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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案大观:借帽还帽

2024-01-28历史

清朝官场规矩繁多,单单讲官员头上的官帽,就大有讲究。清朝官帽形似倒扣的漏斗,帽顶上缀着一颗帽珠,称为「顶子」。官员的品级,就凭这颗顶子来区分。大小官员之间,不能随意调换帽子。官员们对自己的顶子都非常重视,视如生命,平日里擦得干干净净,精光锃亮,谁也不敢随便碰它一下。

有一年,广州城里发生了一场风波。据说就是因为一顶官帽,竟然闹得总督、巡抚六神无主,出尽洋相;满城官员人人惊慌,乱作一团。你说,这事好笑不好笑?

事情是从两个读书人引起的。这两个读书人一个姓孙,一个姓黄。他们连考三年,年年名落孙山,也就有些心灰意懒了。这一天,他们两人在十字路口一家酒楼上喝酒。三杯酒一落肚,引出了满腹的牢骚。这时正好街上抬过一顶八抬大轿,前呼后拥,好不威风! 旁边有人在指指点点地说,轿子里坐着的就是赫赫有名的两广总督呢。

姓孙的读书人探出头去朝楼窗外面望了望,红着一双眼睛,鼻子里「哼」的一声 叫声地说道:「什么东西! 据说他不过是个贩私盐出身的大老粗,就靠一万两银子去买了一顶官帽,居然也摆起臭架子来了!」

姓黄的却连看也不看,醉醺醺地开了口:「孙兄,俗话说得好:牛吃稻草马吃谷,各人自有各人福。他是个无赖,可以坐八抬大轿;你老兄满腹经纶,才高八斗,却只能在这里喝闷酒。你又能奈他何?」

这一说,好比火上浇油,一下子把姓孙的惹恼了。他朝姓黄的看了看,不觉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借着酒势,一拍胸脯说道:「他当他的官,我读我的书,本来也是两不相干的事。不过今天你老兄既然这么说了,我倒也要出一口胸中的恶气,露一手给你看看。不出三天,我要把这位总督大人头上的帽子拿来,交到你老兄的手里,且看你如何处置!」

姓黄的听了,面露微笑,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好! 你有本事把总督大人的帽子拿来交给我;我自然也有办法把这顶帽子原封不动地去还给他。而且我还要不让他知道是谁借的,谁还的。到头来总督大人还会乖乖地亲笔写一张收据给我呢。你信不信?」

姓孙的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大声说道:「痛快!痛快!黄兄果然是个爽快人。今日之事,可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呐!」

姓黄的也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醉醺醺地回答道:「孙兄有此雅兴,小弟一定奉陪。三天之内就等你的佳音了。」

两个读书人吃醉了酒打赌,东不打西不打,偏偏拿总督大人头上的帽子来寻开心,这倒是少见的。总督又不是什么芝麻绿豆官,他走进走出,身边随从武官要十几个呢。一般人看见总督大人,吓也要吓坏了,哪里还敢去动他头上的帽子呢? 谁知道那个姓孙的读书人却一点也不着急,当天回到家里,笃笃定定睡了一大觉。第二天上午,太阳升得老高老高了,他才踱着方步,到一个好朋友家中去借了一套随从武官的服装来穿上,又仿照广东巡抚的口气,写了一封给总督大人的信,然后就大大咧咧地到总督衙门去了。

到了总督衙门的大门口,姓孙的说自己是广东巡抚的随从武官,有事要面见总督。门房里的人一看他这副派头,自然不敢怀疑,就领他进去了。见过总督,姓孙的屈单膝跪下,动作利索地行了一个礼,一本正经地把手里的大信封呈了上去。

这位总督大人本来就是个草包,字也识得不多,哪里有心思去细看这封信呢,就坐在太师椅上不耐烦地问了起来:「中丞大人有何事相商? 你就直说了吧。」

姓孙的这才不慌不忙地开口说道:「制军大人在上,我们中丞大人说了,刚才有一个南洋珠宝商人,到抚院来兜售一颗猫儿眼。中丞大人以为,粤中唯有制军大人帽上的宝珠为最佳,故而命小人前来商借片刻,带回去与商人手中的宝珠作一比较,当即完璧归赵。未知大人能允准否?」

总督大人一听,心里想:「原来是这么一件小事,好说,好说。既然他广东巡抚看得起我的顶子。要借去做个样子,我又何必驳他的面子呢?」想到这里,一声吩咐,让手下人取出自己的帽子来,装在一只帽笼里,亲手交给了姓孙的读书人。

姓孙的读书人不动声色地接过帽笼,向总督大人叩过头,就大摇大摆地出了总督衙门。他在街上七兜八兜,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了自己的家中,当即脱下那套随从武官的服装,折折齐,包包好,悄悄地去还给了那位朋友。然后,他又用一块黑布,把这只装了总督大人官帽的帽笼包得严严实实,捧到姓黄的读书人家中,眉飞色舞地说道:「黄兄,总督大人的帽子已经取到,三天之内,就要看你的好戏了。」

