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憑這些年對陳楷的了解，本來以為他會帶我去賽車場，或者網咖、撞球室之類的，但……
「一桶爆米花，兩杯柳橙汁。」
「請問大桶小桶？」
陳楷扭頭看我，笑著說，「大桶的。」
抱著桶走出去的時候，我低著頭，蚊子哼哼似的說，「其實……我吃的不多的。」
「嗯，我吃的多。」
我沒想到他會這麽回答，剛想問點什麽，就被他牽著手進了放映廳。
片子是【海上鋼琴師】的重設版，特別清楚，1900特別帥，可是——我為什麽總是想去看旁邊的人呢？
這電影看得心驚膽戰，但是意料中電視劇上那種手同時伸到爆米花裏的情境並沒有發生，因為——陳楷牽著我的手一直沒有松開！爆米花也只放在我這邊。
「餓了麽？想吃什麽？」走出電影院，他拉著我的手，另一只手在看大眾點評選餐廳，「能吃辣麽？」
「能吃……可是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我忍不住用這些年看小說的洪荒之力去猜測，「你是不是和別人打賭輸了，這是大冒險？或者是你被別人用激將法了，看你到底能不能把我追到再甩了？」
陳楷暗滅手機，神情從嬉笑變得嚴肅，「如果是這樣呢？」
我把手從他那裏抽回來，兩手抱著爆米花桶，裏面的東西被我吃得差不多了，沈默了一會兒，我忽然笑著擡頭看他，悅悅說我雖然長相是「中人之姿」，但笑起來格外有感染力，很漂亮。
「那我也不怪你的。」
「我知道，或許這樣說很卑微，男人應該都看不上這樣上趕著的……我也不想的。」
「可是……」我譏笑一聲，「我辦不到啊，陳楷，我拒絕不了你。」
「當然，」我趕忙擦了把快流出來的眼淚，「你能告訴我真相我也很開心的，被人耍的感覺並不好，即便是你……謝謝你啊。」
06
說完我扭頭就要走，陳楷卻快步擋在我身前。
他神情不像剛才一樣嚴肅了，但也說不上開心，「你呢？為什麽喜歡我？還這麽多年？」
「……」我盯著他看了很久，久到我覺得都有一輩子了，「喜歡一個人，需要理由麽？」
他笑了起來，大手搭在我肩膀上，「走！吃飯去！」
吃飯的地方是川菜館，陳楷不太能吃辣，但那是陪我去了。
看著一口菜一口水，額頭上都是汗珠的大男孩，我噗嗤笑了出來。
他見狀喝了半杯水走到我這邊坐下，胳膊搭在沙發上，往前逼近，幾乎把我圈在他懷裏。
「笑我？」似笑非笑地看著我，有點邪氣。
我盯著他被辣紅的嘴唇，沒出息地咽了口唾沫，鬼使神差地開口，「我可以親親你嘛？」
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後，我吃川菜沒變色的臉突然漲紅，「那個……我吃好……」
聲音被吞沒了……一個吻中。
回到寢室一直傻笑的我，被悅悅鄙視了。
「笑得怪滲人的，他，他對你幹什麽了？」悅悅盯著我嘴角直抽搐地說。
「嘿嘿嘿…」我害羞地捂著臉。
「……得了，以後再問我就是狗！反正你記得保護好自己。」
「嗯嗯！他……真的挺好的……」
悅悅見我正常了些，嘆了口氣，「或許，真的像你說的，他是因為家庭原因才那麽渣，本性不壞吧。」
我拼命點頭，對！一定是這樣！
07
我覺得我被網暴了！
學校論壇、貼吧、微博、表白墻都是我和陳楷的照片。
而且已經持續半個月了，
雖然軟體不一樣，但下面的評論倒是想到一塊去了，都是一個主題——舔狗上位。
