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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醫院是最暴露人性的地方,對此你怎麽看?

2024-06-07育兒

第一次生孩子,我隔壁產床是一位39歲的初產、高齡產婦。我進待產室的時候,她正側躺在床上,捂著肚子,淒厲地慘叫著:「醫生,求你了,給我剖吧!」。可她丈夫,拒絕在手術通知單上簽字。

我對「生孩子」這件事兒的恐懼,在她的慘叫聲裏被推到了頂峰。

一、39歲高齡產婦,丈夫為二胎拒絕簽字剖腹產。

第一次生孩子,在市人民醫院,那裏有市裏最早也是最好的婦產科。

淩晨12點半見紅,我冷靜地推醒老公,拿起待產包,告訴婆婆不必隨行,然後讓老公開車去了醫院。辦理好住院手續進待產室,差不多2點。

我害怕剖腹產。 整個孕期,除了下雨,我每天都會出門走很多路,就為了讓自己這個「柔弱不能自理」的身體,在生孩子的時候多點力氣。

所以進待產室的時候,其實我不怎麽害怕,因為孕期學習的孕產知識告訴我:只要好好聽從醫生的指示,控制好呼吸的節奏,孩子和我的狀況一切良好,我就可以少受點罪,也盡量避免剖腹產。

但是一進去待產室,我還是被一聲淒厲的叫喊嚇了一跳:「醫生!求你了,給我剖吧!」

待產室的結構大概是圖上這樣的:

那時候淩晨2點,待產室人很少,為了就近檢視,醫生給我安排在9床,8床已經有一位產婦躺著了。

那聲慘叫,就是8床發出來的。

我看見護士一邊輕輕地撫摸她的後背,一邊問她:「你現在很痛是嗎?但是你現在只開了1指,也沒有辦法打無痛,你要剖腹產嗎?」

產婦瘋狂點著頭:「剖,剖!」

護士又跟她確認:「你之前說是準備生二胎的,如果剖腹產的話,未來3年最好不要再懷孕,如果你生二胎的話,到時候就42歲了哦,風險會高很多。你現在是痛,但是胎兒的狀況沒有問題的,你考慮下,能繼續忍一下嗎?」

說到這裏,產婦的呻吟聲小了很多,好像真的在考慮這個問題了。

但是下一陣陣痛襲來,她臉上又浮現出近乎猙獰的表情,咬著牙說:「剖!」

護士點點頭,拿來了一張病情告知表,讓她先簽個名。然後要外出告知家屬。

結果沒一會兒,護士回來了:「 你丈夫和媽媽不同意你剖腹產。他們不肯簽字。」

產婦拿起手機撥號,還沒等她說話,我就聽到話筒裏男人的聲音:「你才進去多久啊就要剖腹產?忍一忍不行嗎?順產對孩子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怎麽這麽矯情啊?」

這一頭的產婦臉色都已經慘白了,她幾乎是咬著牙在說:「你去給我簽字!」

那邊喊了幾句方言,我聽不懂了,產婦掛了電話,又撥打了另一個號碼。

這一次,她平靜了很多,陣痛來的時候她也沒有像之前那樣慘叫,但是整張臉上布滿汗水,又幾乎是毫無血色,看起來有點嚇人。

「媽媽,你現在來一下醫院好嗎?我想剖腹產,很痛,但是**(丈夫的名字)不肯簽字。」

總覺得時間好像過了很久。

我的宮口開到了2指,陣痛讓我無暇關註別人的事情了。一位護士急匆匆從門外進來:「8床安排手術,家屬簽字了。」

我生完小孩睡醒,已經是下午6點半了。朦朦朧朧中聽到婆婆和嫂子在說話。

婆婆說:「這婆婆和老公真是心眼子壞透了。嫌人家年紀大了,生的孩子品質不好,還非要剖腹產,影響生二胎。哪裏有這樣的人?她媽大早上過來的,帶著她弟弟。她弟弟上來就把女婿給按住了。吵了一頓才簽的字。嘖嘖,外邊的人都在說這一家子呢。」

我又想起來她在待產室裏的樣子,淒厲、絕望、委屈。

還會有二胎嗎?

我想不會了吧。

二、不能打麻醉,她硬熬了3天才生下孩子。

還是生孩子的時候遇到的。

從淩晨2點進了待產室,我一直到下午2點才開了10指進產房。3張產床上,躺著三個忐忑不安的準媽媽。

助產士告訴我,待會要好好呼吸,好好用力,然後就去教旁邊的媽媽了。

她一直很虛弱地發出「哼哼」的聲音,跟剛剛聽到的淒厲到汗毛倒豎的聲音完全相反。

助產士跟她說話我才知道, 她進產房已經三天了。

因為身體原因,她不能打麻醉,如果順產沒法生出來,就只能不打麻醉,硬生生忍著剖。想想都痛得要死。

所以助產士一直在給她打氣,教她怎麽呼吸。告訴她10指開了,很快就能生出來了,就不用受罪了。

下午4點33分,我生下了女兒。3分鐘後,她生下了一個男孩。

我看見助產士俯下身抱了抱她,她還是很虛弱,一邊笑一邊眼淚流了下來。

在產房又待了2個小時,我先被推了出去。等電梯的時候,我看見她老公沖到產房門口,撲在推她的床上,很高大的一個男人,嚎啕大哭。

三、她說:「孩子是我身上的肉,誰放棄她,我都不會放棄她。」

2020年6月,我兒子腦袋上長了一個包。去醫院做了CT ,顯示可能是罕見病。

家鄉的醫院技術手段不夠,我們連夜去了上海,掛號、拍片、等安排手術時間。

8個月的兒子是整個病房最小的小孩。

有個12歲的男孩,從雲南來的,走路直打飄。父母說,是腦袋裏有寄生蟲,從雲南縣城到了省會昆明,後來去了成都,都治不好,最後來了上海。

有個6歲的女孩,一直在哭,那個隔簾一直拉著,開始是她自己小聲啜泣,後來媽媽走出來,我發現媽媽也哭得眼睛紅腫。

隔壁床上,是一個沈默的女孩和沈默的媽媽。她不哭,也不鬧,很安靜很乖巧地坐在床上玩貼紙書。吃飯、睡覺,都很安靜,只有上廁所的時候才會弄出一些聲響。

後來我發現,女孩安靜地甚至有些反常——她從來不說話。但是媽媽對她說的話,她會點頭或者搖頭作為回應。

偶爾聊了幾次天我知道了,孩子在學校摔了一跤,結果就爬不起來了,送到醫院才發現,她得了一種罕見病,摔倒也不過是這個病的第一步。

在老家治了一年多,孩子沒治好,老公先撐不住了,要放棄治療。

後來,他們沒法達成一致意見,離婚了,老公每個月支付3000塊的撫養費。

這位媽媽一個人帶著孩子,每個月都要從江西到上海就醫。一次住一個星期。她在空閑時間會不停地操作手機,因為那裏有她的收入來源。

我們同一天出院。

在住院大樓下又打了一個照面,她正在打電話,表情嚴肅,眼角含淚。她對著電話那頭大喊:「她是我的孩子!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你們誰放棄她,我都不能放棄。」

【醫院是最暴露人性的地方嗎?】

當然是。 生老病死,醫院占了3樣 。在醫院,有人性的光輝,也有醜惡。

我住過2次醫院,都是生孩子。

陪護過2次,一次是我爸動手術,一次是我兒子動手術。

比起爸爸待的病房,我更害怕待在兒童病房裏。

因為那個充斥著磨滅希望的絕望。

祝大家,萬事順意,身體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