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乡村小路出奇的静,王老汉一手拄拐棍,一手提着刚从自家地里拔的小葱,颤颤巍巍的朝人流量多的大马路走去。
原本步行仅需十五分钟的路,王老汉歇歇停停,走了很久,到地方已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有个骑电动车的年轻女子停在王老汉面前,「大爷,您咋不上市场呢?这里不好卖。」
「走不动咯。」
声音犹如古寺铜钟,每个音节都夹杂着岁月留下的沧桑。
「那您孩子呢?」
王老汉浑浊的双眼瞅向市区方向,半晌后才开口道,「忙」。
忙着上班,忙着养孩子,忙着挣钱……逢年过节才回来。老年独居的个中滋味还真不是啥好滋味,但这些话没必要跟一个外人说。
女子于心不忍,询问一篮小葱的价格,王老汉伸出5根手指。
「大爷,这么多才五块,你亏了。」
王老汉布满沟壑的脸上展现一丝腼腆的笑,「不亏,自家种的,再说我一人花不了什么钱。」
「行,那你卖给我吧。」
「好,好。」
王老汉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收摊,略显激动,黝黑的脸上浮现一层红光。
女子背对王老汉掏钱,将两张五块卷在一起,塞到王老汉手中。
「大爷,您收好了。」说罢,接过小葱扬长而去。
王老汉的手抖个不停,许久才将卷在一起的钱展开。看着两张崭新的五块,浑浊的双眼布满悲伤。
「一个外人都能看见我的不容易,唉……」
日上三竿时王老汉回到家。饥肠辘辘、口渴难耐的他想喝水、想泡馒头填肚子。可保温壶却离奇的重,尝试几次都没提起。
「越来越不中用了。」
自嘲着拿起碗,走到水龙头前接了一碗水,咕咕咕的灌进嘴中,又意犹未尽的去接第二碗。
恰在此时大儿子打开了老家的监控,正好看见王老汉在喝第二碗自来水,气不打一处来的吆喝,「爸,你作践自己就是作践我们。喝自来水?病了怎么办?我们都很忙,哪有时间照顾你?」
「你就不能烧点开水吗?你还不到90,就动不了了?」
王老汉放下碗,拄着拐杖,速度缓慢的坐在石凳上。旁边是他曾经最喜欢的躺椅,前些年不忙的时候就躺在上面晒太阳,现在他不敢躺了,起来费劲儿。
「90?活不到了。」
这话说的声音小,像是自言自语,监控那头的大儿子没听见。
「爸,你听见了没?别喝凉水了,里面全是细菌,对身体不好。不跟你说了,我要上班了。」
院中并没安静多久,王老汉泡馒头时监控里又传出了二儿子的声音,「爸,你咋又泡馒头?家里有米、有面,你泡什么馒头啊?」
米面不用人做吗?王老汉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心口,很是难受,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爸,家里柴火有、气也有,你做点像样的吃,总是啃馒头让邻居怎么说我们兄弟俩?听见了没?不说了,我去忙了。」
隔壁院子的女主人扯着嗓门大喊,「在监控里显摆孝顺?真孝顺的话早接去市里了。」
王老汉低喃,「过阵子接,过阵子。」
老伴儿刚走那年,俩儿子说好过阵子接他的,只是这个「过阵子」有些长,不知道他有生之年还能不能等的到?
浑身突然脱力,咚的一声摔倒在地。邻居俩口子听见动静赶来,「王叔,你怎么了?」
「打……打……电……」话没说完,王老汉彻底晕了过去。
恢复意识已是两天后,但身体虚弱,眼睛一时半会儿难睁开,只能静静的躺着。俩儿子的对话一字不落的飘进他的耳朵:
老大,「我看就是营养不良,啥都给他买到屋里了,连做都不愿做,越老越懒。没指着他帮衬我们,但也不能当累赘吧?」
老二,「就是。在医院守了两天,一大堆工作还等着我呢。」
王老汉83了,还在种菜卖菜、独自生活,为的就是不当累赘,却事与愿违,依然没逃过累赘二字。
泪从眼角的老年斑上滑过,悄然滴落在枕头上。片刻后他徐徐睁眼,「我好了,出院回家。」
俩儿子喜出望外,异口同声的问,「真好了?」
王老汉是大半截身子已入土的人,还能看不出亲儿子的小心思?不就是迫不及待想让他出院吗?
「出。」
王老汉怀抱最后一丝期待,不大会儿上高速了,他的那丝期待随之破灭。
种庄稼、打零工,起早贪黑,省吃俭用的供俩儿子上学,从没期待俩儿子会如何如何的孝顺他,但至少不是现在这般,让已是高龄的他独自生活。
望着离家越来越近的路,王老汉不甘心的问,「老大、老二,我不回了,以后住市里,你们两家轮流住,一家一月成不?」
两人异口同声,「过阵子。」
王老汉想起一句老话:一娘能养十儿,十二难养娘一人。如同树皮般粗糙的手按在心口,那里像刀割一样的疼;喉咙里也咕噜咕噜响个不停,像是有痰似的。他缓缓闭上双眼,再也没睁开。
王老汉就这样走了,终究是没等到遥遥无期的「过阵子」。
【劝孝歌】 言:慈乌尚反哺,羔羊犹跪足。人不孝其亲,不如草与木。
生而为人,要有孝心,父母对我们恩重如山,要知足感恩。
父母在,我们仍是少年;父母去,我们只剩沧桑。
请善待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