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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难知,人道易守,只要守自己的道就好(26)

2024-04-25历史

春,正月初一,出现日食。

刘恭知道赤眉必败,秘密叫弟弟刘盆子交出皇帝玺绶,并且练习辞让的台词。到了元旦大会,刘恭先发言说:「诸君共立我的弟弟为皇帝,恩德深厚!但是,即位一年了,天下淆乱日甚,可见我弟弟并不能成事,恐怕死而无益,希望能退位为庶人,另求贤智之人。请诸君省察!」樊崇等人谢罪说:「这都是我们的罪过!」刘恭坚决要求让刘盆子退位。有人说:「这事跟你有什么相干?」刘恭惶恐,起身离去。

刘盆子于是从宝座上下来,解下玺绶,叩头说:「如今我做了皇帝,但是大家仍然继续做贼,四方怨恨,不再信服我们,这也是所立非人的缘故。希望给我一条生路,让我离去,给圣贤让路!如果一定要杀我来为此负责,我也只有一死!」于是涕泣唏嘘。樊崇等参会的数百人,无不哀怜他,于是都离开座席叩头说:「臣等无状,有负于陛下,从今往后,再也不敢放纵!」于是一起抱着盆子,把玺绶又给他系上。盆子号呼,不得已。散会之后,各自回营自守。三辅翕然安定,称赞天子聪明,百姓争相回到长安,街市上又人头涌涌了。过了二十多天,赤眉军故态复萌,又各自出营,大肆抢掠。

力子都为其部曲所杀,余党与诸贼会于檀乡,号称檀乡贼,在魏郡、清河一带寇掠。魏郡大吏(郡府里级别较高的官员)李熊的弟弟李陆,密谋策反,准备开城迎接檀乡贼。有人向魏郡太守、颍川人铫期告密。铫期召问李熊,李熊叩头服罪,愿与老母一起就死。铫期说:「做官还不如做贼快乐吗?你可以带着母亲,一起去投奔李陆吧!」派官吏将李熊母子送出城去。李熊找到李陆,带他一起到邺城西门,李陆羞愧,自杀谢罪。铫期嗟叹,礼葬李陆,并让李熊官复原职。于是郡中都服气他的威信。

刘秀派吴汉率领王梁等九位将军在邺城东漳水河畔攻打檀乡贼,大破之,十余万众皆降。又派王梁与大将军杜茂率兵平定魏郡、清河、东郡,所有地方百姓自守的营寨堡垒全部平定,三郡清净,从洛阳到各边郡的道路,全部畅通。

正月十七日,刘秀封所有功臣为列侯,梁侯邓禹、广平侯吴汉,食邑都达到四个县。博士丁恭谏议说:「古代封诸侯,封地不过一百里,强干弱枝(加强树干,削弱枝叶,寓意加强中央集权,削弱地方势力),所以才能天下大治,如今封四个县,不合法制。」刘秀说:「古之亡国,都是因为无道,没有听说功臣地多而导致亡国的。」阴乡侯阴识,是贵人阴丽华之兄,以军功应当增加封地。阴识叩头辞让说:「天下初定,将帅有功者众,臣是后宫亲属,如果再加爵邑,不可以示范天下,这就成了‘亲戚受赏,国人计功’了(此处引用公孙龙谏劝平原君赵胜的话,意思是以亲戚的身份得了封爵,又以国人的身份论功行赏,那你是两头都占,不太好吧)。」刘秀听从了他的意见。

刘秀让诸将各自谈谈他们愿意封在哪里,个个都想占最好的县,唯有河南太守、颍川人丁綝,申请把他的故乡封给他。有人问他缘故。丁綝说:「我能力不大,功劳也小,能封一个乡亭侯,就已经很丰厚了。」刘秀从其志,封他为新安乡侯(汉朝法律,大县侯位置跟三公平级,小县侯位比上卿,乡亭侯相当于中二千石)。

刘秀派郎中、魏郡人冯勤负责诸侯封赏之事,冯勤估量各人功劳大小,封地远近,土壤好坏,处理得十分恰当,无人不服。刘秀认为他很有能力,让他总管尚书之事。按照之前的惯例,尚书郎出缺,要由尚书令吏依次升迁替补,刘秀这是首次直接用地方政府推举上来的孝廉为尚书郎。

在洛阳修建高庙,每年春夏秋冬四季,合祀高祖刘邦、太宗刘恒、世宗刘彻。在高庙右侧修建社稷,在洛阳城南郊建筑祭坛。

长安城中粮尽,赤眉军将搜刮来的金银财宝装车,大肆纵火烧宫室、市里,恣意杀戮抢掠,长安城中都没有行人。于是引兵向西,号称百万大军,沿着南山,一路转战抢掠城邑,进入安定、北地。邓禹引兵南至长安,驻军在昆明池,拜谒祭祀高庙,收取十一位先帝的牌位,送到洛阳,又巡行先帝园陵,设置吏士守卫。

