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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恥的正史

2024-05-31歷史

1601年的六月,江南大地陰雨連綿,積水成澇,即將成熟的稻田變成了一片澤國。

夏收已然泡了湯,秋收卻還得好幾個月,事情是明擺著的——米價即將大幅上漲。

蘇州城的百姓們人心惶惶,深怕難以度過這個艱難的夏天。

就在這時,又傳來一個更可怕的訊息,一下讓蘇州的百姓們感到天塌地陷……

01

宋以來,蘇州府已經逐漸成為天下最為富庶的地區。

在元朝末年的群雄混戰中,蘇州為朱元璋的死對手——張士誠占據十年之久。

最終,張士誠被朱元璋打敗,身死國滅。

張士誠雖然亡了,但因為他在蘇州期間給百姓做過不少好事兒,所以蘇州百姓大多都依然懷念「張王」,這就讓朱元璋非常不爽。

為此,朱元璋對蘇州實施了嚴厲的懲罰——不但將蘇州居民大量強制遷徙到江北,還對蘇州制定了全國最重的稅負標準。

明代的蘇州府,田地只占全國百分之一左右,卻要負擔全國近十分之一的田畝稅。

除此之外,蘇州還要為明朝皇宮提供大量絲綢、錦緞。

這些絲綢、錦緞大多是由官府以很低的價格向蘇州原生的絲織作坊收購的,基本上屬於半買半上貢的狀態,相當於在沈重的稅負之外又多加了一份壓榨。

【天工開物】中明代織工操作織機的插圖

明朝之所以把這份額外的壓榨專門壓到蘇州人頭上,一方面當然是因為蘇州的絲織技術水平全國最高,出的綢緞品質最好;

另一方面則是因為蘇州的絲織產業規模大,從業者多——羊多了薅羊毛才方便,這道理誰都懂。

當時的蘇州城裏,私人開設的絲織作坊不下有幾百家。

這些作坊,大的有幾十張織機,小的也有五六張織機。

作坊主名叫「機戶」,專門僱用那些無田無產的窮漢來織絲綢,「計日取值」,也就是幹一天活發一天的工錢,窮漢們就靠這點工錢勉強糊口,作坊主則靠剝削窮漢的剩余價值發家致富。

曾經有史學家說,這就是屬於「資本主義萌芽」性質的生產關系。

是不是「資本主義」咱就不細究了。

總之,機戶和他們的雇工,以及做絲綢生意的商人、搞絲綢運輸的車夫、馬夫、船夫,再加上和絲綢業有關的繅絲、印染、刺繡、制衣等行業從業人員,還有投資絲綢生意的士紳,當時幾乎半個蘇州城的人都靠絲綢吃飯。

絲綢業對蘇州來說不但是支柱產業,簡直就是吃飯的飯碗。

而現在,大明朝竟然要砸掉蘇州人的這個「飯碗」了!

02

1601年的這個夏天,統治明朝的是萬歷皇帝朱翊鈞。

萬歷十歲繼承皇位,在位的前十年真正主持朝政的是首輔張居正。

老張辛辛苦苦幹了十一年,去世了,給朱翊鈞留下了一個相當不錯的家底子。

可惜,被張居正管教了十多年的朱翊鈞已經成了一個叛逆心理極重的青年。

親政之初勉強維持了幾天勤政愛民的形象之後就不裝了,開始放飛自我,酒色財氣,什麽不好來什麽。

尤其是在敗家這方面,朱翊鈞更是不敗不舒服。

他剛一親政就開始修建自己的皇陵,七年之間花費白銀八百多萬兩;

為了給他寵愛的兒子福王朱常洵舉辦婚禮,一下子花掉了白銀三十萬兩;