我盯著表白墻上那張被偷拍的照片發呆。
照片很新鮮，就是昨天的。
陳楷帶我逛超市，我本來打算減肥沒想買什麽，卻被他塞了一懷薯片，懵逼地看著他。
拍照片的人倒是技術不錯，拍到我的時候，陳楷正把我的頭發挽到耳後，因此只露了眼睛，加上蘋果原相機真是好看，到有點網圖的意思。
嗯，這技術，怎麽也是個資深站姐！
突然，表白墻又更新一條，我根本沒打算開啟看突然，但不得不說，這巨大的「老年字型」真的很吸睛——【我追得冷浣！】
旁邊附了一張陳楷發給表白墻的聊天記錄。
不等我多想，就接到了陳楷的電話。
「餵？」
「沒哭吧？」他語氣似乎有點小心。
我搖搖頭，「沒有！我撿了這麽大個便宜，她們嫉妒我！」
「呵~」陳楷舒了口氣，「沒哭就好，下午有課麽？帶你去吃好吃的。」
「沒有！」
「好，那你睡個午覺，兩點半我來接你。」
掛了電話我覺得自己心跳得厲害，急忙翻了翻相簿。
找到了我想要的東西，並設定成了手機桌布。
08
「你以前也帶別的女生吃路邊攤嗎？」我坐在夜市燒烤店裏，啃著烤翅說。
他把烤好的五花肉讓到我身前的盤子裏，「沒有，和她們吃飯不多。」
「wai sen mo？」我這兩天想通了，不管我多麽小心翼翼，該離開的也總會離開，不如做回自己，好像陳楷還挺喜歡我這樣的呢~，於是我大口吃著肉含糊著問。
「哪有為什麽？我就是習慣自己吃了，況且，她們吃那麽點就飽了，一直看著我，我怎麽吃？」說罷朝我挑眉，好像求表揚一樣。
我喝了口水，擦了擦嘴巴，「是說我吃得多嘍！」
「呵~」陳楷又遞過一串馬鈴薯片，「我不介意再多一點。」
「可是我這個月胖了三斤了！」
「嗯，胖了手感好。」
「……」
「怎麽不說話了？」陳楷又給我倒了杯水。
我吃著馬鈴薯片嘟囔一句，「你耍流氓！」
「不和女朋友耍流氓，難道到大街上耍流氓啊？」
「……歪理！」
當然，我還是下定決心，不管明天陳楷怎麽投餵，我都不能再吃了！
站在樓上朝樓下的陳楷擺擺手，看他走遠消失不見，我忽然一個激靈想起一件事——我好像還是不知道他為什麽喜歡我啊？
09
我大一的時候就喜歡陳楷。
那時候給他打籃球送水的女生也很多，我就隨大流一起送，印象裏他好像接過去一次還對我說了謝謝。
別人都以為一起送水的女孩子是一樣的。
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和她們不一樣——我早就認識陳楷了。
只是那時候還不是喜歡。
我經常跟著他一起回家。
先說好，我可不是什麽變態！
只是那時候他老是跟人打架，聽說經常被人在晚自習後回家路上被人群毆，我這小胳膊小腿的當然做不了什麽，只是起碼有個人能報警吧，畢竟他身邊狗腿子不少，但上下學總是獨來獨往。
有一回，陳楷跟人打架受傷了，我怕他路上出事，就跟著陳楷到了他住的小區，可是他住的地方是高檔小區我進不去，我發了會兒呆，思考著我們這樣懸殊的家境，是不是一點可能都沒有啊。
就在我發呆的時候，我看見陳楷跑了出來。
他就站在小區門前的路燈下，慘白的燈光打在他頭上，新鮮的血跡從頭上蜿蜒而下，平時總是帶著壞笑的嘴角耷拉著，不一會兒就上了一輛車離開了。
也是那天之後，我經常去他的小區打聽，門衛大爺一開始不理我還勸我早戀不好，我連忙擺手說我不喜歡他，後來去的多了，門衛大爺也會跟我說幾句。
我才知道，陳楷是重組家庭，繼父家暴成癮，母親懦弱，他總是跟繼父動手，但那個男人年輕時也是個練家子，陳楷在他手瑞奇本沒有好果子吃。