真定王刘杨伪造了一个谶记,说:「赤九之后,瘿杨为主。」汉以火德,赤就是汉朝;九,刘秀是刘邦九代孙。赤九,就是刘秀。瘿,是脖子上生的瘤子,刘杨脖子上长了一个瘤子,瘿杨就是他。他就想用这么一个谶言来迷惑众人,意思是刘秀之后就是他做天子,并和绵曼县的贼人互相勾结。刘秀派骑都尉陈副、游击将军邓隆征召他,刘杨紧闭城门,不让他们进去。刘秀再派前将军耿纯,拿着符节,巡行幽州、冀州,沿途慰劳王、侯,秘密下令他逮捕刘杨。耿纯到了真定,停留在驿站,邀刘杨前来相见。

耿纯的母亲,是真定宗室之女,所以刘杨没有疑心,况且自恃兵多将强,而耿纯仪态安静,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于是带着从官去见他。刘杨的兄弟们带着轻装士兵在门外警戒,刘杨进门,见了耿纯,耿纯礼敬相接,又请刘杨的兄弟们都进屋。进来之后,耿纯即刻关门,将他们全部诛杀,随即率领军队出来。真定震怖,没人敢动。刘秀怜悯刘杨只是有阴谋,并没有实际反叛行动,就被诛杀,于是仍封他的儿子为真定王。

二月十六日,刘秀车驾到达修武。

更始故将鲍永、冯衍,终于确认更始帝已经死亡的消息,于是为更始帝发丧,释放储大伯等(当初刘秀派谏议大夫储大伯持节征召鲍永,鲍永不知道更始存亡,疑虑不肯服从,把储大伯抓起来),封上印绶,将部队解散,用布巾包头,穿着平民服装来河内投降。刘秀见了鲍永,问:「你的部队呢?」鲍永离开座席叩头说:「臣事奉更始帝,却不能保全他,不敢再用他的部众来换取富贵,所以全部将部队解散复员了。」刘秀说:「你这个话有点大。」但心里很不高兴。

后来,鲍永因为立功,得到重用。冯衍却逐渐被废弃了。鲍永对冯衍说:「当初高祖赏季布之罪,诛丁固之功,如今我们能遇到明主,有什么好忧虑的呢?」

冯衍说:「有人调戏邻居的妻妾,那年长的骂他,而年纪小的却向他示好。后来她们的丈夫死了,他却娶了那年纪长的。有人问他说:‘她当初不是骂你吗?’他回答说:‘如果她是别人的妻子,我希望她跟我好;如果她是我的妻子,我就希望谁调戏她,她就骂谁!’所以啊, 天命难知,人道易守,只要守自己的道,还怕什么生死呢 。」

大司空王梁,屡次违反诏命(之前王梁与吴汉一起出击檀乡,刘秀诏命军事由吴汉负责,而王梁却擅自征发野王兵。刘秀认为他不奉诏,下令他就地停止。而王梁又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为由,自行进军,所以说他屡次违背诏命),刘秀怒,派尚书宗广持节到军中,要将王梁就地斩首。宗广用槛车将王梁押送洛阳。到了之后,刘秀又赦免了他,任命为中郎将,北守箕关。

二月十九日,以太中大夫、京兆人宋弘为大司空,宋弘推荐沛国人桓谭为议郎、给事中。刘秀让桓谭弹琴,喜欢他奏出的浮靡之音。宋弘听说了,很不高兴。等到桓谭从宫中出来的时候,身穿朝服,端坐府上,派小吏去把桓谭召来。桓谭到了,也不给他设座席,斥责他,然后问道:「是你自己改正呢,还是我正式纠举你依法治罪呢?」桓谭叩头谢罪,过了好长时间,才放他回去。后来群臣大会,刘秀又让桓谭弹琴。桓谭见宋弘在场,态度失常。刘秀觉得奇怪,问他,宋弘于是离开座席,脱下冠帽,谢罪说:「臣之所以举荐桓谭,是希望他能以忠诚正直引导君主,但是,他却让朝廷沉迷于郑国的靡靡之音,这是臣的罪过!」刘秀于是动容道歉。

湖阳公主(刘秀的姐姐)新寡,刘秀和她议论群臣,看看她喜欢谁,公主说:「宋公威容德器,群臣莫及。」刘秀说:「我想想办法。」后来引见宋弘,刘秀让公主坐在屏风后,对宋弘说:「谚语说:‘富易妻,贵易友’,是不是人之常情呢?」宋弘说:「臣听说,贫贱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刘秀回头对着屏风说:「这事儿办不成了。」