他自己一年的飯錢就要二十七萬兩,采買珠寶、袍服,動輒花費幾十上百萬兩。

萬歷二十年(1592年)到二十八年(1600年)間,明朝又進行了三次大規模戰爭,花掉軍費上千萬兩。

朱翊鈞如此敗家,讓每年只有四百萬兩正常稅收入賬的大明王朝財政系統走向了崩潰的狀態。

越來越感到錢不夠用的朱翊鈞,開始使用起了「非常規手段」。

從萬歷二十四年(1596年)起,他把一大批身邊的親信太監派到全國各地,以「礦監」、「稅使」的名義,在正常稅收之外加收「礦稅」、「商稅」,搜刮各地的民財以供他個人享用。

一向富庶甲天下的蘇州當然更是搜刮的重點。

萬歷二十七年(1599年),太監孫隆奉朱翊鈞之命,帶領一群走狗趾高氣昂地來到蘇州。

孫隆剛到蘇州的時候,應該說還算謹慎小心。

因為他知道蘇州這個地方在朝為官的人多,退休在家的高官也多,讀書人更是遍地都是,在這樣一個地方搜刮民財,不小心一點是要出大亂子的。

因此,他為了減少阻力,提出了一個「只征行商,不征坐賈」的原則,也就是說,只對來往於蘇州的外地商人征收額外的商稅,而蘇州原生的機戶、商人及其他絲綢業從業人員都不加征稅收。

這一招果然有效,蘇州本地士紳和富戶們知道胳膊擰不過大腿,再說畢竟沒有加征到自己頭上,也就忍氣吞聲當看不見了。

於是乎,蘇州城六個城門和城外的水路要沖上就紛紛建起了二十多個稅卡,孫隆僱用了蘇州原生的一批地痞流氓充當稅管,所有經過的商人都要繳納過路稅。

至於稅額,反正沒有法律規定,就全憑稅官老爺們高興,想抽多少抽多少。

本來,明朝官府在各交通要道上已經設有法定的「鈔關」,用於征收行商的商稅。現在孫隆又稅上加稅,行商們簡直苦不堪言。

行商們生意不好做了,於是只好不來蘇州或者少來蘇州。

行商少了,孫隆的稅源也就少了,於是他開始不顧吃相,對進城賣菜賣雞賣魚的小販和農民也進行抽稅,一只雞、一把菜、一條魚都要征稅,交不起稅的不是挨鞭子就是東西被沒收。

這麽一來,來蘇州城裏賣東西的小販和農民也少了,市面蕭條、物價上漲,屁民的日子越來越難過。

明清兩代的重要鈔關——蘇州滸墅關

眼看稅源越來越少,孫隆急了,深怕被主子責怪,於是終於撕下了最後的底褲——萬歷二十九年五月底,他下令:蘇州城裏,每張織機都要繳稅銀三錢,每織出一匹絲綢,還要再繳銀五錢。

這一下,蘇州城裏炸開了鍋!

當初說好的「只征行商,不征坐賈」,現在居然行商坐賈要一起征了!

還要不要點碧蓮?

本來這兩年蘇州絲織業就已經越來越蕭條了,現在還要加征稅收,還讓不讓人活了?!

既然不讓我們活了,我們也不幹了!大家全都關門歇業吧!

就這樣,曾經每天機杼聲不絕於耳的蘇州城,機杼聲一下子消失了!

03

六月初五,蘇州市中心玄妙觀前的大街上,聚集著一群群焦急而又沮喪的窮漢。

他們都是靠給機戶打工謀生的「織工」,每天一大早他們就聚集到觀前街,等待作坊主們挑選去幹活,一直幹到萬家燈火,才能拿著一點工錢,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家休息。他們是手停口停,一天沒活幹就一天沒錢買米。

自從孫隆宣布對蘇州的「坐賈」也加征稅收以來,蘇州全城的絲織業作坊紛紛宣布關門歇業,這些打工人一下子沒了雇主,僅有的生活來源也斷了。

因為沒錢買米,有的人家裏老婆孩子都餓了幾天了。

雖然他們早都知道全城絲織作坊已關張歇業的訊息,但還是懷著最後一絲幻想,來到觀前街,看看能不能撿個漏。

可是,都日上三竿了,依然一個雇主也沒有出現。

打工人們又餓又累又煩躁,心態快要崩了。

就在此時,一個打工人突然站出來,對織工們大聲說道:「朝廷派來的稅使給機戶增稅,全城機戶都關門歇業了,大家不要再指望有人雇我們了!」

大家轉眼一看,這不是葛成麽?

