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警官，我有點緊張。」
天津來的小夥子張懷遠坐在車裏有些忐忑，後背冒著冷汗，身體直哆嗦。5月20日是他與素未謀面的親生父母見面的日子。
「別怕，有我在，牽著我的手！」
張懷遠緊緊牽著民警的手走下車，33年了，他第一次踏上溫州這片土地。
民警牽著張懷遠的手，緩解他的緊張
01
一家人緊緊擁抱在一起
「來了！來了！」5月20日正午，隨著一輛警車漸漸駛近，永嘉縣三江街道蘆田村沸騰起來，鞭炮炸響，鑼鼓敲起，紅地毯從村口一路鋪到了家門口，村民們裏三層外三層地簇擁著。
父親厲士傑站在人群中不住地眺望，看著那個在心裏描摹了無數的身影由遠及近，眼睛、鼻子、嘴巴，孩子的面容漸漸清晰，陌生而熟悉。「他就是我的孩子，他的眼睛那麽像我，嘴巴和他媽一模一樣。」厲士傑顫抖著嘴唇，雙手緊緊摟住張懷遠的脖子，失聲痛哭。
「爸……」張懷遠看著小心地喊出聲。那個從來有淚不輕彈的糙漢子，因這一聲呼喊，哭得淚流滿面，「兒子，我的兒子，回來就好」。
一家人相見的那一刻，沒有過多的話，而是緊緊地擁抱在一起，母親厲小芹淚水止不住地流，打濕了孩子的肩頭。張懷遠說：「爸爸媽媽、哥哥妹妹、小姨、小侄子、小侄女還有許多親人都來接我了，一下子冒出了這麽多親人，我從來沒有想過。」父母拉著張懷遠的手緊了又緊，一行人走走停停，朝家的方向行進。
張懷遠和家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喜極而泣。
臨近午餐時間，張懷遠和父母吃上了第一頓團圓飯。飯桌上，母親和小姨輪流給張懷遠夾菜，第一次吃溫州菜的張懷遠感覺特別合胃口。張懷遠說，自己最喜歡吃溫州鴨舌和帶魚，媽媽也最愛吃這兩個菜，一家人口味十分接近。「爸媽發現我喜歡吃，在家住的這幾天，每頓飯桌上都有這兩道菜。」母親厲小芹說：「我們一家人在一起，吃了湯圓，就團團圓圓了。」
這幾日，厲士傑夫妻倆跟著孩子來到天津的家中，第一次見到了兒媳和9歲的孫子。厲士傑已經想好了，這次要多住幾天，好好彌補多年的陪伴和虧欠。「再過兩日，就是張懷遠的生日，我可憐的孩子活了三十多年從不知道自己何時出生，今年，我們一家人終於可以過個圓滿的生日。」厲士傑說。
張懷遠表示，等孩子放暑假，他要帶孩子回溫州老家看看。他說：「溫州的文化底蘊深厚，風景也好。楠溪江、雁蕩山、江心嶼我都想去看看。」
02
「夭折」的孩子還活著
張懷遠「離家」的故事，還得從33年前說起。
張懷遠的父親厲士傑是溫州永嘉人，30多年前夫妻倆一同來到河北唐山工作，張懷遠是他們的第二個孩子。「老大剛生下來一年就懷了老二，由於一胎是剖腹產生下的，沒恢復好，老婆懷孕六個月的時候刀口裂了。」厲士傑說，醫生說要提前把孩子生下來，但不一定能養活，問他這個孩子還要不要。
1991年6月4日，噩耗還是降臨了。厲士傑滿懷忐忑，看著他的妻子被推進了手術室，一個多小時之後，醫生從手術室走出，告訴他孩子搶救失敗，已經夭折了。即便有了心理準備，但親耳聽到孩子的「死訊」，厲士傑還是心如刀絞，「當時我感覺天都塌下來了，站都站不穩了，我們連孩子的面都沒見過，我老婆當時全麻，什麽都不知道。」這件事讓他們一家常年陷入了痛苦，夫妻倆經常會想起這個孩子。
誰也沒想到，命運悄悄迎來了轉機。今年4月，來自嵊州的尋親誌願者找到他們，告訴他們孩子可能還活著。這一訊息讓他們難以置信。「從誌願者上門走訪那一天開始，到跟孩子見上面的那天，我每天都激動得睡不好覺。」盡管厲士傑還不知道DNA檢測的結果，但聽到孩子可能還活著，心中就充滿了希望和忐忑，一邊是盼望失而復得的喜悅，一邊是擔心希望落空的不安，兩種情緒不斷交織，厲士傑和妻子度日如年，時不時就打去電話詢問檢測結果，「工作人員都被我們問煩了，後來一看到我們來電，就直接說出了結果會通知我們的，讓我們別問了。」
夫妻倆就這樣守著電話度過了難熬的一個多月，即便是睡夢中也不敢關機靜音，生怕錯過孩子的訊息。直到5月16日，嵊州警方送來確切訊息，確認來自天津的小夥子張懷遠就是他們的親生兒子，接到電話的那一刻，厲士傑和妻子喜極而泣，沈浸在孩子「死而復生」的巨大喜悅中。
「不知道孩子這麽多年是怎麽過來的，吃得好不好，有沒有受人欺負，沒有父母的孩子過得該有多苦啊。」一想到這兒，厲士傑忍不住哽咽。從接到訊息那天起，孩子母親細心地準備起生活用品，雖然不知道孩子的身高，她還是準備了好幾套尺碼的衣服，幻想與孩子重逢的那天。
03
得知身世，踏上尋親路
當年已經「夭折」的張懷遠又是如何活過來的？「長大了才聽說，我當年是被手術室的醫生抱給了院長的親戚撫養，但是多年過去，具體的細節已經不得而知了。」張懷遠說，「從小我就有所耳聞，身邊的同齡人都說我是‘外面要來的孩子’，但養父母從沒和我說過。」
張懷遠告訴記者，自己有記憶起，就和養父母生活在安徽宿州的農村裏，領養他時，養父母的年齡已經超過50歲，養父是一名殘疾人，家裏生活拮據，17歲張懷遠便輟學前往天津打工。2023年，養父去世兩年後，養母才將他的身世告知。「養母已經80多歲了，她擔心自己哪一天也走了，留下我一個人，沒有親人可以說話。」去年10月，張懷遠在養母和嬸嬸的支持下，開始踏上了尋親的路。
張懷遠告訴記者，去年11月，自己透過抖音平台找到了嵊州市公安局「和合」尋親工作室，抱著試試看的心態，聯系了負責人商朝陽，並送去血樣。「等結果的每一天我都睡不著，心裏都在想著尋親。」他說，自己也是事後才知道，原來他的大伯恰好在血庫留下血樣，警方和尋親誌願者透過多次走訪，這才聯系上了他的親生父母。
5月15日，張懷遠接到了商朝陽打來的視訊電話：
「小張，我給你找到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