刘秀征讨王郎的时候,彭宠(渔阳太守)发突骑兵以助军,转运粮食,前后不绝。到了刘秀追击铜马贼到蓟县,(彭宠去觐见刘秀)彭宠自认为功高,期望也很高,觉得刘秀对他的接待规格不够,心中不平。等到刘秀即位为皇帝,吴汉、王梁都是彭宠部下,并列三公,而彭宠却没有得到加封,所以怏怏不得志,叹息说:「如果这样,那我应该封王!难道陛下把我忘了吗?」

当时北部州郡破败,唯独渔阳还算完好。渔阳有旧铁矿,彭宠转运铁矿,购买粮食,蓄积珍宝,更加富强。幽州牧朱浮,年少有俊才,想要复兴风俗教化,收买士人之心,就招揽州中名士,以及王莽时期的二千石官吏,都安排在自己幕府,征调各郡粮食以赡养他们的妻子儿女。彭宠认为天下未定,还在用兵之际,不应该多设官属,耗用军费,所以拒绝从命。朱浮的性格,一向急躁自负,彭宠呢,也是倔强狠辣之人,两人积怨越来越深。朱浮数次进谗言构陷彭宠,密奏说彭宠多聚军粮,意图难以预料。

刘秀则故意将朱浮的密奏泄露给彭宠,以敲打他。这时,刘秀下诏征召彭宠,彭宠上书,愿与朱浮一起对质。刘秀不许。彭宠愈加不安。彭宠的妻子一向刚烈,不堪委屈,坚决劝彭宠不要应召,说:「天下未定,四方各自为雄,渔阳大郡,兵马最精,为什么被人告状就弃之而去呢?」彭宠又与所亲信官吏商量,个个都怨恨朱浮,没有一个人劝他去洛阳的。刘秀又派彭宠的堂侄子后兰卿去劝谕他。彭宠扣留子后兰卿,发兵造反,拜署将帅,亲自率领二万余人,攻打朱浮于蓟县。又因为耿况和他一样有大功,而恩赏同样微薄,数次派使者游说耿况入伙,耿况不接受,斩了他的来使。

延岑再度造反(之前投降汉中王刘嘉的),围攻南郑,汉中王刘嘉兵败逃走,延岑于是占据了汉中,进兵武都,被更始帝的柱功侯李宝击破,延岑败走天水。公孙述派将领侯丹攻取南郑。刘嘉收集散卒,得数万人,以李宝为丞相,从武都南击侯丹,作战不利,退守河池、下辨,再度与延岑连战,延岑北走,入散关,至陈仓。刘嘉追击,将他击破。

公孙述又派将军任满从阆中下江州,向东攻下扞关,于是益州全境为公孙述所有。

二月辛卯日(二月无此日),刘秀回到洛阳。

三月乙未日(三月无此日),大赦。

更始帝的大将们在南方还没有投降的,还有很多。刘秀召集诸将召开军事会议,用竹简敲打地面,问:「郾县最强,宛县其次,谁来打这一仗?」贾复轻蔑地说:「臣请击郾!」刘秀笑道:「执金吾去打郾县,我还担心啥!那大司马(吴汉)去打宛县吧!」于是派遣贾复率军攻破郾县,尹尊投降,又进攻更始帝的淮阳太守暴氾,暴氾也投降了。

夏,四月,虎牙大将军盖延、督驸马都尉马武等四位将军攻打刘永(在睢阳称帝的),击破刘永军,将刘永包围在睢阳。

前更始将领苏茂造反,杀淮阳太守潘蹇,占据广乐,向刘永称臣。刘永封苏茂为大司马、淮阳王。

吴汉攻打宛县,宛王刘赐带着更始帝的妻子儿女到洛阳投降,刘秀封刘赐为慎侯。刘秀的叔父刘良、族父刘歙、族兄刘祉都从长安来。四月初二,封刘良为广阳王,刘祉为城阳王,又封哥哥刘縯的儿子刘章为太原王,刘兴为鲁王。更始帝的三个儿子,刘求、刘歆、刘鲤,都封为列侯。

邓王王常投降。刘秀见了他,非常高兴,说:「我看见王廷尉,就不再担心南方了!」(王常是更始帝的廷尉,所以刘秀称呼他为王廷尉。王常投降,就得了南阳郡,所以不用担心南方了。)拜王常为左曹,封山桑侯。