姓黄的读书人接过帽笼,打开一看,果然是总督大人的帽子,不觉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说道:「好好好,孙兄果然守信用。你就等着听小弟的好消息吧。」说罢,仍用那块黑布把帽笼包好,朝书架上一放,就邀姓孙的读书人到酒楼喝酒去了。

回头再说那位总督大人,在衙门里坐等巡抚大人派人来还官帽,等等不来,等等不来,不觉有些恼怒,就派了一个心腹随从到抚院去催讨。

巡抚大人一听,顿时吓得脸如土色,心里想:「啊呀呀,我根本没有向他借过什么顶戴。不过,这官帽是皇上恩赐的,怎可随便丢失?」那时清朝的官制,总督、巡抚虽然都是封疆大臣,但是巡抚毕竟还是要受总督管辖。所以巡抚一听这事,格外害怕,连忙吩咐提轿,亲自赶到总督衙门去向总督大人说个明白。

总督开始还不相信,后来拿出那封信一看,这笔迹却明明是伪造的,后面盖的印章更是含含糊糊,不成名堂。再一说那个送信武官的模样,抚院之中也根本没有这样一个人。这一来,大家才恍然大悟,知道是上了一个骗子的当。

总督大人顿时勃然大怒,当场把手下的几个地方官统统叫了来,责问他们:这广州城里的地方治安是怎么搞的? 怎么会让一个骗子混到总督衙门里来了? 骂到后来,一拍桌子说道:「限三天之内破案,否则提头来见!」

几个地方官吓得战战兢兢,神色大变,谁也不敢回拗半句。退出总督衙门之后,马上回到各自的官府里,立即传来衙役三班、捕快地甲,限他们两天之内,必须把那个骗去官帽的骗子捉拿归案,否则的话,大家活不成!这一来,广州城里顿时闹得人人自危,鸡犬不宁。一时之间,街头巷尾,酒后茶余,大家都在议论这件事。

外面闹得满城风雨,那个姓黄的读书人却躲在家中,仍旧吟诗作画,品茶赏花,一点儿也不急。眼看三天的期限就要到了。就在第三天的下午,他提起那黑布包着的帽笼,不慌不忙地出了门,到马行里去租了一匹好马,骑上马,背着帽笼,出了城门,放马向城外驰去。来到一个僻静的地方,翻身下马,取出一套预先准备好的武官衣服,换了上去,顿时就变成了一个英姿勃勃的年轻武官,然后再跳上马背,肩上背着那只帽笼,快马加鞭,飞也似地向城里奔来,一直赶到了总督衙门门口。

总督衙门口站着七八个捕快,因为抓不到骗子,正搔头挖耳,急得团团转。这时候,他们忽然看见奔过来一匹快马,马上骑着一名武官,满头大汗,好像有十万火急的军情要来报告似的,大家连忙迎了上去。

那姓黄的读书人下马来,也顾不得擦一擦满头大汗,就气喘吁吁地对那些捕快说:「好了,好了。帽子来了,帽子来了。」

捕快们一听,顿时喜出望外,赶紧围上去问个明白。姓黄的读书人却摇摇头说道:「不行,不行。在下一定要面见制军大人,才可禀告详情。」

捕快们马上簇拥着他进了衙门。总督大人升堂一问,姓黄的读书人禀告道:「制军大人在上。小人是城外北大营哨弁,姓马,名得标。北大营统带张大人得知制军大人失冠一顶,立即派出兵丁四下查勘,今天中午终于在城北八十里地的刘家湾抓到了那人。张大人命小人将帽笼送上,呈请制军大人当面验过。」说罢,双手捧上帽笼。

总督接过帽笼,打开一看,果然是自己的官帽,帽顶上的猫儿眼顶子也完好无损,熠熠发光,不觉心中大喜,连声说:「不错,不错。就是它,就是它!」

那姓黄的读书人微微一笑,又接着说道:「制军大人,小人临来之时,张大人吩咐小人向大人请示:那骗子尚羁留在北大营中,是否要解送进城?」

总督一听,连忙说:「嗯,你回去转告张大人,请他速速将骗子押送进城。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是何等样人物!」

「小人回营,立即转告制军大人的吩咐,只是小人口说无凭,还望大人赐书,小人回去也好销差。」

总督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就从怀里拿出自己的名片,在下面歪歪斜斜地写上了几个字,交给了他。

事后,姓黄的读书人拿了总督大人的这张名片,悄悄地去拜访那个姓孙的读书人。两个人关起房门,一边喝酒,一边叙谈,说到高兴的地方,都不觉开怀大笑起来。

这一下,却苦透了总督手下的那批大小官员、衙役捕快们,为了这桩「借帽还帽」的无头案子,他们又足足折腾了三个月,竟还是不见一点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