我低迷了好幾天，但晚上「送」陳楷一點沒耽誤。
一次周五放假回家的時候，因為冬天夜長，又加上陰天，五點左右天就沈了下來。
一直平平安安回家的陳楷，在路過往常的小巷子的時候，忽然被人扯了進去。
我定心裏咯噔一下，慌亂中想起之前學電影女主下載過警笛聲，一路小跑回到拐彎處，開啟警笛聲，慢慢走進，營造一種由遠及近的感覺。
那些人也都是小混混，聽見聲音慌了神趕忙離開，我站在拐角等著陳楷站起來，但兩三分鐘過去了，人還是癱坐在那兒。
「這可怎麽辦！」
我一咬牙，連忙沖過去，也不顧他是不是真的混到了，或者只是站不起來。
「餵…」
「你醒醒。」
最後我還是打了120，聽見救護車的聲音我就離開了。
好像也是那天之後，陳楷回學校第一次打籃球的時候，我去送水，拼命擠到了第二排，和別人一樣舉著水，那次他接了過去。
果真不記得我，但一聲「謝謝」已經夠我開心很久了。
10
「還沒聽你說起過家人。」陳楷牽著我的手遛彎，閑聊道。
「我是個孤兒，沒有家人。」
「……對不起。」他停下腳步。
我搖搖頭，「是我沒跟你說，你又不知道！瞎自責啊你！」
「那以後，我就是你的家人，好麽？」他問得輕柔，好像怕驚擾了什麽。
「可是……你還是沒說，你為什麽這麽喜歡我啊？」我沒回答他。
「這對你很重要？或許和你一個理由呢？」
我想了想這個可能性，隨即堅定搖頭，「不可能的，大學那些事包括參加你的生日聚會，我都躲在角落一句話沒說，你才知道我大學喜歡你，我也剛說了以後不喜歡你，然後你就開始追我了，很奇怪不是麽？」
他拍了拍我的頭，微微彎下腰，「高三那晚，南鑼巷子裏，你來的時候，我有意識。」
我被這句話釘在原地，不自覺瞪大眼睛看著操場昏暗燈光下的陳楷。
「可……」我思索了很久，「可那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你不能反射弧這麽長吧？」
陳楷被我的話逗笑了，「你跟著我的時候，我就知道了。」
他見我震驚得厲害，便自顧自說，「一開始以為是校外那些人派人跟著我，但第一天沒動手，我有點納悶。」
「第二天我帶了把刀在身上，路過南鑼巷拐彎處的時候我故意停了幾秒。果真那人急忙躲到拐角，但是影子卻投到了對面墻上。」
「我看見紮著辮子是個女生，以為又是那些……」陳楷看著眼神躲閃，咳了兩聲，「花癡…跟蹤我的。」
「但我不想多事，就沒管。」
「後來我發現這人只是跟著我走過學校那邊的小路，到了大路就不跟了，只有幾次跟著我到了小區，也沒什麽動作。」
「我好奇，那天就用了個苦肉計。」
「……？苦肉計！」
「別生氣~別生氣，也是人太多，我也真的扛不住。」
我氣不打一處來，根本不聽解釋，「你的肉是石頭啊！不知道疼啊！還苦肉計！我看你活該被打死！！！」
陳楷見我生氣突然笑了起來，把我緊緊抱住，溫熱的氣息在耳邊擴散，「後來我觀察過你，那時候也不說多深情吧，但確實也想和你談個戀愛，只是我怕你跟我在一起太危險，你那時候學習好，早戀什麽的耽誤你，所以……」
我掙脫他的懷抱，手指在他胸前用力戳，「所以你就替我做了決定？還假裝自己很渣？想讓我放棄？」
「嗯。」陳楷委屈巴巴的裝可憐。
「那怎麽又想通了？」我又問。
「因為——害怕你受傷。」
「怕我被網暴想不開？」
「……嗯。」陳楷憨笑，「當年那樣想，很蠢是不是？」