五月十九日,封族父刘歙为泗水王。

刘秀以阴贵人雅性宽仁,想要立她为皇后。阴贵人认为郭贵人已经有儿子,始终不肯接受。六月初七,立郭贵人为皇后,以其子刘强为皇太子,大赦。

六月十五,封泗水王刘歙的儿子刘终为淄川王。

秋,贾复南击召陵、新息,全部平定。贾复部将在颍川杀人,颍川太守寇恂将他逮捕下狱。当时国家草创,军人犯法,大多相互包庇,而寇恂却在街市上把他公开处斩了。贾复引以为耻,还师的时候,经过颍川,对左右说:「我与寇恂并列将帅,却被他陷害,这次见了寇恂,我一定叫他吃我一剑!」寇恂知道他的想法,不想和他相见。寇恂姐姐的儿子谷崇说:「我是武将,可以带剑跟从在你身旁,如果他有什么动作,我也足以和他相当。」

寇恂说:「不对,当初蔺相如不畏秦王,却屈于廉颇,那是为了国家。」于是下令所属各县盛具酒食,执金吾的军队入界,每人都供应双份。寇恂到道旁迎接,然后称病而回。贾复要起兵追他,但是将士们都喝醉了,只好过境而去。寇恂派谷崇向刘秀汇报了事情经过,刘秀于是征召寇恂。寇恂到后,刘秀接见,寇恂进去,看见贾复在座,于是起身回避。刘秀说:「天下未定,两虎怎么能私斗!今天朕给你们和解。」于是并坐极欢,同车而出,结友而去。

八月,刘秀亲自率领诸将,征伐五校变民集团。八月二十六日,刘秀抵达内黄县,在羛阳大破五校军,接受投降部众五万人。

刘秀派游击将军邓隆协助朱浮征讨彭宠,邓隆军驻扎在潞南,朱浮军驻扎在雍奴,派军吏回来汇报情况,刘秀读到书简,大怒,对来使说:「两营相距一百里,怎么能相互救援?等你回去,北军已经失败了!」彭宠果然派轻兵攻击邓隆,大破之。朱浮军太远,无法相救。

盖延包围睢阳数月,终于攻克。刘永逃跑到虞县。虞县人造反,杀了他的母亲、妻子。刘永与麾下数十人又逃到谯县。苏茂、佼强、周建合军三万余人救援刘永。盖延与之战于沛西,大破之。刘永、佼强、周建逃跑占据湖陵,苏茂逃回广乐。盖延于是平定沛郡、楚郡、临淮。

刘秀派太中大夫伏隆持节出使青州、徐州,招降郡国。青、徐群贼听说刘永破败,都惶怖请降。张步(刘永所封的辅汉大将军)派他的掾(副官)孙昱跟着伏隆到宫门上书,献上鳆鱼(鳆鱼,就是鲍鱼。王莽最后束手无策,就每天在宫里喝酒吃鲍鱼。现在张步投降,也给刘秀献上鲍鱼,看来鲍鱼在汉朝是最高级的食物了)。伏隆,是伏湛的儿子。

堵乡人董䜣在宛县造反,俘虏南阳太守刘驎。扬化将军坚镡攻陷宛县。董䜣逃回堵乡。

吴汉经略南阳诸县,所过之处,多有侵暴行为。破虏将军邓奉正好请假回到新野,对吴汉掳掠他的家乡非常愤怒,于是起兵造反,击破吴汉军,在淯阳屯据,和其他贼军联合。

九月初二,刘秀从内黄回到洛阳。

陕州贼军将领苏况攻破弘农。刘秀派景丹出征。不巧景丹薨逝,于是派征虏将军祭遵攻打弘农、柏华、蛮中贼军,将他们全部平定。

赤眉军引兵欲西上陇县,隗嚣派将军杨广迎击,破之,又乘胜追击,在乌氏、泾阳再次打败赤眉。赤眉抵达阳城、番须一带,天降大雪,坑谷都被雪填平了,士卒冻死很多,于是转回,向东撤退,发掘诸皇帝皇后陵墓,取其宝货。凡是以玉匣入殓的,尸体还都保存完好,贼军于是侮辱吕后的尸体。邓禹派兵在郁夷攻打赤眉,反而被赤眉击败,邓禹于是撤退到云阳,赤眉再度进入长安。延岑(此时延岑归属汉中王刘嘉)屯驻在杜陵。赤眉将领逢安攻打延岑。邓禹认为逢安精兵在外,就引兵攻打长安,正赶上赤眉将领谢禄来救援。邓禹败走。延岑迎击逢安,逢安大败,死者十余万人。

