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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边塞将门之女,为爱困居国公府五年。
曾经许我一世一双人的翩翩儿郎,
婚后却将一房又一房妾室迎入府中。
看着跪在地上的又一娇弱女子,我突然倦了。
「谢瑜安,我们和离吧。」
他只当我在吃醋胡闹,直到我所求的圣旨送至他手中。
顾家长思,不屑久居后宅困于儿女情长。
身为顾家女,我是要成为女将的。
1
国公府后院,一片宁静之中隐隐传来几声啼哭。
房中,一名娇弱女子跪倒在地,双手轻抚着小腹,面上满是泪痕。
「夫人,我和三郎是真心相爱的,求您准我入府吧。」
「我肚子里的孩子,不能没有父亲啊。」
我只是看着,悠悠地坐在软榻上,不置一词。
这番场景,我已不是第一次见了。
如今早已没了初见之时的痛彻心扉,只剩下一抹淡淡的酸涩。
再有就是深深的疲倦。
「思思,你又在闹什么?」
谢瑜安闻讯赶来,轻柔地将地上的女子扶起。
他望向我的眼眸平静无波,出口的语气也仍像往日里那般平和。
平和到我觉得浑身冰冷,平和到我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锦娘如今有了身孕,我定是要将她迎入府中好生照看的。」
「我同你说过许多次,妾室只是妾室而已,你不必为难她们,你……」
他话未说完,已被我开口打断:
「谢瑜安,我累了,我们和离吧。」
一番话出口,我心中倒是莫名有些轻松起来。
他只当我是吃醋胡闹,神情之中满是不以为意。
「思思,莫要再闹了,平白叫其他房看了笑话。往后别再把和离挂在嘴边了,今日这话我只当你没有说过。」
说罢,他扶着女子出门而去。
我说和离,他自是不信的。
毕竟,我爱他之深,他比谁都知晓。
2
我出身西北边塞将门世家,家中父兄个个骁勇。
我自幼随父兄习武,武刀弄剑,无一不精。
上山下水,也从未叫苦。
父亲常说,顾家长思虽是女子,未来却是要做女将军的。
直至十七岁那年,我随父亲进京述职。
宫宴之上,谢瑜安一首长诗艳惊四座。
一袭白衣,剑眉星目,更是直直撞入我心中。
几日后,我随父亲至国公府拜访,与他在花园初遇。
那时,他正神色担忧的盯着树上不敢下来的小奶猫。
我身形灵活地上树,想把小猫带下来,却不想它受了惊吓,将我抓伤。
谢瑜安如玉般的面庞贴近我的手,呼出的热气在伤口处消散。
我看着他,伤口处痒痒的,心中也痒痒的。
他命人取来伤药,轻柔的为我包扎,好听的声音在我耳边念叨。
「你这姑娘竟这般大胆,若是从树上摔下可如何是好?」
「亏得这猫儿幼小,抓痕不重,往后你可要仔细着些才是。」
我面色潮红,一颗心更是就此沦陷。
后来,我留在了京城,如愿嫁给了谢三郎。
嫁为人妇,我远离了边塞,远离了父母。
嫁为人妇,我久居后院,放下刀剑,自此满心满眼只剩一人。
他喜诗文,我便拿起那些晦涩的书卷研读。
他喜美食,我便日日下厨房尝试。
府中皆言,三爷与夫人实乃神仙眷侣,恩爱非常。
我却不知,这恩爱实则是有期限的。
3
成婚第三年,谢瑜安带回一个女子。
他言这是故去恩师之女,他要将她收作妾室,照顾她余生。
我不敢相信,那个曾经许我一世一双人的少年郎如今竟提出要纳妾。
一种被背叛的感觉遍布整个胸腔。
我同他闹,砸了许多东西,发了很大的脾气,最终仍旧无济于事。
他只用一种极为平和的眼神望着我,好听的嗓音一字一句说着:
「思思,你不该这样闹的。她入府也不会改变什么,是你的始终是你的。」
后来,府中老夫人又将我叫至房中,话语之间格外冰冷。
「老三媳妇,男子三妻四妾最是寻常,善妒是女子大忌。你婚后三年无出,便是三郎不提,你也该张罗为他纳妾之事才对。」
「这里不是你边塞顾家,你既嫁到了国公府,自是要守国公府的规矩。」