葛成是蘇州本地人。他與萬歷皇帝是同齡人,但卻同齡不同命——萬歷皇帝每天在皇宮中錦衣玉食,葛成卻只能每天在絲織作坊裏996,一天沒活幹一天沒飯吃;

萬歷皇帝嬪妃成群,甚至一天娶八個女人,而葛成因為貧窮,三十大幾了還是光棍一條。

孫隆來的這兩年,蘇州的絲織業日益蕭條,葛成的生活變得越來越艱難,忍饑挨餓已經常態化了。

如今孫隆又下令增加稅賦,機戶們紛紛關門歇業,這更把葛成推上了絕路。

反抗會被官府殺頭,但不反抗便要餓死。葛成決定,不能再忍了!

大家一看葛成站出來說話了,不知道他想幹什麽,於是問他:「沒人雇我們幹活,你說怎麽辦呢?」

葛成振臂一呼:「大家現在活不下去,都是因為那些狗稅官,我願意帶領大家去殺他們,朝廷問罪下來,是殺是剮我一人承擔!願意一起跟我一起殺稅官的,明天來玄妙觀集合!」

蘇州有句伲語,叫「餓死不如闖禍」。

平常這些打工人們都唯唯諾諾、膽小怕事,連機戶責罵他們都不敢回嘴,唯恐砸了飯碗。

但現在飯碗已經被人砸了,還怕你個毬?!

第二天,六月初六,一個難得的晴天,一大早就有兩千多名織工來到玄妙觀前集合。

葛成身穿麻衣,手持芭蕉扇,帶領大家一起盟誓,發誓只殺稅官,不擾市民,只燒稅卡,不劫民財,所有起義參與者都聽葛成的芭蕉扇指揮。

盟誓完畢,兩千多名織工在葛成的指揮下,分成六路,分別向六個城門進發。為了減少暴力傷害,不給官府「謀反」的口實,葛成要求大家只用木棍,不得拿刀槍之類的兵器。

他們一路前進,沿途的蘇州市民紛紛跟隨,要看看這些窮漢們是否真的敢殺朝廷派來的稅官。

葛成抗稅起義爆發的地方——蘇州玄妙觀

05

葛成親自率領的這一隊織工目標是葑門稅卡。

當他們趕到葑門的時候,幾個稅官正攔住一個賣瓜的老人,逼著老人繳稅。

老人無錢可繳,稅官們就拿著皮鞭猛抽老人。

葛成見狀,一揮芭蕉扇,大喝一聲:「打!」

身後的織工們一擁而上,揮舞木棍,把剛才還耀武揚威的稅官們打得抱頭鼠竄。

把持葑門稅卡的是孫隆的狗腿子黃建節,他平常對百姓最狂,認為屁民就是個屁。

現在到了這當兒上了,他還想抖威風,想把織工們「斥退」,結果被織工們一頓亂棍當場打死。

另外幾路起義的織工,也分別向平門、閶門、相門、盤門等幾個城門的稅卡發起了攻擊。

平日裏趾高氣昂的稅官們,在織工們棍棒面前被打得跪地求饒,威風掃地。

有少數幾個不識相企圖反抗的,都被織工們扔進了河裏。

六座城門的稅卡搜刮了蘇州人兩年,卻在一個上午就被織工們全部燒成了灰燼。

圍觀的蘇州市民激動不已,他們編出了歌謠,熱情歌頌葛成和起義的織工們的壯舉:

「千人奮梃出,萬人夾道看。斬爾木,揭爾竿,隨我來,殺稅官!」

葛成揮舞芭蕉扇,指揮起義織工進攻稅卡

城門的稅卡全部拔除之後,葛成又率領織工們前去捉拿孫隆的另外兩個狗腿子——湯莘和徐成。

這兩個人都是蘇州本地人,卻抱著孫隆的大腿,為虎作倀,助紂為虐,欺壓蘇州百姓,為孫隆搜刮民脂民膏。

當織工們沖到他們的家裏,卻發現這兩條走狗已經得到風聲,逃進了長洲縣衙門(明代蘇州府城分為兩個縣——長洲縣和吳縣)。

於是葛成率領職工們迅速跑到長洲縣衙門大門前,要求知縣交出湯、徐二人。

但長洲縣衙門卻大門緊閉,無人出來答復。憤怒的織工們想要沖進縣衙捉人,卻被理智的葛成阻止。

他很清楚,一沖擊官府,這事兒的性質就變了,所以絕對不能沖擊官府,只能繼續圍住縣衙門。

到了午後,聚集在縣衙前的人越來越多,蘇州知府朱燮元急得團團轉,但因為手上無兵,根本無法鎮壓,若一直拖延下去,深恐引起起義者憤怒,轉而進攻衙門,將危及自身安全。

無奈之下,只好下令將湯、徐二人交出。

織工們將這兩條走狗押到玄妙觀前,宣布了他們的罪狀,將他們一頓亂棍擊斃。

收拾完了走狗,下面該輪到和他們的主子孫隆了。

下午,葛成率領織工們沖向了孫隆的駐地——北局稅監司,準備活捉。

然而,孫隆早已得到訊息,迅速逃到了退休在家的蘇州大官僚申時行的家中躲避,起義者撲了個空。

待到天黑下來,孫隆偷偷溜上了申家的小船,一路連夜跑路去了杭州。

葛成率領織工沖進孫隆駐地——稅監司衙門

06

織工們的壯舉震撼了蘇州市民,更讓市民們震撼的,是織工們在起義中表現出的那種高度的紀律性。

葛成在起義之前就為起義者立下規矩,「不挾一刃,不掠一物。」

起義織工們只以棍棒為武器,攻擊物件只限於設卡害民的稅官,而絕不騷擾傷害無辜市民。

在搜捕湯、徐二人的時候,葛成率領的隊伍誤入了他們的鄰居家中,葛成弄清情況後,馬上對戶主人作揖賠罪。

有人想借起義趁火打劫,偷盜財物,葛成發現後立即下令將此人亂棍打死。

數千人的起義隊伍,在葛成的指揮下紀律森嚴、秋毫無犯。

蘇州城裏社會秩序井然,市民生活一切如常,甚至就連官府衙門也沒有受到任何沖擊,這一點,讓知府朱燮元也不得不嘖嘖稱奇。

六月初九,起義的第四天,葛成鑒於城內稅官稅卡都已被肅清,蘇州知府朱燮元也已答應取消增加的稅賦,於是決定結束起義,釋出安民告示:

「稅官肆虐,民不堪命,我等倡義為民除害。今大事已定,四方生民各安天理,無得藉口生亂。」

轟轟烈烈的抗稅起義一夜之間偃旗息鼓,蘇州城又重歸平靜。

緩過勁來的朱燮元馬上從周邊州縣調來了大批兵馬,準備對打工人們秋後算賬。

危急時刻,葛成說到做到,自己一個人去官府投案,獨自承擔了所有的罪名。

面對朱燮元的訊問,葛成大義凜然地說道:

