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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木人間:雞冠花(二)之遇見

2024-02-03旅遊

回老家照顧父親,常蹬車去幾十裏的三劉老街買煎餅。(病重的父親只吃三劉街的煎餅)

一路上走過徐洪河大堰上偉岸挺拔的楊樹林,林下野花遍地,穿過瓜果蔬菜富饒的村落,再走過百日菊和秋英花搖曳埂上的綠稻田,仿佛開啟一次盛大而滿意的旅行。

從何時起,故鄉在我心裏成了日夜渴望旅行的旅遊勝地,回故鄉,成了短暫的旅行。

走過人家院落,看過蓖麻依籬綠袖翩翩,又見到雞冠花偎著紅磚墻綻放,花朵肥碩艷麗,通透火辣的大紅色,襯著淳樸的院落,分外吉祥,喜慶。

我停下來,左看右看,真美啊,發現雞冠花,樸素中透著高貴,絨朵朵的,仿佛華麗的絲絨布。心裏歡喜著,也咯噔一下,自己是不是老了,渴望做一件雞冠花同色同質感的絲絨袍子。

每次買煎餅路過那裏,都要停下來看一會兒雞冠花,拍拍圖,摸摸細絨絨又胖墩墩的花朵,真是煙火氣的花。原來俗是接地氣融入生活。

有人說去那麽遠買煎餅不嫌遠,沒人知道,買煎餅的過程是旅行的感覺,也是我對父愛的報酬。從小到大父親滿足過我數不清的願望,我希望能一直給父親買他愛吃的煎餅以及其它需要。

好快呀,一路上,楊樹的葉子紛紛揚揚開始落,牽牛花打不開喇叭瓣子,人家的蓖麻收了,雞冠花透紅的花邊敷著茫茫白霜,花朵還紅著,莖葉已幹癟,主人也不收種,那是我最後一次去買煎餅。

我親愛的父親下葬後,回常州,陷入失業的窘況,開始充滿坎坷的找工作之路。

找工作的過程酸甜苦辣,再次體味到社會的復雜和自身社會經驗的不足。

中介介紹一份工作,接待我的人事,是一位有氣質的女子,看不出年齡,反正感覺人蠻和氣,很好溝通,但是工價太低。

後來下載了Boss,又遇見那位美麗的人事女子,我以為經過第一次交接,她不會用我,沒想到,她讓我去看看,工價比原來也高多了。

這一次的崗位是我未接觸過的,她說可以學徒。對於陌生崗位,我還在考慮,想再等等,繼續找個適合自己的工作。

過了多日,還是沒找到滿意的,於是告訴她,第二天去上班,結果訊息剛發出去,另外一個公司來訊息叫我去上班,相比較,後來的工作更適合我。

去上了兩天,很不適應那裏的環境,搭檔是有著十幾年的工作經驗的老手,總用眼角看我,排斥我。累點苦點都不要緊,受氣不能忍,於是辭掉了這份工作。

再一次深陷失業的焦慮之中。

最後,舍下面子,放下尊嚴,給那個被我放鴿子的人事發訊息,掏心掏肺表達歉意,以及對一份工作的需要與熱情。

我以為,在水深火熱之中,莽撞使人後悔一時,遺憾讓人後悔一輩子。

她似乎很好溝通,爽快地答應我次日去上班。

工作的結果是,我太笨了,一時間勝任不了那個崗位,難倒不難,是我在陌生環境,不能正常發揮自己的工作能力,需要一段時間磨合。

人事看我笨手笨腳,杏眼一瞪,學徒沒薪資。

穿工作服的男主管,小聲跟我說,有薪資,別理她,你做你的。

人事看到主管跟我說話,瞪眼,主管趕灰溜溜地去幹活了。

漂亮的人事穿著裙子,在車間趾高氣揚地轉來轉去,我招呼沒打,離開那裏。

回去的路上,心情輕松愉快,沒有失業的焦慮。

很喜歡從村子走過,村子很小,落座在嘈雜的廠房之間,一條水泥小路彎轉著從村中穿過,路邊,小橋流水人家,藍牽牛和很多綠藤繞在籬笆,馬蘭菊開在菜園子,小孩在水窪玩水,農人在田裏澆菜,老人聚在門前嘮嗑家常,魚塘邊綽約著鵝黃的苦菜花,人家屋檐下青石上苔痕青青,鳳尾蕨綠茵茵從墻縫鉆出來,使人感受到幽深的詩意和濃郁的煙火氣息,一時間,想不起來剛才遭遇過的不幸,就算想起來,也以為是為定定心心走這條路而做的鋪墊和引子。

我在意味深長地看一棵似竹的姜苗,兩男孩騎著跑車路過,一個驚訝:「你怎麽找到這條路的,又安靜又超近!」

另一個驕傲地:「近多了去,我早就發現了,方便,風景又好!」

他們青春飛揚的身影消失在山楂樹下,遠遠的,我看到巷子裏一片火紅的雞冠花,像熊熊燃燒的火焰。

我懷著激動的心情跑到那片雞冠花。

這片雞冠花依墻而開,極其葳蕤,霸氣十足,氣宇軒揚,敦實厚沈的大紅,把古舊的小巷渲染得一派靚麗。

看著看著,有點心痛,雞冠花的花序肥大茁壯,憨乎乎的,紅得不管不顧,敞開心扉,要燃燒要紅透,用力詮釋著自然的絢麗之美。

真是直率又誠實的花呀。

在雞冠花胭脂紅渲染的風裏,突然,覺得,女人如雞冠花憨笨若愚,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