我心中倍感疼痛,但纵有百般无奈,却也只得咬牙接受。
往后数日,谢瑜安依旧待我如常。
平日下值,他会为我带回街上卖的最好的糕点。
奉命外出,他会为我搜罗当地新奇的小物件。
休沐时,他仍旧陪我放风筝,同我论诗文,与我一起逗弄小猫。
我做吃食,他也依旧满口赞叹。
我却知道,终是有一些无形的阻碍横亘在我们之间,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之后两年,陆续有女子入府。
看着她们一个个跪在我身前求我接纳,我的心慢慢由痛苦变成麻木。
我年少时爱上的翩翩儿郎,早已不是完整的属于我。
身边之人,包括他自己都在逼迫我将他分成几份,然后一份一份出让出去。
我曾歇斯底里地闹过,最终却还是在谢瑜安平和的眼神中变得木然。
我逐渐意识到,或许,一世一双人的佳话真的只是画本子里描绘出来给人看的。
又或许,这种佳话确实存在,只是没有发生在我身上。
4
自上次提过和离之后,我突然病了。
过去许多年,我的身体一直很好。
这次的病来的突然,似是要将我从前未感受过的病痛一起补回来。
我无力起身,即便窝在被子里,身体也止不住的发寒。
跟前的小丫头见着我苍白的面色,整日里唉声叹气。
过来诊断的大夫号了我的脉,也是连连摇头。
我心中知晓,这是心病,无药可医。
这天我醒来,谢瑜安坐在我床前,面上是极为明显的担忧之色。
「你一向身体极好,怎得突然病成这样?」
「思思,你应该早些差人去叫我的。我便是再忙,也会抽出空来陪伴你。」
听着他的话,我似乎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过去五年,我放弃了许多,改变了许多,谢瑜安却是从未变过。
他始终语气平和,温润如玉,鲜少发火。
我却为何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呢?
我回忆着嫁给谢瑜安之前的时光,回忆着那些在山水之中的日子。
五年来,我努力地成为谢瑜安口中的贤妻,成为人们眼中合格的高门妇。
最终却是彻彻底底地丢掉自己了。
一种疲惫感蔓延到我全身,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想家了。
只是,若是再见故人,他们定会对我感到失望吧。
5
又是一年中秋佳节将至,我与谢瑜安就要相识满五年了。
经过几日修养,我终于有力气起身了。
我懒懒地坐在门外的躺椅上,晒着太阳,吹着微风。
当初我救下的小奶猫变化极大,此时正在我脚边露着肚皮撒娇。
五年过去,它早已脱去了当时瘦弱的模样,被院中的小丫头养成了圆滚滚的一团。
是啊,五年时光,猫儿会大变样,人自然也会。
我暗暗想着,心中酸涩。
我已经有几日未见谢瑜安了。
想来是新入府的姨娘有孕,他在跟前照料,脱不开身吧。
我正想着,忽地被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打断。
小丫头无双跌跌撞撞跑过来,面上带着极为明显的欣喜之色。
「夫人,顾将军来看您了,如今正在前厅坐着呢。」
我心下震惊,急忙起身整理了衣裳朝前厅赶去。
五年未见父亲,他面上生了明显的皱纹,发间也生了些许白发。
只是声音却还如从前那般浑厚有力。
一股热流在我心头翻滚,不觉间我已泪流满面。
我想飞奔过去投入他的怀抱,却也知晓我已不是从前的小丫头了。
他见我无声流泪,顿时慌了心神。
「我儿可是受了委屈?快说与为父听听,为父定要为你讨回公道。」
我破涕为笑,父亲还是与从前一般无二,生怕我受了委屈。
同时,我又在心底暗骂自己,怎得如此没有出息。
让父母爱护着长大的女儿过的如此憋屈。
我擦干了眼泪,听父亲讲着这些年家中的趣事。
归家的心思更加明朗了起来。
