴻鈞兩座秘密電台被搗毀,兩人被抓的事情都是由他的頂頭上司,當時上海電監科的督察葉丹秋一手督辦的。
這個人手上沾染了眾多中國共產黨情報人員的鮮血,早在上海解放之前就逃之夭夭了,
然而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葉丹秋為了生計前往昆山尋找了自己曾經的一位陳姓下屬,而這名下屬在酒後無意間透露了自己曾在電監局工作的歷史,被人舉報落網。
葉丹秋檔案照片
為了求生,他果斷的出賣了自己的老上司葉丹秋。
葉丹秋最終被抓捕,審訊中,他對對抓捕李靜安等地下黨人以及破壞秘密電台的罪行供認不諱。
1951年1月31日,上海市人民法院判決葉丹秋死刑,其他相關罪犯也分別被判刑。
結語
1957年,中國共產黨隱蔽戰線上的領導人李克農向黨中央提議,以李靜安為原型拍攝了電影【永不消逝的電波】。
李靜安的妻子裘慧英和兒子也帶著李靜安的革命精神走遍了全國十幾個省市,為百萬余人我說宣講革命。
李靜安為革命獻身的精神,也如同那電波一般,永不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