赤眉将领廖湛率领十八万大军攻打汉中王刘嘉,在谷口会战,廖湛大败,刘嘉亲手斩杀廖湛,于是挺进到云阳,夺取粮秣。刘嘉的妻兄,新野人来歙,正好是刘秀姑妈的儿子。刘秀令邓禹招降刘嘉。刘嘉于是跟着来歙到邓禹处投降。刘嘉的丞相李宝,态度倨傲,邓禹将他斩杀。

冬,十一月,以廷尉岑彭为征南大将军。刘秀在大会上指着王常对群臣说:「这位下江兵的将领,辅翼汉室,心如金石,真忠臣也!」即日,拜王常为汉忠将军,让他与岑彭一起率领建义大将军朱祜等七位将军,征讨邓奉、董䜣。岑彭等先攻打堵乡,邓奉救援。朱祜军败,被邓奉生擒。

铜马、青犊、尤来等贼军残部共同拥立孙登为天子。孙登的部将乐玄杀了孙登,率领他的部众五万余人投降。

邓禹自从冯愔叛变之后,威名稍稍受损,又缺乏粮食,屡战屡败,归附者日益离散。赤眉、延岑暴乱三辅,郡县大姓各拥兵众,邓禹无法平定。刘秀于是派偏将军冯异去替换邓禹。刘秀亲自送冯异到河南县,嘱咐冯异说:「三辅地区遭遇王莽、更始之祸乱,又遇赤眉、延岑之暴行,生灵涂炭,无所依诉,将军如今奉旨讨贼,注意保护降者,把他们的首领送来京师,小民就地解散,让他们回乡务农。摧毁他们的营垒,不要让他们再聚集起来。征伐不一定非要夺地屠城,关键在于瓦解和安抚。诸将不是不会打仗,只是太热衷于抢掠。你本来就善于驾驭吏士,希望你节制自己,不要再让郡县百姓受苦!」冯异磕头受命,引兵向西,所到之处,展示军威,建立信誉,群盗多降。

司马光说:当初周朝人歌颂武王说:「铺时绎思,我徂惟求定。」(出自【诗经】,是歌颂文王的,司马光误记。铺作敷,同音通用。敷,布也。绎,演绎的绎,陈述。思,语末助词,无义。徂,往,去。这句诗说周文王既有此德,我接受之,布陈此德,我之往伐纣,惟求安定而已。铺与绎都是陈述的意思,一再言之,是反复强调)这是说,王者之师志在布陈威德而安民而已。观光武帝之取关中,也是此道。岂不美哉!

刘秀下诏,召邓禹回来,说:「不要和穷寇争锋!赤眉没有粮食,他自然会向东退却,我们以饱待饥,以逸待劳,只须折下一根树枝,就可以鞭打他们,这不用你们担心,不要再妄自进兵!」

刘秀又任命伏隆为光禄大夫,出使张步,拜张步为东莱太守,一批新任命的青州牧、守、都尉,都一起和伏隆东行上任。又授权伏隆,可以直接任命县令以下官员。

十二月三十日,刘秀下诏,凡是被王莽撤销封国的宗室列侯,全部恢复原来的封国。

三辅地区发生了极其严重的饥荒,人相食,城郭皆空,白骨蔽野,遗民往往聚为营堡,各自坚壁清野。赤眉军掳掠也抢不到东西,于是引而东归,部众还有二十余万,沿途散乱逃亡。刘秀派破奸将军侯进等人屯驻新安,建威大将军耿弇等人屯驻宜阳,以阻其归路,下令诸将说:「贼军如果向东逃跑,宜阳兵团可以往新安会师。贼军如果向南逃窜,新安兵团可以往宜阳会师。」冯异与赤眉在华阴遭遇,互相对抗六十余日,战数十合,赤眉官兵投降五千余人。

春,正月,甲子朔,日有食之。

刘恭知赤眉必败,密教弟盆子归玺绶,习为辞让之言。及正旦大会,恭先曰:「诸君共立恭弟为帝,德诚深厚。立且一年,淆乱日甚,诚不足以相成。恐死而无益,愿得退为庶人,更求贤知,唯诸君省察。」樊崇等谢曰:「此皆崇等罪也。」恭复固请,或曰:「此宁式侯事邪?」恭惶恐起去。盆子乃下床解玺绶,叩头曰:「今设置县官而为贼如故,四方怨恨,不复信向,此皆立非其人所致。愿乞骸骨,避贤圣路。必欲杀盆子以塞责者,无所离死。」因涕泣嘘唏。崇(第)〔等〕及会者数百人,莫不哀怜之,乃皆避席顿首曰:「臣无状,负陛下,请自今已后,不敢复放纵。」因共抱持盆子,带以玺绶。盆子号呼,不得已。既罢出,各闭营自守。三辅翕然,称天子聪明,百姓争还长安,市里且满。后二十余日,复出,大掠如故。

