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招标会开始的这一刻,在座的各位都是敌人,明里暗里的斗争,全都集中在策划案上。
霁天晴明显感觉得到身旁传来的目光,可她却选择尽量忽视,假装什么都没有看见。
夜北冥今天,只能输给她!
前三家公司的策划案在霁天晴看来都只能说是中规中矩,虽然有一些亮眼的地方,但总体而言,还是过于平庸了。
果然,她的对手从始至终只有夜北冥,不知道鼎龙集团究竟会给出什么样的策划案。
眼看第三个公司介绍完毕,下一个就是鼎龙,霁天晴莫名有些紧张,她长舒一口气,身旁的花舞察觉到了她的异样。
「小姐,你很紧张吗,要不要出去走走?」
霁天晴摇摇头,原本略显焦灼的眼眸,逐渐又变得清澈冷漠。
「紧张是必然的,不过我有必胜的决心,我一定会拿下这次的招标开发权!」
她声音里带着坚定,虽然并不大,却还是传入了一直都格外在意她的夜北冥耳中。
夜北冥轻嗤一笑,眼底带着讥讽,「天总未免对自己太过于自信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自信从不是什么坏事,看来夜总对自己很缺乏自信。不过说来也是,否则怎么会囚禁一个陌生女子整整十二天,却不曾对她做过什么?」
霁天晴轻轻撇了他一眼,话里话外全是讥讽,无非在告诉夜北冥,他不行。
行与不行,霁天晴不清楚,毕竟她从未和夜北冥真的发生过什么,可她心里明白,男人大多无法忍受这样的羞辱。
夜北冥,当然也不例外。
果然下一刻,她就看见夜北冥脸色阴冷,报复的快感和痛苦交织在一起,霁天晴高高地扬起下巴,流畅的下颚线衬得她脖颈白皙纤长。
她像只高傲的白天鹅,没有任何人能够弄脏她的羽毛。
很快,鼎龙集团开始了他们的策划案发布。
霁天晴不再和身侧的夜北冥吵架斗嘴,而是一门心思的放在了台上,想要看看自己与鼎龙之间的区别在哪。
然而就在PPT刚刚打开的那一刻,她愣住了。
不仅是她,就连她身旁的花舞也是一样。
台上的人并未注意到她们二人意外的反应,反而继续兴致昂扬地介绍着策划案,他每多翻一页,每多说一句话,霁天晴的脸色就惨白一分。
五分钟后,她几乎快要晕过去。
夜北冥偏头,看着霁天晴面色苍白如纸,泛着不正常的灰白,嘴角却带着一抹残忍的笑意。
他伸手,轻轻敲击着椅子扶手,闷响声不断传进霁天晴的耳朵里,带着让人痛苦的回响,仿佛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心口。
「天总的脸色好像有些不对,该不会是生病了,需不需要我给你叫个医生?」
「夜!北!冥!」
霁天晴双手握拳,指甲狠狠地嵌入皮肉中,她咬牙切齿喊出夜北冥的名字,喉咙里涌起一股强烈的血腥味,眼中怒意横生。
夜北冥却是一副无辜做派,「怎么了,天总看上去脾气不小,发生了什么事?」
「你怎么做到的!」她低沉着声音,像是野兽嘶吼,无数的情绪汹涌澎湃,让霁天晴再也无法忍受。
「夜北冥!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你怎么能偷了我的策划案!」
她起身,当着海城一众权贵的面,毫不留情地斥责夜北冥,她字字泣血,带着愤怒与哀怨,近乎于声嘶力竭地呐喊。
是了,能让霁天晴如此激动的,无非是她的策划案被偷了。
此时此刻,鼎龙集团所给出的策划案与她的同出一辙,甚至连半个字都不曾改动。台上的人讲得慷慨激昂,可那一切全都是她精心准备的材料,为什么会在鼎龙集团手上?
