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正在身临其境的当下,长期保持均势的世界秩序,在短期内混乱攀升。 时代风云变幻、剧烈 震荡,既让人难以适从,但也趁机领略到隐匿的真相: 人们在信念方面的浑浊迅速被澄清,每个人的底色更加袒露: 自由主义、虚无主义、泛灵论、保守主义……信念和美学有机结合,汇聚在「整体迷乱」的当代艺术领域中。
当代艺术和自由主义天然亲和。世界的祛魅(disenchantment)、主体性的确立,现代性的兴起,契合并鼓励着人的天性,珍视创造性的艺术界对此一拍即合。被点燃的激情迸发出巨大的创造力,美学上的争奇斗艳甚至无所不用其极,主要是自由主义倾向的艺术家贡献出来的。自我确认的道德感,也驱动着这些艺术家激越地拓展艺术的边界、提升艺术的功能,这个过程中有时会产生出乎意料的偶发效应,刺激疲软黯然的氛围。
但美学上的井喷期过后,屡见不鲜甚至熟视无睹,成为新的常态缓慢洄游。这时,人们更容易意识到:当下正散发着新鲜魅力的各种临时变身,其实都有古老的本源……日光之下并无新事,岂有一件事人能指着说这是新的?哪知,在我们以前的世代早已有了。
自由主义者激越的拓展如果遭遇厚实的障碍或沉默的黑洞,会越来越难以施展。而且,自我确认的道德感以及由此而生的形而上激情,无论是遭遇顺境还是逆境时,都会触碰到人性与生俱来的幽暗,尤其是遭遇逆境时。深究下去,人性从来没有变过,而自我确认的道德感在绝对依据方面,是虚无的——这是祛魅的必然后果。
不停的质疑会洞察到自由主义亮丽表皮下的虚无底色、慷概激昂之下的冷寂消沉。更阴森的是:底色虚无必然导致相对主义,和所反对的一方其实貌离神合。其中,有些质疑者也察觉到了人性与生俱来的幽暗,继而在形而上层面加以确认后倾向虚无主义。
彻底的虚无主义者会索性放弃生命,就像加缪【西西弗斯的神话】开篇提到的:「真正严肃的哲学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自杀。判断生命是否值得继续,这就是在回答哲学的根本问题。」
沃霍尔的话语
在不彻底的虚无主义者身上,愤世嫉俗和玩世不恭是一体两面。他们不断的消解各种「意义」,但又无法从俗套中完全脱身,于是各种反常的纠结、摇摆、自嘲成为无可奈何的常态。虚无主义的洞察力如果和美学魅力有机结合,如同奇葩绽放,在大众/小众、轻松/严肃、欢快/悲伤、轻浮/沉重等相互排斥的范畴中随机穿行(「黑色幽默」就是其中一种),能产生强大的张力、丰富的层次和复杂的意味……剧终时,狡黠/真诚的引出答案。
泛灵论(Animism)即万物有灵论,是超验信仰中的一种。这种信仰认为所有物体、地点和生物(动物、植物、土壤、岩石、山脉、水域、天气型态、人类创作,甚至是文字、符号……)都具有独特的精神或灵魂,并影响其它物质、现象。人类则通常被认为与其他动物、植物和自然力量大致立于平等的地位。
泛灵论在亚洲有漫长、广泛的影响:佛教、印度教、耆那教、锡克教、道教、神道教、朝鲜巫教(Muism)……还有分布于北亚、中亚、西藏、北欧和美洲的萨满教等。泛灵论就是泛神论、多神论,和无神论、独神论之间的差异,是超验信仰的差异,体现为「文明的冲突」。
泛灵论在填补绝对依据方面的虚无,这很容易和本土传统文化对接起来。和自由主义、虚无主义相比对时,泛灵论的底色并不虚无。但和保守主义相比对时,双方的绝对依据明显不同,「文明的冲突」浮现出来。但在「整体迷乱」的当代艺术界,泛灵论者只要在美学方面和以往的艺术有差异,就可以被收纳进来——「当代艺术」终究无法揪着自己的头发悬离以形式主义为主线的「现代主义艺术」,古老的泛灵论因此能在当代艺术中借壳上市。
保守主义保守着命运、天、地、人的整全关系,在经验、理性和超验的信靠之间维持着平衡。回顾以往的艺术史,保守主义往往是中流砥柱。但在当代艺术语境中,保守主义往往最被轻视乃至被遗忘。狂飙突进至忘乎所以时,保守主义被视为不合时宜,成为迂腐、陈旧、滞后、僵硬的代名词。混乱激增而无可奈何时,保守主义才有了重新被正视的可能,但目前依然应者寥寥。如何让古典精神经过当代美学转化后生动可感、富有魅力,是保守主义取向的艺术家们难以回避的问题。
和其它领域相比时,艺术的最不可替代性依然是美学。「当代艺术」( Contemporary Art ) 强调的是时间而不是价值取向,多种信念都可以借「当代艺术」这个壳上市,意味着多种绝对差异共处一堂。美学的魅力是表层,信念的方向是深层。
文/ 杜曦 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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