「呵，您也知道啊！？」我諷刺說，又想到什麽補充一句，「當然了，我可是正經人，不早戀！」
但他絲毫不生氣，一點以前那種「大哥大」的邪氣都沒有，笑瞇瞇又抱住我，「真好。」
「好什麽！？這次要不是情書的事兒，以後我怎麽也會和別人談戀愛的！」
「所以好啊，你還在呢。」
「……油嘴滑舌！」
「要不你嘗嘗~」
11
美人鄉，英雄冢。
這話果真沒錯！
不知不覺我竟然和陳楷談了半年多戀愛了，也成功長胖了五斤。
「可不能再吃了……」我趴在兼職的咖啡店的玻璃上。
「過年就是養膘的時候嘛~」陳楷站在我身後，下巴放在我肩上，右手繞到前面捏了捏我肚子。
我一下拍掉他的手，「你禮貌嗎！」
「嘿嘿~，手感真好！」
「……」老變態！
我沒再管他，徑直看向窗外，雪已經薄薄鋪了一地，被陽光一照亮閃閃的，特別好看。
今天是年前兼職的最後一天了，明天就是除夕了~
真好，五年半了呢。
12
我和陳楷在一起的事兒，從我研一的時候開始鬧，一直沸沸揚揚的。
一開始幾乎所有人都不看好，正常的點勸我別陷進去，過分的更是說什麽的都有，什麽不要臉、倒貼……
只是我倆在一起一周，會有人嘲笑我「一腔熱血」。
我倆在一起一個月，會有人覺得陳楷眼光出了問題。
可是，現在我倆已經在一起已經快一年半了！
我倆的照片依舊會時不時出現在表白墻、論壇上面，但是下面評論已經換了個畫風了——他們讓我開個班。
「笑死！難道你追我不就是圖我美貌、圖我身子嘛！」我瞪了眼陳楷。
他笑著應下，「對了，寶寶，下周我要出差了，可能得有一兩個月，你在學校乖乖的，你現在沒實習，別出去兼職了，好好寫論文，以後我養你。」
「得了吧你！不夠操心你的呢！你家裏處理的怎麽樣了？」陳楷畢業後去了他親生父親的互聯網公司，因為專業對口，所以是自己應聘進去才從母親口中得知那是親生父親的公司。
我本來以為他會辭職或者實習期過了就跳槽，沒成想，他拿著一張他小時候和他媽媽的合影就去了老總辦公室！
原話是這麽說的，「聽說你現在未婚也沒孩子，我是你和耿秋梅的兒子，我並不介意你把公司這些麻煩事兒交給我。」
嘖嘖嘖~
不愧是他！
要我是那老總，起碼一個耳刮子！
當然，老總沒同意，混到那份兒上也不是吃素的，讓陳楷「滾」回去，但那之後出門什麽應酬都會帶上他。
「你說，他和你媽，會不會有什麽誤會，才離婚的啊？」我猜測道。
陳楷抿了下嘴唇，「我倒是希望。可事實是，我媽好高騖遠，出軌了，呵，不知道現在腸子青了沒。」
我不知道說什麽就抱住了他。
「寶寶~」
「嗯？」
「別離開我，好不好。」越相處，我越覺得陳楷就是個缺愛的孩子，當然，他對外的狠厲也不作假。
我拍著他的後背，溫聲說，「都過去了…」
13
因為是文科專業，這學期只剩幾門公共課，我在表白墻上聯系了個代課的，自己沒去上，剩下的也就是論文了。
這都好說。
我收拾好行禮，給悅悅留了封信，翻出打車軟體。
到了機場的時候沒什麽人，我很快托運完了行李，過了安檢去裏頭等著。
我突然覺得時間過得好慢，坐到飛機上的時候，我竟然松了口氣。
開啟手機，看見下午陳楷給我發的訊息——
【要跟他們一起去那家公司看看情況。】
【這邊技術大牛倒是不少，就是摸魚現象嚴重哈哈】
【你在幹嘛呀~】
【寶寶，我好想你呀~】
【老婆，你在睡覺覺嘛~好夢呦】
【對了！這邊有家法餐很不錯，下次帶你一起來打卡呀~】