「倡義者我也!以我正法足矣!無株連平民,株連則必生亂!」

葛成慷慨投案,一人承擔所有罪責

聽說葛成被捕,蘇州市民紛紛前往知府衙門,請求知府向朝廷申明實情。

朝廷中的蘇州籍官員們,因為痛恨這些「稅使」禍亂家鄉,聽說了葛成的事後也都紛紛上書,為葛成辯護。

他們說,葛成倡義,一不持兵器,二不反朝廷,三天之內不傷市民一人,不搶民財一文,不毀官府一物,所打殺的稅官也不是什麽真正的「體制內」,而都是孫隆雇來的蘇州的地痞流氓,不能算是殺害朝廷命官。

既然如此,這就不能算是造反。

其實朱翊鈞何嘗不知道,大明的祖制裏哪一條寫著皇上可以派太監出去在正賦之外加征賦稅?

但孫隆畢竟是自己派出去的,蘇州的屁民如此不給面子,自己這個皇帝臉還往哪兒擱?

因此,他一再給南直隸和蘇州府施壓,要求對葛成「明正典刑」。

上邊下邊的壓力一起都壓到了朱燮元的身上。

經過反復權衡,朱燮元最終決定,以「聚眾倡亂」的罪名判處葛成死刑,打入死牢,但並不立即執行,而是一直「監候」,也就是一直死緩狀態。

這樣既顧全了皇帝的臉面,也保全了葛成的性命,對蘇州百姓也算是個還能接受的結果。

葛成正式入獄的這一天,蘇州城萬人空巷,成千上萬的市民自發趕來為這位城市英雄送行。

他們有的端著好酒好菜,有的拿著嶄新的衣帽鞋襪,還有的直接捧著金銀,想要贈給葛成。

然而,葛成一一謝絕了市民們的好意,與他起事時一樣,「不取一物」,從容走進死牢之中。

一段傳奇,就此劃上了句號。

07

萬歷四十一年(1613年),葛成在死牢中已經度過了十二個春秋,這一年,葛成終於獲得了朝廷的赦免,結束了漫長的牢獄生活。

入獄時,他三十多歲,正值壯年,而出獄時,卻已經是兩鬢斑白、年近半百了。

蘇州百姓並沒有忘記這位多年前的英雄和他所做出的壯舉,聽到他出獄的訊息,千百市民再次像十二年前那樣,湧來監獄門前,迎接他的重獲自由。

為了感謝這位為民請命、挺身倡義的英雄,一些富有的機戶要贈送他房屋、錢財,還有的要為他娶妻成家,但他都謝絕了。

大家感懷他的賢德,尊稱他為「葛將軍」,但他卻依然穿著破舊的麻衣,和年輕時一樣,靠做雇工過著貧苦的生活,淡然面對一切的尊榮。

蘇州人尊稱葛成為「葛將軍」在他死後樹起了「吳葛將軍墓碑」

就這樣,日子又過去了十多年,到了天啟六年(1626年),為了鎮壓政敵東林黨人,當朝的大太監魏忠賢派出大批錦衣衛特務前往蘇州,準備抓捕以清正廉潔著稱的周順昌。

被葛成的精神所鼓舞的蘇州百姓,再次自發組織起了對暴政的反抗。

在蘇州市民的痛打之下,兩名錦衣衛特務被擊斃。

事後,朝廷大規模搜捕參與暴動的市民,顏佩韋等五人仿效葛成,挺身而出,擔下罪名,最後全部被以酷刑處死。蘇州市民感念五人的忠義,將他們安葬在山塘街上。

此時已經年屆花甲的葛成做出了一個決定——為這些抗暴的後輩們守墓。

直到四年後,他的生命也走到了盡頭,遵照他的遺願,蘇州士紳和百姓將他安葬在五人之墓的對面,讓這位抗暴的前輩與五位後輩永遠相望。

位於蘇州山塘街的葛成墓

屁民在平常,確實像屁,沒人在乎,沒人記得。

但當他們茍活與世上的卑微願望也被人粗暴踐踏時,屁民不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