6
父亲回京述职,不便在国公府久留。
我尚未来得及难过,便得知儿时的玩伴递上了拜帖。
「顾长思,许久未见,快来同我打一场。」
熟悉的声音传来,记忆中的身影一点点走近。
顾远征,男儿名,却是女儿身。
她一袭红衣,张扬至极,手握利剑,似是下一秒就要出鞘。
我盯着她,她回望我,二人面上却是截然不同的神色。
「长思,多年未见,你变了许多。」
她悠悠开口,却直击我的内心。
她也变了许多。
曾经的她,是个跟只会跟在我身后的小丫头。
我们每每比试,她总被我打倒在地。
她总是倔强地说,总有一日她会赢我。
我也会嚣张地开口,让她再练上几年。
如今,五年过去,她成了我本应该成为的模样,而我却早已不是曾经的自己了。
「顾长思,几年来,我设想了许多种我们再度相见时得模样,但却没有一种是如今这般。我认识的顾长思不该是这样的。」
我听她说着,置于桌下的双手紧紧握起,指甲陷入肉里泛起阵阵疼痛。
我终是艰难开口:「所以,你赢我了。」
她一拳打在我肩上,手中的剑朝我扔过来。
下意识间,我已将剑接住。
利剑出鞘,在我手中挽出一串串剑花。
五年未碰刀剑,却不想武刀弄剑这些技艺早已融入我的骨血里。
沉寂了许多年的血液,似是突然一下子沸腾了。
顾远征离开了,她走的潇洒,临出门之时丢下几句话。
「顾长思,你要振作起来,让我堂堂正正赢你一次。」
7
往后几日,练剑成了我每日的常态。
年少时练过的剑招,已逐渐被我一一回忆起。
许多日不见,谢瑜安来了。
他从未见过我练剑,也很少见我如此潇洒肆意的模样。
「思思,你怎么突然开始练剑了?我竟不知你剑法如此了得。」
我从他眼中看出了惊艳,过去我一直渴望从他眼中看到这种神情。
如今真的见了,却也并不似想象中的欣喜。
「谢瑜安,你我夫妻一场,你了解过我吗?你可知我喜欢什么?」
我直直地望着他,问他,似乎也是在问自己。
他的沉默在我意料之中,也更让我觉得自己可笑。
「你可知,其实我并不喜诗文,也不好下厨。只是这些你喜欢,我心悦你,自然也甘愿去学。」
「可如今五年过去,我发现,我还是更爱刀剑,更爱那些山水之间的日子。」
我没说的是,如今,我或许还爱你,往后,却也不愿再爱你了。
他闻言面上有些慌乱,只是我已经不在乎了。
「思思,你可是责怪我这些日子忽视了你?锦娘她有了身孕,我自是要多守在她身边的,我……」
听着他解释,我只觉得心中烦乱。
他是个很好的人,却不是个合格的夫君,起码于我而言是这样。
「不必多说了,谢瑜安,这些都不重要了。现在,我有更想去做的事情。」
我摆摆手离开,心中有一丝苦楚,却也说不上责怪。
我心中无比知晓,年少时的慕爱,就快到了要结束的时日了。
8
又是几日过去,父亲终是得空带上顾远征来同我相见。
他们听着我将过去几年发生的事情一一讲来。
面上均是怒不可遏的神态,身旁的桌子也被他们拍得吱吱作响。
「这个谢三郎竟敢如此欺辱我的孩儿,我倒是要找谢国公去论一下教子之道。」
「老子捧在手心的闺女,他谢国公府竟敢如此对待,真当我顾家没人不成。」
父亲一言未罢,顾远征更是直接起身:
「顾长思,你竟将日子过的这般窝囊。你且等着,我这就去将那谢三套了麻袋揍上一顿替你出气。」
问他二人所言,我禁不住又哭又笑,急忙将他们安抚下来。
「父亲莫急,是女儿不孝,还令您如今替我烦忧。我顾家驻守边塞要地,本就为圣上所忌惮。您若出面,此事怕是不能善终。」
「谢三郎是我未听您劝阻执意要嫁的,自是该由我将此事做一个了结。你们放心,我不会再犯傻了。」
我乘着马车缓缓向府中而去,思绪屡屡,有不舍,更多的却是决绝。
谢瑜安,既你不愿和离,那这和离之事,便由我来办吧。
9
中秋节后,众武将述职结束,即将返程。
圣上下旨,开放皇家狩猎场,与众卿同乐。
狩猎当日,顾远征依旧一袭红衣,英姿飒爽。
她看向我,嘴角上扬,眸光之中满是挑衅。