我看了一會兒，結束去聊天界面，開啟微博發了兩個字，設定了不可評論。
又返回去心不在焉地翻了翻聊天記錄，最後在飛機廣播響起的時候，我開啟相簿都清理了，只是一年多，竟然都幾千張合影了麽……微信先刪好友又把手機卡拿了出來，再放了新的進去。
我馬上就要去國外讀預科了，世界也終於要清凈了。
14
我曾經有一個大我三歲的好朋友。
她不是孤兒，是跟著每月都會去福利院做義工的父母一起去才認識的我。我小時候性格不討喜，被所有人孤立，只有她在父母的鼓勵下來和我玩兒。
我很在乎她。
後來她喜歡上一個小一級的學弟，叫陳楷，喜歡到我不能理解地地步。
她會尾隨陳楷，收集他有關他的所有一切，甚至他扔掉的煙盒。
有點變態。
我看著自己屏保上的照片，十六歲的陳楷，穿著藍色校服，站在梧桐樹下，一個背影。
這是我第一次透過她知道陳楷。
後來……她被陳楷拒絕了，而且說的話很難聽。再後來，被喜歡陳楷的女生校園暴力，最後在暑假去補習班的路上，精神恍惚出車禍，沒了。
死在了我剛和她成為校友的那一年，死在了18歲的時候。
除了喜歡陳楷，她做什麽都很中規中矩，過馬路從來不搶那一兩秒，很細心的一個人……
她那麽善良，連被拒絕之後她都替陳凱說話，「浣浣，你不知道，他過得很辛苦的……那天一定是心情不好！」
我因為她的緣故，去高年級觀察過這個人，便立馬反駁她，「狗屁心情不好！他那種小混混，你喜歡他幹什麽啊？！」
我想，這一切都是陳楷的錯。
…
我那時候拼命學習，一開始我想如果我足夠優秀就能引起他的註意了。
可不等我展開行動，一個和他同級的班花加學霸，被他很冷漠地拒絕了，我才開始計劃別的方式。
最終，我終於發現了一個或授權行的方式，我只有十五歲，我也不知道自己的方法對不對，但我只想出了這一個辦法——那樣的家庭，他應該很缺愛吧。
一定很希望有人不顧一切喜歡他吧。
一定渴望有人掏心掏肺對他吧。
但那樣多疑的人，應該也不會很容易相信我，
所以，這計劃一開始，就是六年半。
…
所以我故意跟著他，故意笨手笨腳被他發現。
南鑼巷之後在球場上送水，我也是打探他的虛實，想知道那晚他到底醒沒醒。他以前都是撿著離他近，靠休息區的第一排女生手裏的水喝，但那天他走遠了過來拿了我手裏的。
那天起，我就知道，他那晚上看見我了，對我感興趣了。
他觀察我，我也是知道的。
他這樣的人，大都不喜歡心思深的，我就怎麽「蠢」怎麽來。
蠢也是一種單純。
為他考大學，為他去省外，但我什麽都不說，我在等著他自願上鉤。
或許大一的時候我也可以表白，但對這種悶騷的，少年時期兩三年的感情還是淺薄了些。
但好在，我很有耐心，也很有自信。
或許，他也曾懷疑過為什麽我這麽喜歡他吧？但是他已經不記得那個因她死去的女孩了，或許從未記得，所以，他怎麽也想不出原因。
…
這麽多年過去了，終於，我成功了，因為昨天悅悅偷偷告訴我，陳楷私下找她想跟我求婚，讓她幫忙。
是啊，他馬上就25了，該結婚了。
可是有的人，永遠留在了18歲那年。
…
嗯，一切都像我計劃地那樣發展著。
可是……
我看著飛機漸漸升起，看著即將遠離的城市，忽然一陣失落湧上心頭。
我這樣做……對麽？
我也不要他的命，只是要他經歷同樣的被拒絕被拋棄。
這些年，我像是魔障了一樣被自己困在自己的局裏，或許……
算了，都過去了……
【男主視角番外】
01
她離開了，什麽都沒說就離開了。
我開完會看著那個紅色感嘆號，頭一次覺得心像是裂開了。