无数心血在此刻被毁,霁天晴如坠深窟……
顿时,会场中一片寂静,无数目光都集中在她和夜北冥身上。
夜北冥目光幽冷,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起身,彼此的目光中是刀枪剑鸣。
「天总,说话做事要凭证据。这可是我们鼎龙集团花费了无数心血做出来的策划案,如今你一句偷了你的,便是你的了?」
霁天晴身体微微颤抖,喉咙里的血腥味翻涌的愈发剧烈,震惊,无措,失望,疑惑,种种情绪与交织在内心。
夜北冥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卑鄙小人!
和他说没用,霁天晴目光扫向四周,很快注意到了浅水湾招标的负责人,立马大跨步来到他面前。
「我举报,鼎龙集团的策划案是抄袭的!他们手中的策划案,是我熬了无数日夜做出来的,这属于沧集团的东西。」
说完,从一旁拿起话筒,直指着大屏幕上的 PPT。
「这里面的每一个字,每一张的内容,我都记得一清二楚,我可以和各位一字不差的复述出来,请问鼎龙集团是否可以!」
海城的招标会,不是没有闹过各种各样的怪事,可像今天这样的,倒还是生平第一次。
鼎龙集团与沧集团的第一次交锋,就以如此戏剧化的方式展开了。既然策划案相同,那他们其中必定有一个人是抄袭的。
主办方经过商议后,很快给出了回应。
「各位,由于策划案有了歧义,我们将会立刻进行调查。请各位稍安勿躁,十分钟之后大概就会出结果!」
说完,立刻就前去调查,而会场里则是乱成了一锅粥。
霁天晴隔着人群与夜北冥相望,她抬起脚,一步步靠近他,直至与他面对面站立。
「夜北冥,你真卑鄙!」
夜北冥挑眉,「结果还未出来之前,还不知是谁抄袭谁,天总话别说的太满,否则打脸的时候未免太难看了。」
霁天晴冷笑着,目光似凌厉的剑,「是不是抄袭,你心知肚明,还用得着去调查?」
夜北冥没说话,笑容让人心颤。
花舞在一旁观望着,身为职业杀手,她的直觉一向准得可怕,今天似乎也不例外。
她总觉得,接下来的情况会更糟糕。
十分钟后,主办方回到了会场,脸色格外难看。
「各位,结果出来了。」
闻言,众人哗然不已,各种讨论声不绝于耳。
主办方脸上的神色愈发难看,拿起话筒时,手中仿佛提着千百吨重的石头,压得他几乎抬不起头来。
「经过调查,鼎龙集团和沧集团所给的策划案的确相同。」
此话一出,立刻引起轩然大 波。
一般来说,在开始招标会之前,主办方都要检查策划案,这也算得上是他们此次招标活动中一个重大漏洞。
而现在,他们不得不直面这个漏洞。
霁天晴狠狠地瞪向夜北冥,她就知道,果然是对方偷了她的策划案!
真是没想到,作为海城的经济支柱,鼎龙集团居然能够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
「事实上,鼎龙集团将策划案提交给我们的时间是14号上午十点,而沧集团提交给我们的时间,则是14号上午十点半。」
主办方低声道,可由于话筒就在耳旁,他的声音还是传遍了整个会场。
当她说出这话的那一刻,霁天晴脑海里的一根弦,「砰」地一声断掉了。
四周喧嚣,传来无数嘈杂的声音,她大脑一片空白,眼前只能看到夜北冥脸上的讥讽与嘲笑,那不屑的神情似乎在告诉她,真是傻的无可救药……
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斗争,霁天晴输得一塌糊涂!
「真是没想到,原来是沧集团在抄袭!」
「是啊,这不是贼喊捉贼吗?还好发布的时间有顺序,否则鼎龙集团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
四周议论纷纷,好在场内没有记者,否则霁天晴一定会被众人围堵。
她嗫嚅着张开唇,眼里带着不解与疑惑。
「为什么……」
她低声询问,可没有一个人能回答她的问题。
夜北冥看着她一身华服,明明风情万种,却又显得格外萧瑟凄凉,他再度想起了那个不该想的女人。
和她的无助同出一辙。
一样让人讨厌!