「顾长思,你多年未曾拿过弓箭,如今还能不能行啊?我可不想胜之不武,不然,我让你半个时辰可好?」
我翻身上马,有些懒得与她多言。
「行与不行,你且瞧着不就是了。即便我多年未碰弓箭,你也不一定能赢我。」
说罢腿上施力,马儿迅速跑动起来。
我握紧了手上的弓箭,知晓自己今日有必胜的理由。
那便是圣上许给赢家的彩头,也是我如今知晓的能与谢瑜安和离的最顺利路径。
只是狩猎不过半日,猎场便突然慌乱起来。
「有刺客,护驾,护驾!」
圣上身边近侍惊慌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我策马迅速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赶去。
一群黑衣人正同那些侍卫缠斗在一起。
我用弓箭解决掉几个试图刺杀圣上的凶徒,加快步子向圣上处靠近。
一只箭矢破空向着圣上而来,危急之下我只得飞扑过去,以身挡在前面。
箭头穿过我的胸膛,剧痛也蔓延至全身。
闭眼之前,我看到父亲和顾远征焦急赶来的神色。
一同向我飞奔而来的,还有谢瑜安。
10
胸口的疼痛将我唤醒,睁开双眼,顾远征红色的身影映入我眼帘。
「顾长思,真不是我说你,什么危及情况你都敢往前冲。好在这箭上没毒,又幸好这箭射偏了几分,不然我和顾叔哭都来不及哭。」
「要不是看你身子虚弱,我真想给你两拳。」
听着她言不由衷的指责,再看她红红的双眼,我心中却全是暖意。
我声音嘶哑地开口:「圣上没事吧?爹爹呢?」
「你都舍命相救了,圣上自是没事。顾叔,还有你家谢三郎随着一起去查案了,此事事关重大,势必要有个交代的。」
我点点头,彻底放下心来。
「谢夫人,顾姑娘,圣上到了。」
小宫女过来传信,我忽然意识到这是在宫里。
见顾远征正要起身行礼,我也挣扎着想要起身。
「行了,你重伤未愈,躺着便是。」
圣上明黄的身影缓缓走近,声音中是说不出的威严。
「你这丫头胆大,身手也不错,颇有几分你父亲当年的风范。」
「你救了朕,实乃大功,想要什么赏赐,你随便提。」
我闻言心下一喜,却也尤为认真道:
「陛下言重了,这是臣女应当做的。不过,臣女确有一事相求,恳请陛下恩准。」
「臣女嫁与谢三郎五年,却仍是怀念在父兄身边舞刀弄枪的日子。臣女虽为女子,但仍心存报国之志。」
「求陛下应允臣女与谢三郎和离。」
良久之后,圣上终是点了头离去。
我所愿达成,胸口却疼的厉害。
我再度昏睡去,余光却好似见到了谢瑜安失落的身影。
罢了,不重要了,我即将自由。
11
在宫中修养了三日,我回到了国公府。
边塞有消息传来,父亲与顾远征见了我一面便不得已匆匆离去。
我们都知晓,用不了许久,我们便可以再见,故而彼此并未伤怀。
圣旨未下,府中一切都好似和从前一样。
跟前的几个小丫头见我如此虚弱,都红着一双兔子眼睛。
我心中觉得好笑,却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宽慰。
一连几日,我的胃口都说不上好。
同我最亲近的小丫头无双日日早上将我唤醒,喂我吃一碗白粥。
那粥的味道实在一般,开始几日的粥里甚至隐隐带着一些糊味。
我不由地心中吐槽,这是哪个粗笨的厨娘熬出的粥,竟如此难吃。
接连休养了半月,我的胸口终是没有那么痛了。
在无双的搀扶下,甚至还可以走上一小段路。
谢瑜安又来了,身上竟是少有的带了些许酒气。
他身形不稳,说出口的话也并不十分顺畅。
「思思,你好些了吗?我很抱歉……」
他话未说完便被我打断:
「谢谢你的粥,不过,后面不必了。」
他呆楞了一下,眼角涌出两行泪,嘴边扯出一个苦涩的笑。
「你都知道了。往日都是你为我下厨,如今我见你身子虚弱,便想为你做些什么,只是不想我实在不精厨艺,很难吃吧?」
我默默听着,心中却是想笑。
未曾出嫁之前,我舞刀弄枪惯了,又怎会精于厨艺呢?