(力)〔刁〕子都为其部曲所杀,余党与诸贼会檀乡,号檀乡贼,寇魏郡、清河。魏郡大吏李熊弟陆谋反城迎檀乡,或以告魏郡太守颍川铫期,期召问熊,熊叩头首服,愿与老母俱就死。期曰:「为吏傥不若为贼乐者,可归与老母往就陆也。」使吏送出城。熊行,求得陆,将诣邺城西门,陆不胜愧感,自杀以谢期。欺嗟叹,以礼葬之,而还熊故职。于是郡中服其威信。

帝遣吴汉率王梁等九将军击檀乡于邺东漳水上,大破之,十余万众皆降。又使梁与大将军杜茂将兵安辑魏郡、清河、东郡,悉平诸营保,三郡清静,边路流通。

庚辰,悉封诸功臣为列侯,梁侯邓禹、广平侯吴汉皆食四县。博士丁恭议曰:「古者封诸侯不过百里,强干弱枝,所以为治也。今封四县,不合法制。」帝曰:「古之亡国皆以无道,未尝闻功臣地多而灭亡者也。」阴乡侯阴识,贵人之兄也,以军功当增封,识叩头让曰:「天下初定,将帅有功者众,臣托属掖廷,仍加爵邑,不可以示天下。此为亲戚受赏,国人计功也。」帝从之。帝令诸将各言所乐,皆占美县,河南太守颍川丁独求封本乡。或问其故,曰:「能薄功微,得乡亭厚矣。」帝从其志,封新安乡侯。帝使郎中魏郡冯勤典诸侯封事,勤差量功次轻重,国土远近,地势丰薄,不相逾越,莫不厌服焉。帝以为能,尚书众事皆令总录之。故事,尚书郎以令史久次补之,帝始用孝廉为尚书郎。

起高庙于洛阳,四时合祀高祖、太宗、世宗,建社稷于宗庙之右,立郊兆于城南。

长安城中粮尽,赤眉收载珍宝,大纵火烧宫室、市里,恣行杀掠,长安城中无复人行。乃引兵而西,众号百万,自南山转掠城邑,遂入安定、北地。邓禹引兵南至长安,军昆明池,谒祠高庙,收十一帝神主,送诣洛阳,因巡行园陵,为置吏士奉守焉。

真定王杨造谶记曰:「赤九之后,瘿杨为主。」杨病瘿,欲以惑众,与绵曼贼交通。帝遣骑都尉陈副、游击将军邓隆征之,杨闭城门不内。帝复遣前将军耿纯持节行幽、冀,所过劳慰王侯,密敕收杨。纯至真定,止传舍,遨杨相见。纯,真定宗室之出也,故杨不以为疑,且自恃众强,而纯意安静,即从官属诣之,杨兄弟并将轻兵在门外。杨入见纯,纯接以礼敬,因延请其兄弟,皆入,乃闭阁,悉诛之,因勒兵而出。真定震怖,无敢动者。帝怜杨谋未发而诛,复封其子为真定王。

二月,己酉,车驾幸脩武。

鲍永、冯衍审知更始已亡,乃发丧,出储大伯等,封上印绶,悉罢兵,幅巾诣河内。帝见永,问曰:「卿众安在?」永离席叩头曰:「臣事更始,不能令全,诚惭以其众幸富贵,故悉罢之。」帝曰:「卿言大。」而意不悦。既而永以立功见用,衍遂废弃。永谓衍曰:「昔高祖赏季布之罪,诛丁固之功。今遭明主,亦何忧哉!」衍曰:「人有挑其邻人之妻者,其长者骂而少者报之。后其夫死,取其长者。或谓之曰:‘夫非骂尔者邪?’曰:‘在人欲其报我,在我欲其骂人也。’夫天命难知,人道易守,守道之臣,何患死亡?」

大司空王梁屡违诏命,帝怒,遣尚书宗广持节即军中斩梁,广槛车送京师。既至,赦之,以为中郎将,北守箕关。

壬子,以太中大夫京兆宋弘为大司空。弘荐沛国桓谭,为议郎、给事中。帝令谭鼓琴,爱其繁声。弘闻之,不悦,伺谭内出,正朝服坐府上,遣吏召之。谭至,不与席而让之,且曰:「能自改邪?将令相举以法乎?」谭顿首辞谢,良久乃遣之。后大会群臣,帝使谭鼓琴。谭见弘,失其常度。帝怪而问之,弘乃离席免冠谢曰:「臣所以荐桓谭者,望能以忠正导主,而令朝廷耽悦郑声,臣之罪也。」帝改容谢之。

