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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伯的故事:一位浙南游击纵队队员和他家族的故事

2024-05-09文化

二伯是浙南游击纵队队员,如果健在的话应该100多岁了。

年幼的时候,曾经多次问过二伯,参加过什么样的战斗,二伯总是笑而不语,实在被我拗不过了,才告诉我,他参加的战斗不能称为战斗,只能算是缴枪行动。

在解放军渡江之后,浙南游击纵队的力量迅速壮大。留在温州的国民党守军,大部分在温州的几个县城里,大部分的乡公所里只有十几条枪支类似民团的力量驻守。

缴枪行动通常先由当地地下党对乡公所里驻守的人员进行梳理排摸,并对骨干人员进行革命宣传。经过宣传之后,这些骨干人员答应成为缴枪行动的内应之后,就开始谋划解除这个乡公所的武装。

二伯带领的缴枪行动都在瑞安的乡公所。二伯通常带着二、三十名游击队成员,先将乡公所围上,然后和地下党一起上前去劝说乡长,让乡公所的反动武装上缴枪支。

乡长面对突然到来的游击队,多少还是有点错愕的,但在二伯的谆谆诱导下,乡长不再坚持,痛快的交了枪。失去武装的乡公所就如同拔了牙的老虎,只能坐等解放了。

最危险的一次缴枪行动是在途中,遇到绥靖公署的巡逻队,双方都有二、三十人。路上的偶遇,让双方都措手不及,虎视眈眈的对视之后,大家便心照不宣的各自离开了。二伯说,如果那次双方动起手来,两败俱伤,估计要搭上二、三十条人命,他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到今天。

解放温州时的游行队伍

小时候,我在村里常常能听到二伯的故事,说的最多的就是二伯上小学的时候,上课非常调皮,但是极其聪明,文章过目不忘。上课时,二伯经常开小差,不认真听课,但一旦老师提问,却能对答如流。

二伯最经典的故事就是用粽子去粘铜板。爷爷开的草药铺里,有个钱斗。钱斗类似于大型的储蓄罐,进口处是漏斗状的,卖草药收到的铜板,直接丢进漏斗里,铜板便顺着漏斗滑进钱斗里。一天的营业结束后,便打开钱斗的侧门,拿出铜板。

那时候的农村孩子,也不会玩什么游戏,聚在一起就是赌博。二伯很喜欢赌博,为了筹集赌资,二伯就打起了钱斗的主意。那年端午节,发现粽子很粘。于是二伯把粽子切成一小块,刚刚可以通过钱斗的漏斗缝隙,再用线绑上,把粽子顺着漏斗放入钱斗中,让粽子放到底之后,再提起粽子,这时候粽子上或多或少都能粘上几枚铜钱。

就这样,二伯好赌的名声就在村子里传了开来,村里人也给二伯取了外号叫「打赌客」。

二伯在瑞安师范读书的时候,每次寒假回家,都要让奶奶重新买被子。奶奶每次去买被子的时候,都被村里人笑话,村里人以为二伯在学校打赌输了把被子当了。奶奶也不解释,任凭他们笑话。

二伯八十多岁那年回到村里,村子里的小伙伴还笑话二伯打赌输的把被子都当掉的事情。那次,二伯才解释说,班上有的同学太穷,在学校宿舍里,都跟他合盖一床被子,放假的时候,就把被子送给了同学。

二伯在瑞安师范读书的时候,大伯已经当上了乡长,特意把乡小学校长的位置留给二伯,希望二伯毕业后回乡教书。没想到二伯却已经加入地下党,并参加了浙南游击纵队。

二伯因为有文化,学校没毕业就被安排在浙南游击纵队机关总部当文书。当时,浙南游击纵队的总部里也有国民党的很多眼线,二伯去了总部没多久,驻扎在大峃的绥靖公署就传出消息,乡长大伯的弟弟参加了共产党。

绥靖公署的陈志坚大为震怒,想派人把当乡长的大伯抓起来,借此威逼二伯退出共产党队伍。得知消息的大伯,赶紧投奔到一位当时在南京步兵学校就职的远房亲戚。最后大伯随着国民党军队一路败退到台湾,四十二年后才得以返乡。

二伯加入浙南游击纵队后,随着部队的改编,分别驻扎在洞头、上海、南通、崇明等地。二伯驻扎在上海的时候,特意把裹着小脚的奶奶接到上海小住一阵子。奶奶回家后,高兴的和村里人说,你们以前都笑话我生了个打赌儿子,好在有了这个打赌儿子,才有机会去上海见大世面。

由于大伯在台湾一直失联,二伯便扛起了长子的责任,一直给家里补贴家用。我父亲的上了高中之后,学费都是二伯资助的。二伯不仅照顾自家兄弟,还把二伯母的兄弟视为家人,一并资助上学。二伯说,他最高兴的事情就是在他的资助下,两边的家庭都培养出来的重点大学的大学生。

由于二伯有文化,很受部队领导重视,升职较快,还多次送二伯去军校进修。在一次提任审查时,发现二伯的大哥在台湾。于是二伯就转岗到部队农场,再转业回温州。二伯在温州的一家国营企业工作没多久就离休。

二伯回到温州工作后,对家里的侄子视同己出,非常关心我们的成长。二伯时常邀请侄子们去他工厂呆几天。我与几个堂哥结伴过去后,通常呆上大半个暑假。在物资匮乏的七、八十年代,在国营工厂的食堂改善伙食后,每个人都能胖一圈回来。

在八十年代后期,我和一位堂哥受自由化思想的影响,言语较偏激,用现在的话讲,是十足的愤青。二伯为此,忧心忡忡,特意写信给我父亲,让我父亲要关注我和堂哥的思想教育。最好不要让我和堂哥多接触,担心我的思想会进一步受堂哥的影响。

二伯离休后,就回到了上海。2012年,他特意回乡,去洞头找寻老部队曾经的营房,终因年代久远,所在部队的又经过多次改编撤并,最终没能帮助二伯完成心愿,甚是遗憾。

二伯最后一次回乡,已经近90高龄,不仅听力下降,而且患有老年痴呆症。回到村子里,依然能记起小时候的很多事情。

与二伯一样,在家务农的几位伯父听力也下降严重,影响彼此的交流,大部分时间就是几个弟弟就围在二伯父身边,不发一语,却时常四目相对,让旁人泪目。

二伯的晚年,一直由退休后的上海堂姐和姐夫一起照顾生活起居,片刻不离。在姐姐姐夫的照顾下,二伯父高兴的度过90岁生日。

二伯父在上海过世,骨灰安葬在家乡,牌位送进了祠堂,摆在了大伯牌位的旁边。国共两党的兄弟最终团聚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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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故事:台湾老兵,大伯的回乡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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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4年「12·13瓯江口海难事件」。二伯说如果我在也许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