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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宝荣散文/在白鹿原看雪

2024-01-20文化

在城里待久了,总想出去看看,看啥呢,除了看山,就是看雪。

也许有会人说,雪有啥好看的。我说那是你不懂雪,你细品,闭上眼睛感悟,放开思虑展望,就会有一股清气涌上心头和脑际,真是妙不可言!

看雪必须有一定的地域和环境,城里不行,人密,建筑物多,雪失去了背景,显得俗气和市侩。庭院里也不理想,四堵墙局囿,雪花如入囚笼,缺失了烂漫的风姿和靓丽的容颜,落地后被肆意践踏,脏污且丑陋。

在原野看雪,不失为极佳的选择,无论是堆在沟壑,铺在麦地,爬上树梢,雪都是晶莹剔透,纯洁无瑕的。抓一把捧在手心,一股清凉瞬间流遍全身,似有一种触电般的感觉在五脏六腑蠕动和蔓延。这触及神经的猛然一激,整个人所有的忧愁和烦恼也就跑到爪哇国去了。

雪是有灵感的,她很腼腆,欲挣脱我的手心,回归原野里同类的世界。我不懂她的心思,无奈她最终化作一缕清流,在我的指缝渗过。哦,她流泪了,洁白的羽翼转化成无声的痕渍,洗濯了我一双扼杀了她生命的「魔掌」。

看雪之地很重要,不能喧嚣和聒噪,否则会惊动雪之魂,因为雪的性格是静谧的,她像处子一样羞怯和安详。

我之所以选择白鹿原看雪,因为这里不光是我的桑梓之地,更是我文学的原乡。厚土高天,坦荡无垠,沟壑纵横,人迹罕至,复杂的地形地貌,台塬凸起的塄坎,起伏不定的褶皱,无不令人着迷和留恋。雪在这样的典型的环境里,才有了特定的性格和韵味。

白鹿原上的雪和雪中的白鹿原,是互为依托的,雪使原更加美丽和空灵,原使雪有了风骨和个性。我喜欢站在原顶看雪,脚下踩着沉睡千万年的莽莽古原,可以尽情地发思古之幽情,无所顾忌地寻觅唐风汉韵的踪迹,感受历史长河生生不息的流淌和奔涌……

沟里的雪,屋顶的雪,枝头的雪,旷野的雪,无不随遇而安,没有丝毫的妄动和抱怨,她们明白这一切都是上帝的安排。风刮到哪里,她们就在哪里默默蛰伏,与黄土为伴,与寒风同在。

雪来自太空,化入泥土,她不因出身高贵而沾沾自喜,也不因沦落风尘而愁眉不展,我不由被她平凡而伟大的品质感动了。突然我有了感悟,人之所以痛苦、焦虑和内卷,是因为人太不甘平庸了,他们想要的东西太多了,欲望太大了。

我在雪中漫步,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是雪在和我对话吗?亦或是她想表达抗议,反对我在她身上踩踏。尽管雪沉默无言,可我还是感受到了她的不满和愤慨,因为有些话无需说出,说出来反而失去了力度和份量。雪是谦谦君子,她懂得沉默的作用和效果,人反而不如她了。

在空旷的原野里,一切归于沉寂,我仔细倾听雪的声音和心跳,脑海里满是纯情的絮语和温馨的呢喃。继而徜徉在鹿原的臂弯里,感受着黄土地的永恒和魅力,无论岁月如何更迭演化,斯原如故,不言自高,不怒自威。

这里除了我、原和雪,一切均已荡然无存,于是乎便有了天人合一的景象和体验。我明白,等太阳出来时,雪也许很快就消失了,可原却依然如故。雪不因她存在短暂而自怨自艾,原不因自己的不朽而得意忘形,二者皆遗世独立,达到了道的境界。【金刚经】上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心经】有言: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立原观雪,我似乎有了一种遽然开悟的敞亮和超脱……

哦,白鹿原,当你下次落雪的时候,我还会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