湖阳公主新寡,帝与共论朝臣,微观其意。主曰:「宋公威容德器,群臣莫及。」帝曰:「方且图之。」后弘被引见,帝令主坐屏风后,因谓弘曰:「谚言‘贵易交,富易妻’,人情乎?」弘曰:「臣闻贫贱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帝顾谓主曰:「事不谐矣。」

帝之讨王郎也,彭宠发突骑以助军,转粮食,前后不绝。及帝追铜马至蓟,宠自负其功,意望甚高,帝接之不能满,以此怀不平。及即位,吴汉、王梁,宠之所遣,并为三公,而宠独无所加,愈怏怏不得志,叹曰:「如此,我当为王。但尔者,陛下忘我邪?」

是时北州破散,而渔阳差完,有旧铁官,宠转以贸谷,积珍宝,益富强。幽州牧朱浮,年少有俊才,欲厉风迹,收士心,辟召州中名宿及王莽时故吏二千石,皆引置幕府,多发诸郡仓谷禀赡其妻子。宠以为天下未定,师旅方起,不宜多置官属以损军实,不从其令。浮性矜急自多,宠亦佷强,嫌怨转积。浮数谮构之,密奏宠多聚兵谷,意计难量。上辄漏泄令宠闻,以胁恐之。至是,有诏征宠,宠上疏,愿与浮俱征。帝不许,宠益以自疑。其妻素刚,不堪抑屈,固劝无受征,曰:「天下未定,四方各自为雄,渔阳大郡,兵马最精,何故为人所奏而弃此去乎!」宠又与所亲信吏计议,皆怀怨于浮,莫有劝行者。帝遣宠从弟子后兰卿喻之,宠因留子后兰卿,遂发兵反,拜署将帅,自将二万余人,攻朱浮于蓟。又以与耿况俱有重功,而恩赏并薄,数遣使要诱况。况不受,斩其使。

延岑复反,围南郑,汉中王嘉兵败走。岑遂据汉中,进兵武都,为更始柱功侯李宝所破。岑走天水,公孙述遣将侯丹取南郑。嘉收散卒得数万人,以李宝为相,从武都南击侯丹,不利,还军河池、下辨。复与延岑连战,岑引北入散关,至陈仓,嘉追击,破之。公孙述又遣将军任满从阆中下江州,东据扞关,于是尽有益州之地。

辛卯,上还洛阳。

三月,乙未,大赦。

更始诸大将在南方未降者尚多,帝召诸将议兵事,以檄叩地曰:「郾最强,宛为次,谁当击之?」贾复率然对曰:「臣请击郾。」帝笑曰:「执金吾击郾,吾复何忧!大司马当击宛。」遂遣复击郾,破之,尹尊降。又东击更始淮阳太守暴氾,氾降。

夏,四月,虎牙大将军盖延督驸马都尉马武等四将军击刘永,破之,遂围永于睢阳。

故更始将苏茂反,杀淮阳太守潘蹇,据广乐而臣于永,永以茂为大司马、淮阳王。

吴汉击宛,宛王赐奉更始妻子诣洛阳降,帝封赐为慎侯。叔父良、族父歙、族兄祉皆自长安来。甲午,封良为广阳王,祉为城阳王。又封兄子章为太原王,兴为鲁王,更始三子求、歆、鲤皆为列侯。

邓王王常降,帝见之甚欢,曰:「吾见王廷尉,不忧南方矣。」拜为左曹,封山桑侯。

五月,庚辰,封族父歙为泗水王。

帝以阴贵人雅性宽仁,欲立以为后。贵人以郭贵人有子,终不肯当。六月,戊戌,立贵人郭氏为皇后,以其子彊为皇太子,大赦。

丙午,封泗水王子终为淄川王。

秋,贾复南击召陵、新息,平之。后部将杀人于颍川,颍川太守寇恂捕得,系狱。时尚草创,军营犯法,率多相容,恂戮之于市。复以为耻,还过颍川,谓左右曰:「吾与寇恂并列将帅,而为其所陷,今见恂,必手剑之!」恂知其谋,不欲与相见。姊子谷崇曰:「崇,将也,得带剑侍侧。卒有变,足以相当。」恂曰:「不然,昔蔺相如不畏秦王而屈于廉颇者,为国也。」乃敕属县盛供具,储酒醪,执金吾军入界,一人皆兼二人之馔。恂出迎于道,称疾而还。复勒兵欲追之,而吏士皆醉,遂过去。恂遣谷崇以状闻,帝乃征恂。恂至引见,时贾复先在坐,欲起相避。帝曰:「天下未定,两虎安得私斗?今日朕分之。」于是并坐极欢,遂共车同出,结友而去。