一開始還以為是什麽套路，後來電話也打不通，怎麽都聯系不上，我才不得不相信——我好像…被拋棄了。
02
我找到張悅的時候，她皺著眉把手機遞給我。
是她的微博，禁止評論，只有兩個字——溫晴。
張悅問我這是什麽意思？
「我不知道。」
「張悅，你能幫我聯系她嗎？」
「……我打過很多電話，她好像出國了，電話打不通。」
我默聲看著那兩個字，一絲殘影從腦子裏閃過，但太快了，沒能抓住。
03
我從她導師和福利院的院長那裏，打聽到了一絲訊息，連夜去了M國。
再次見到她的時候，她正拖著疲憊的身體往回走。
燈光暗黃，這街區也老舊，恍惚中我好像回到了南鑼巷。
「為什麽？」我聽見自己啞聲問她。
可她一絲一毫的停頓都沒有，徑直走過我，「為什麽一定要有原因呢？」
一句話，輕飄飄的，被吹落在地上。
04
我忘記了我是怎麽回國的，有意識的時候已經坐在了辦公室裏。
我的親生父親拿著一副「你沒救了」的眼神看著我，最後嘆了口氣，把幾張紙遞給我。
「……」
「你不想知道原因？」
我眼中閃過一絲光亮，忙接了過來。
…
溫晴，
冷浣，
康山福利院，
車禍，
報復……
呵，多可笑啊…
我都不記得那個人是誰！
我癲狂了一般對著父親嘶吼，「她憑什麽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她憑什麽啊？」
「我不喜歡別人有錯嗎？我拒絕別人有錯嗎？」
吼著吼著我突然笑了，又笑著留下了眼淚，「我要替每一個跟我表白的人著想，我活得該多累啊？就不為我想一想嗎！？」
「是她先說喜歡我的！」
「是她跟蹤我！給我寫情書！」
「是她說……」我腦海中猛然浮現出我們第一次一起過年，她一直笑得合不攏嘴，我打趣她，她說見到我就開心。
我忽然委屈極了，握著紙癱跪倒在了地上，「是她說見到我就開心的……」
05
我恍然想起——她似乎從未當面說過愛我，也從未承諾過不會離開。
…
是不屑，還是不敢？
06
最近我時常想起當年的事。
南鑼巷見到她之後，我也會暗中跟著她，我看見她在路口悄悄等我，在我經過的時候怕我發現每次都蹲下假裝系鞋帶。
我很喜歡在南鑼巷拐角的地方看她印在墻上的影子，小心翼翼的，撓的心癢癢的。
也喜歡她費勁兒擠在人群裏遞水的樣子，以及我拿了水之後的開心。
雖然身邊的人都說他喜歡我，但一開始，也不是沒懷疑過。
怎麽就這麽喜歡？
我從不否認自己長得好看，以往向我表白的也不在少數，只是她的眼睛是最幹凈的。
我甚至記得那天跟那個男人大打出手，跑出小區後看見躲在大樹後面的她，本以為她會害怕。
但是等上了朋友的車後，在後視鏡裏竟看到她跑到我剛站著的地方。
後來，門衛跟我說，有個小姑娘總是打聽我，我竟然有點開心，鬼使神差示意門衛可以適當說給她些訊息。
這次，總該怕了吧？
這樣的家庭，我不會長成什麽好人的。
可是她還是每天傻呵呵的跟過來……
在不知道少次看見她趴在保安亭外面，拿著點心「賄賂」保安的時，我發現自己沒有不耐、沒有惶恐，後知後覺意識到，或許在南鑼巷裏，自己就已經栽了。
她的一切我都知道，只是問她以前的同學並不知道她有個比她大的好朋友，我也只覺得她是孤兒性格孤僻些，後來在一起了，我怕自己這份積藏多年的感情嚇到她，也假裝不知道她的身世。
那時候年紀小，雖然成年了但也活在別人家裏，我怕那個酒鬼知道他談戀愛找她的事，也怕哪天自己真的急眼了，把人打死，後半輩子就完了，所以成年之前不敢冒險，就一直一副渣男的樣子，希望她自己放棄。