那一道道获得他称赞的吃食,不过都是我私下苦苦练习过数遍的。
起初学厨时,用惯了刀的我却也被菜刀划了不少口子。
只是想起他的笑容与称赞,我却也甘之如饴。
如今想想那时的自己,确实,有点傻。
我回过心神望着眼前之人,他还同以前一样,却也不一样了。
「是不怎么好吃,所以日后都不用了。」
「若是我没有猜错,圣旨应该已经送到你手中了吧。你放心,最多再有半月,我便会离开国公府。」
12
那日,谢瑜安在我房中留了许久。
我不知他是何时离开的,只隐隐听到他低声挽留。
我并未回答,既是一切回不到最初的模样,那离开便是我最好的选择。
我忘不了边塞的山山水水,也忘不了那些舞刀弄枪的日子。
接下来半月,我都在安心静养。
有了兴致便唤来无双将小猫滚滚抱进房中供我撸上一撸,日子倒也十分惬意。
我与谢瑜安和离的消息慢慢传遍国公府上下。
我心下知晓,离开的日子到了。
收拾好行李,我隐约有些恍惚。
当初入府时我只一人一背囊,如今到离府之时同样是一人一背囊。
拜别了老国公与老夫人,我独自一人踏上归家之路。
至于有些人,不见便不见吧。
13
直至出了京城城门,归家之事才真正有了实感。
回程路途遥远,要走上一月有余。
我内心欢喜,倒也不觉十分漫长。
行至城中,我便宿在客栈。
偶遇落雨,我便栖于旧庙之中。
腹中饥饿,我便找寻人烟采买。
荒芜人烟,我也能空腹前行。
一路上,我遇到过来来往往的商队,也见过流离失所的难民。
我翻过了高山,穿越了密林,趟过了溪流,一路向西向北。
世间百态五年之后再次于我眼前展现,一切都如此鲜活。
过去种种,似乎已是前尘往事。
一月时光飞逝,我虽风尘仆仆,面上却是从未失了笑容。
终于,熟悉的景象开始在我眼前显现。
我心中更是愉悦,不出几日,我就要到家了。
进了边城,入眼的景致尚且与我离开时一般无二。
边塞之地民生淳朴,因着有军队驻扎,百姓倒也安居乐业。
行至顾府门前,我突然生出一种近乡情怯之感。
敲开大门,守门小厮见了我惊诧非常。
不一会儿时间,府中大大小小均赶到我面前。
过去五年时日,母亲仍旧温婉慈爱。
大哥家中添了小侄子,如今已有两岁。
二哥娶了新妇,嫂嫂干练又不失端庄。
我漂浮了许久的心仿佛一下落了地,寻到了属于我的根系。
归家真好啊。
14
归家半年之后,我的身体已彻底无恙。
一年之时,我则彻底回到了姑娘时的生活。
我随训练的兵将上山下水,日日抽时间同顾远征比试。
只是,如今换我次次被打倒,叫嚣着要赢顾远征了。
这日,我同顾远征比试,再度被她出手打的鼻青脸肿。
我从地上爬起,拍拍身上的土,转头却见到了一个极熟悉的身影。
是谢瑜安。
我已忘记有多久没有想到过他了。
我与他走在林中,脸上的疼痛使我呲牙咧嘴。
谢瑜安从未见过我这副模样,面上带着些笑意。
「长思,你如今这般,很好。」
他突然开口,打破了宁静。
我望向不远处,群山翠绿,溪水潺潺,比之从前,自是好的。
我未答话,他继续说着:
「滚滚如今已经快要七岁了,府中丫鬟将它照料得很好。父亲母亲身体康健,也很是不错。」
我脑海中浮现猫儿胖胖的身影,面上不自觉露出几分微笑。
我看向他,察觉到他说了旁人,却并未说他自己。
「那你呢,过去一年,你还好吗?」
他似是未想到我会如此发问,只苦涩一笑:
「坦然来讲,我不太好。长思,或许我还欠你一声抱歉,是我未信守诺言,我……」
「都过去了。此前几年,虽有诸多遗憾,我却也从未后悔过。如今过着这般日子,我更是知足。谢瑜安,人都要往前看的。」
我再次对他一笑,语气中满是释然。
直至他离开,我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心中不住感慨。
谢瑜安,我幼时见过山水,后来我抛弃一切选择了你。
几年过去,我发现还是山水更令我心安。
往后余生,愿我们都能各自安好吧。
15