八月,帝自率诸将征五校。丙辰,幸内黄,大破五校于羛阳,降其众五万人。

帝遣游击将军邓隆助朱浮讨彭宠。隆军潞南,浮军雍奴。遣吏奏状。帝读檄,怒,谓使吏曰:「营相去百里,其势岂可得相及?比若还,北军必败矣。」彭宠果遣轻兵击隆军,大破之。浮远,遂不能救。

盖延围睢阳数月,克之,刘永走至虞。虞人反,杀其母、妻,永与麾下数十人奔谯。苏茂、佼彊、周建合军三万余人救永,延与战于沛西,大破之。永、彊、建走保湖陵,茂奔还广乐。延遂定沛、楚、临淮。

帝使太中大夫伏隆持节使青、徐二州,招降郡国。青、徐群盗闻刘永破败,皆惶怖请降。张步遣其掾孙昱随隆诣阙上书,献鳆鱼。隆,湛之子也。

堵乡人董反宛城,执南阳太守刘。扬化将军坚镡攻宛,拔之,走还堵乡。

吴汉徇南阳诸县,所过多侵暴。破虏将军邓奉谒归新野,怒汉掠其乡里,遂反,击破汉军,屯据淯阳,与诸贼合从。

九月,壬戌,帝自内黄还。

陕贼苏况攻破弘农,帝使景丹讨之。会丹薨,征虏将军祭遵击弘农、柏华、蛮中贼,皆平之。

赤眉引兵欲西上陇,隗嚣遣将军杨广迎击,破之,又追败之于乌氏、泾阳间。赤眉至阳城番须中,逢大雪,坑谷皆满,士多冻死。乃复还,发掘诸陵,取其宝货。凡有玉匣殓者,率皆如生,贼遂污辱吕后尸。邓禹遣兵击之于郁夷,反为所败,禹乃出之雲阳。赤眉复入长安。延岑屯杜陵,赤眉将逢安击之。邓禹以安精兵在外,引兵袭长安。会谢禄救至,禹兵败走。延岑击逢安,大破之,死者十余万人。

廖湛将赤眉十八万攻汉中王嘉,嘉与战于谷口,大破之,嘉手杀湛,遂到雲阳就谷。嘉妻兄新野来歙,帝之姑子也。帝令邓禹招嘉,嘉因歙诣禹降。李宝倨慢,禹斩之。

冬,十一月,以廷尉岑彭为征南大将军。帝于大会中指王常谓群臣曰:「此家率下江诸将辅翼汉室,心如金石,真忠臣也。」即日,拜常为汉忠将军,使与岑彭率建义大将军朱祜等七将军讨邓奉、董。彭等先击堵乡,邓奉救之。朱祜军败,为奉所获。

铜马、青犊、尤来余贼共立孙登为天子。登将乐玄杀登,以其众五万余人降。

邓禹自冯愔叛后,威名稍损,又乏粮食,战数不利,归附者日益离散。赤眉、延岑暴乱三辅,郡县大姓各拥兵众,禹不能定,帝乃遣偏将军冯异代禹讨之。车驾送至河南,敕异曰:「三辅遭王莽、更始之乱,重以赤眉、延岑之丑,元元涂炭,无所依诉。将军今奉辞讨诸不轨,营堡降者,遣其渠帅诣京师;散其小民,令就农桑;坏其营壁,无使复聚。征伐非必略地屠城,要在平定安集之耳。诸将非不健斗,然好虏掠。卿本能御吏士,念自修敕,无为郡县所苦。」异顿首受命,引而西,所至布威信,群盗多降。

臣光曰:昔周人颂武王之德曰:「铺时绎思,我徂惟求定。」言王者之兵志在布陈威德安民而已。观光武之所以取关中,用是道也。岂不美哉!

又诏征邓禹还,曰:「慎毋与穷寇争锋。赤眉无谷,自当来东。吾以饱待饥,以逸待劳,折棰笞之,非诸将忧也。无得复妄进兵。」

帝以伏隆为光禄大夫,复使于张步,拜步东莱太守,并与新除青州牧、守、都尉俱东。诏隆辄拜令、长以下。

十二月,戊午,诏宗室列侯为王莽所绝者,皆复故国。

三辅大饥,人相食,城郭皆空,白骨蔽野,遗民往往聚为营保,各坚壁清野。赤眉虏掠无所得,乃引而东归,众尚二十余万,随道复散。帝遣破奸将军侯进等屯新安,建威大将军耿弇等屯宜阳,以要其还路,敕诸将曰:「贼若东走,可引宜阳兵会新安;贼若南走,可引新安兵会宜阳。」冯异与赤眉遇于华阴,相拒六十余日,战数十合,降其将卒五千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