「小姐,我们走!」
花舞看情况不对,虽然不知策划案为何会被偷走,可当务之急绝不能留下,否则只会引起轩然大 波,于是立刻拉住了霁天晴。
二人奔走在宾客之间,直至消失不见,来到了隐蔽的楼梯间。
「为什么?」
霁天晴喃喃自语,主办方刚才的话,还不断回响在她的脑海里,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
这么久以来,她不断给自己建立堡垒,装上盔甲,努力地让自己刀枪不入,可一切似乎都随着今晚的策划案被盗,而变得土崩瓦解……
花舞神情冷漠,今晚之事也让她万万没有预料到,眼看霁天晴无助彷徨,她心中有一丝动容。
「小姐,请你不要难过,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们除了接受别无他法,我会尽全力去调查,你不要担心。」
霁天晴突然抓住她的肩膀,看向花舞目光中,带着希冀与哀求。
「不要担心?你让我怎么不担心!你的主子说过,只有我拿下了浅水湾的开发权,才会让我见小霁离,可现在我没做到!」
「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居然能拿走我的策划案,那我还能见到我的儿子吗,我还可以吗?!」
霁天晴声音呜咽,刚才她没有哭,可一想到失去了招标权,她就失去了与儿子的视频的机会,锥心刺骨的痛汹涌澎湃地袭来,使她几乎承受不住。
她眼眶通红,泪水不受控制的滚落脸颊。
「砰!」
天边炸出巨大而又绚烂的闪电,蜿蜒在天幕之上,仿佛要将世界一劈为二,密密麻麻的雨滴自天上滴落,世界好像都在为她哭泣。
花舞神情复杂。
「既然没有完成主人的任务,小姐你当然不能和他视频,抱歉。」
「我不需要你的抱歉!」霁天晴怒吼着,歇斯底里的模样像极了个疯子,带着几分危险气息,却又有凄凉的美感。
「即便我熬了这么久,你以为我真的想要那份策划案吗?如果不是为了小霁离,我根本就不想要什么浅水湾的开发权,我什么都不在乎!」
「我想要的,只是我的儿子!」
她抓住花舞的衣襟,用力的摇晃着,眼底带着愤怒与哀求。
「花舞,算我求求你好不好?去告诉你的主子了,我不做了!我可以把这条命还给他,我只求他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花舞神情瞬间冷峻,毫不留情地甩开霁天晴。
「小姐,你既然已经答应,就再无反悔的路可以走。主人说过,不希望听见你再说出这样的话!」
霁天晴踉踉跄跄,嘴角带着一抹苦涩的笑。
「是吗,那我宁愿去死……」
说完,她不顾一切地冲下楼梯,任凭花舞在背后怎样呼喊都无济于事。
由于下起了瓢泼大雨,原本蹲守在酒店外的记者一哄而散。
雨越下越大,天上仿佛被撕出了个大口子,一切都将被淹没在雨水之中。
霁天晴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冲了进去,冰冷的雨滴落在身上,将她精致的礼服,完美的妆容一一毁灭。
闪电在头顶亮起,刺眼的光茫与震天撼地的响声,像是她内心的声嘶力竭。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自己!
她从没有杀过人,从没有害过谁,可为何上天总是和她开这样的玩笑,一次又一次!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空无一人的大街上,霁天晴弯着腰大喊着,脚下的高跟鞋消失不见,长长的头发黏在脸上,她显得狼狈又可悲。
如今她失去了身份,见不到唯一的儿子,就连爱人也恨她入骨。
这样活着,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霁天晴不明白。
一路向前跑,直到跑不动了,她便在雨幕之中穿行,像是无人大街上的鬼魅,没有人能看得见她,她自己也不行。
不远处的道路泛出白色光芒,一辆黑色轿车正在雨幕中前行,霁天晴呆呆的看向它,琥珀色的眼里再无声息。
如果死了,是不是就能解脱了?
她无数次地在心底询问,嘴角带着一抹释然的笑,下一刻朝着车头跑去。
倾盆大雨中,她张开双手,迎接即将到来的命运。
对不起小霁离,妈妈真的坚持不住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