回到顾府,顾远征巴巴凑到我跟前,神色之间满是好奇。
「原本听说谢瑜安向圣上申请外放到边塞我还有些不信,如今看来是真的了。」
「怎么,你就让他这么走了?到了咱们自己的地盘,不揍他一顿?」
我闻言忍不住笑出声,神情的变化扯动了脸上的伤,泛起阵阵疼痛。
我朝她扑过去,恶狠狠说道:
「顾远征你个死丫头,揍不揍他你不必管,你我今日是揍定了。」
两个人再次厮打在一起,衬得原本安静的院落热闹非常。
至于谢瑜安为何申请外放,又为何来到边塞,早已不是我需要考虑的了。
如今我身边有家人,有好友,上山下水,侍弄刀剑,日子说不出得充实。
这或许就是最好的结局。
16
又是三年过去,国界线之外,外族频频来犯,大战一触即发。
顾家驻守边塞几十年,大战当前,自是要时刻做好准备。
我暗自笑笑,顾家长思,终是要走上原本该走的路。
我却又十分庆幸,经过几年磨砺,我有能力可以披甲出征。
不出三月,顾家兵将已与外族缠斗了几场。
外族来势汹汹,似是已有万全准备。
顾府之内,父兄面上俱是一片凝重之色。
「长思,为父本以为你嫁到京城便能安稳度过余生,却不想你终究还是要走顾家儿女要走的路。」
「此战凶险,无人能料定结果如何。你第一次参战,为父实在放心不下。」
字字句句之中,父亲对我的爱护全部展露。
「父亲放心,长思身为顾家女,断然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我神色认真,语气中是说不出的决绝坚定。
17
战事终是爆发,我与顾远征随同父兄一起上了前线。
经过数月拼杀,即便顾家军骁勇善战,伤亡也不可谓不多。
许多熟悉的兵士战死沙场,无人得见的角落,我流干了眼泪。
纵使生出再多面对战争的无力,我也不得不在一场场战事中越杀越勇。
毕竟,后方百姓还需要庇佑,家国也断不能被外族侵入。
我看不到的角落,有一人正忙前忙后为受伤将士包扎。
「公子,您快两日没有合眼了,休息一下吧。您不去见一见小顾将军吗?」
这人闻言抬头,面上却是苦涩的笑。
竟是谢瑜安。
「不必了,她如今身兼重任,休息尚且得不到保障,见了我怕是要不喜。」
「过去数年,我学医一场,只求在她需要时,我能帮上些忙。让他们把新撤下的伤员抬进来吧,我还能坚持。」
帐中又归于平静。
18
主将营帐内,众人正在商讨对敌之策。
「将军,末将有一计。」
几位将领闻言皆向我看来,我借着舆图娓娓道来。
「戎族不善水战,因此许久以来冲突都在陆上发生。这条河最接近我军要地,河宽且流急,想必众将军也已得知近期戎族正迫切寻求渡河之法。」
「莫不如我军将计就计,从河水上游设法将大部分水流阻塞住,降低渡河难度,使其放松警惕。」
「待到他们行至河流中段,我军再将阻塞之处炸掉,水流奔涌而下,我军辅以岸上投石射箭,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彼时,再派一堆人马至后方包抄,敌军可破。」
众将又连夜商讨,确定此法可以一试。
半月之后,敌军果真中计,我则被委派带队至后方包抄。
不肖多时,敌军便早已方寸大乱。
殊死搏斗之间,敌军将领射出一箭向我而来。
事发突然,我来不及躲避。
再回神,一道身影已挡在我身前,是谢瑜安。
他面上仍是一贯的柔和,似是用尽全力倾出了最后一言:
「思思,你没事,真好。」
19
由于计策得当,此前一战击溃了敌军绝大部分主力。
迫于战事压力,戎族愿奉上十座城池向圣上求和。
战事终歇。
只是,最终谢瑜安没能醒来。
我将他葬在青山脚下,愿曾经伴我长大的青山绿水也能永久的陪伴他。
我在这一战中扬名,成了名副其实的顾小将军。
往后余生,顾家又多了一名戍边将领。
我时常眺望远方,心下无比清晰。
世间种种虽不完美,但人总要向前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