而且…，那時候我也不懂什麽是愛。
母親出軌，繼父家暴，我總覺得「愛」這種東西根本就不存在。
後來得知她也考上了A大，我特別開心！
只是少年面貌早就面目全非，我也早就是別人口中的渣男了，而她……怎麽可能有那麽傻的人等著我？
後來保研的時候選擇院校，我又一次想起了她，這才發覺真的忘不掉。以前年紀小不懂，現在呢，也太晚了吧。
我認命地想要逃離，去了外省讀研。
可是……她為什麽跟過來了呢？
我疑惑了整整一年，在僥幸與理性之間反復橫跳。
直到那個曝光的貼文。
我開心極了！正好借這個機會。或許一開始她會以為我只是玩兒玩兒，但我有信心等到她相信！
…
可是……她走後，有一天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便開啟論壇查到當年她被人掛在網上的貼文。
我搜到了一個很眼熟的IP……
是她。
……所以，相遇是假的，跟蹤是假的，關心是假的，喜歡是假的……
只有他陷進去了，是真的。
07
以前我總以為，時間會抹去一切，就像那個吵鬧血腥的「家」，隨著時間遠去，我已經不那麽怨恨了。
可是……為什麽已經三年了，想起她我還是心疼地厲害？
我在網上查原因。
有人說忘不掉的人，就該去見一面。
有人說，是時間不夠長。
有人說，新歡比時間好使。
還有人說，這是犯賤。
我覺得他們都對，又都不對。
因為他們錯過的，或許是年少情深、或許是多年相知相許，又或者是某天偶然看見的白月光，而我呢……
曾經有人救我上岸，但最後還是被推了回去。
推我的，和救我的，竟是同一個人。
08
周姨是父親的得力助手，也是我進公司以來第一個上司，對我很好，這幾年沒少幫我。
可能最近似乎活兒少了些，她總是想給我張羅著相親。
我本來想一口拒絕，但幾乎是被周姨壓著腦袋看了人家姑娘的照片。
剛想說不用了，一張照片成功讓我停了下來。
是張生活照，上面的女孩兒，二十出頭，站在零食架前抱著薯片，圍巾遮住了大半張臉，面對著滿墻零食，只露出一雙眼睛，黑亮黑亮的，特別好看。
真的好像啊。
最終，我還是去了。
倒是沒動心，而是我……太沒出息了，太想她了……
約會地點是周姨告訴我的，說是那個姑娘想去這裏。
我看是個燒烤攤，心裏咯噔一下。
若不是見過人家其他照片，我真的有點奢望會是我心心念念的小王八蛋呢。
說來也怪，除了剛知道真相的幾個月，後來我竟然一點也不恨她，更多的是委屈。
甩去雜念，我收拾完東西開車去了。
進去的時候，一個姑娘熱絡地朝我擺手，「這裏！這裏！」
這姑娘話很多，倒沒有我想象的那麽尷尬，我感受著這熟悉的場景，莫名放松了下來。
突然，那姑娘說，「沒想到你個老板還吃路邊攤呢？本以為你會嫌棄呢？」
我剛要說話，就看見她眼睛亮亮地湊過來，「話說，陳老板以前是不是老帶別的女生來啊？」
這句話，忽然拉扯著我，讓我想起一件很細微很細微，我自己都快忘了的事。
還是那個燒烤店，我生日的時候，她用兼職的錢請我吃烤串。
那些日子我接了個活兒，一直改bug，特別累，吃著吃著竟然睡著了。
恍惚間，我似乎聽見她靠在我耳邊說話，聲音很低很低，
她說，
「陳楷啊，我好像喜歡你誒。」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