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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绍本教授遗作:给开个书单吧

2023-12-13文化

给开个书单吧

刘绍本

也许是上了些年纪,教过几年书,平日里不时地遇到「开书单」的请求。或者是大人领着孩子来的,或者是相识的朋友交谈时蹦出的。每逢这种场合,我都使劲琢磨,提出几本可能有用的书名来,可是事后心犯嘀咕:别是「于事无补」,反而添乱吧。

要说开列阅读书目,宣传和教育部门早有课外读书的提示,社会上出版和传媒单位也定期公布「排行榜」,「为读者荐好书,为好书找读者」,用不着一个书呆子从旁置喙。

从我个人的阅读体验中,发现读书也带有时代性和个性化色彩。除去专业化阅读需要之外,回到青少年成长时段,我受三组「大部头」文学作品影响和教益甚深。

北京刚解放那阵子,我还是个小学生,从贴在东四北大街墙上的【人民日报】,看到了连载的长篇小说【新儿女英雄传】(孔厥、袁静著),自己对早年章回体小说【儿女英雄传】并不熟悉,可是对这些「新儿女英雄」牛大水和杨小梅等人,却佩服向往之致。

那一段,还有【吕梁英雄传】、【李勇大摆地雷阵】、【洋铁桶的故事】等好看的讲打仗的故事书出版,接着又读到了赵树理的长篇小说,田间的长诗以及【白毛女】、【血泪仇】和【王秀鸾】歌剧剧本等,它们汇成了「新文艺丛书」,将根据地、解放区文艺成果呈现在新社会的霞光里,成了一个孩子「睁眼看世界」的启蒙读物。

再说第二组,那是1950年代初期,我已是北京五中的学生了。当时中国青年出版社等译制和出版了一批前苏联国内战争和卫国战争时期英勇拼夺的文学作品,比如【青年近卫军】、【普通一兵——马特洛索夫的故事】、【卓娅和舒拉的故事】,当然还有奥斯特洛夫斯基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暴风雨里诞生的】……几乎成了当时青少年一代形成「三观」的形象教科书。书中主人公的名言,干脆成了镌刻心头的人生指南。

说到第三组书,那是1950年代后期,已经考上了南开大学,为了庆祝新中国成立十周年,推介出一批文学著作。有【青春之歌】,还有「三红一创」:【红旗谱】、【红岩】、【红日】,加上【创业史】,对于认识和了解整个中国社会,都不失其经典的意味。为此,这些入目又入脑的书籍,不仅开发了我一直关注现当代文学发展的兴致,而且构成了自己意志品行养成的教育环境背景。

我想,那个时代长大成人走至当今的读者,有谁能忘记早已装入胸中的诸多人物形象和做人榜样呢。

时光,日新月异。我不便把当年自己受到感召的醒人读物,合盘转身再如数推出,因为血与火的战争岁月渐去,科技勃发的幻境时显,而且这个时代创新了好多传播方式、传播载体和传播渠道,然而阅读的本质却没什么变化,它依然是主要通过文字来获取信息的过程。

对于青少年来说,阅读仍是最基础的学习能力。可以说,任何学习都得从阅读开始。面对着浩如烟海的读物,据说每年国内问世的长篇小说就有千部之多,没个选择怎么得了?于是便自然而迫切地生出「开书单」的愿望。一般的信口开河,随机应付,可听也可不听;但是已成大家的卓越写作人士,他们择书方面的经验之谈,却不能轻漫。

2016年国际安徒生奖得主、北京大学中文系曹文轩教授,对应该让孩子读什么样的书,提出过原则性的建议是,其一,读打精神底子的书;其二,读具有高贵血统的书;其三,读具有文脉的书;其四,读辈份高的书。

这一下子便将阅读的经典性阐释清楚了,别看没有提到具体书目,照此「方」,确能抓到好「药」的。著名作家王蒙,在谈到择书标准时,则呼吁「读点儿费劲的书」。他说:「网络给人的好处当然很多,但是我们要有所抑制。」「我提倡沉下心来安安静静、专心致志地阅读,这种阅读就是‘费点儿劲的阅读’。读点儿自己读着觉得困难的书,比如说古典书,谁也不是各方面都训练好了才去读这些书的,读不懂你可以猜。」

若是长期习惯于阅读顺眼的短文,将自己的阅读体验凝固在了「舒适区」,不肯越出雷池之一步,那么得到的也将是相似的体验,重复着已经熟知的知识。既然如此,不妨尝试选 来一些「难读」,「有点儿费劲」的书,迎头读过去,也许更能收到扩展知识领域和知识体系的实效。

选项爆炸的时代,人们反而苦恼这该如何选择了。面对着风起云涌的新书狂潮,简直令人双眼迷离。如今已是北京市作家协会副主席的毕淑敏,被人称为「作家队伍的白衣天使」,在她写的【我喜欢辽阔的地方】一书中,更从另外方面提出「我的择书秘诀」。并且宣称「万般无奈之下,我总结出几点择书的诀窍,平日是绝不敢对别人谈的,恐遭人批判,今日斗胆写在这里。」

到底是什么择书诀窍呢?「第一是不看最新的书」,意思是若成「经典」,必经时间考验。「第二是不相信报纸杂志上的书评。」她说自己早先是信的,但失望了几次之后,就渐渐狡猾起来。「第三是在自家心中列了一个秘不传人的黑名单。也不是从一开始就这般决绝,最少需看过他的作品三次,才肯下这打入冷宫的狠心。」

看看,如何选择阅读书目的多方面意见,都有名人高见指点了,只待自己去思忖和体验方是。其实何劳四处拜求,依此自己经心去做,也许就能开列出一份不错又得体的书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