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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国民党兵团总司令到港台挂牌中医:徐启明口述兵败逃港后的生活

2024-01-19养生

我从二十多岁带兵起,常喜欢阅读中医书,这是一种兴趣,碰到士兵患了病,还是不敢轻易开药方,只是有点医药常识,容易判断症状,也有其作用。

我初抵香港,无事可做,很无聊,也很悲观,总想找件合适的工作做。后来想到我对医学还很有兴趣,何不从头学习,利己利人?这年夏天便进了香港中国医学院,开始了三年学习中医的生活。

中医学院院长是谭宝钧,有名的中医师,教授亦均为名医。我从五十六岁入学到五十九岁毕业,与二三十岁的青年在一起学习,非常愉快。第一年学的是一般性的基础性的学科,第二、三年学较为高深的学科,像【伤寒论】文字就很深,中文没有根柢的看不懂。我从第二年起开始学针灸(治风湿等病,按着病人的经脉,用针刺或艾灸),教授姓徐,医道很高,我学习认真,又参看日本等外国研究针灸专文,学得很好。

为了专心学习,我并不暴露我的身份,不过有一名教授﹣-黄日超对我有点疑惑,有一天他对我说:"你老先生好像不是新学中医的,领悟力强,提出来的问题很好,不是根柢浅的人所能提出来的。"我说:"我从前常看医书。"他又说:"你文字好、诗好,看你的诗文,你过去一定在政治上负过责任的。"我看他已看出来了,坦然说:"我不但是在政治上负过责任,我是白崇禧手下一员大将,做过参谋长、军长、兵团司令,日暮途穷才学医。"他也笑着说:"不但你改行学医,我也是日暮途穷才当教授,我过去在国民党里头也负谍报的责任,还是组长,带着无线电,以中医为掩护,广东都走遍了。"两人相对嗟叹。

一九五二年夏我由中医学院毕业后就在香港挂牌行医,由于港澳中西医师很多,我又是刚行医的,求诊的并不多,一年多因赴台参加"国民大会",结束了在港的诊所。

一九五四年二月,"政府"于台北召开第二次"国民大会",请在海外及港澳的代表抵台赴会,我便同一两位广西代表一起搭船到台湾来,在基隆上岸,健生去接我,就住在他的公馆(台北市松江路一二七号)。

这次大会选出蒋先生继任第二届"总统",陈诚为第二届"副总统",从二月十九日开幕到三月廿五日闭幕,会期一个多月,都住在白公馆。本来我要在会后回香港,后来改变主意决定留在台湾,向我的老部下英彦(陆大毕业,曾任团长、副师长等职,现任"国防部"高参)租了现在这间房子隔壁的一间茅房住,并接内人来此定居。后来买了这块地皮,盖了木板房子,再慢慢改建成现在这所房子。

时间过得很快,在台已将近二十年了,先后参加过三次"国民大会"(一九五四年、一九六 O 年、一九六七年),在政治方面没有特别事故,只是第四次大会前,健生本来不想竞选主席团,苏希洵(广西武鸣人,大法官)劝他继续竞选,我也劝他,我说:"你本来是要让别的同乡有机会当主席团,并没有其他用意,但唯恐有人要猜想你不热烈拥护'总统'连任,给高头误会,不好,还是竞选。"我仍像前几次会期一样热心帮他竞选。

我在此定居的第一年受公馆附近德源敦寿堂中药行之聘为该行中医师。台湾中医师很少独自挂牌行医的,多半是在中药行里挂牌,开了药方,病人就在药行买药,药行再按月给医师薪金。该药行付给我月薪是二千元,藉此补贴生活,一方面也可济世救人。找我针灸的最多,针灸用不着药物,每次二十元,我对穷人一概免费义诊。挂牌数年,觉得太累了,就辞掉了。后来有些名中医邀我合办联合诊所,我也辞了。

我擅长的有内科、儿科、妇科及针灸,中国医学积数千年的经验,讲究望、闻、问、切,虽然没有西医的科学化,亦有其道理所在,有些西医束手的病症,中医反而有其妙方。

我行医有一长处,遇到可治的才开药方,觉得中药难于收效的,我就劝他找西医,绝不勉强。至于妇科方面,我有药方可使堕胎,许多人请我开,我绝不答应,医学是为救生,绝不开堕胎避孕一类的方。对于安胎我有特殊药方,有一朋友介绍一妇人来,这妇人堕过两次胎,这次又怀孕了,掉了一半,请我治疗,我两帖药就让她安住胎,平安产下男婴,今年七八岁了,来给我拜年,我笑着说:"你的命是我为你保住的。"

关于针灸方面,可治风湿、关节炎、轻中风、胃病,甚至脑症等。一个人身上有二六○余个穴道,我知道其部位的有一 O 八个穴,可以打针的有一 OO 多个穴,可说已经够用了。经我治愈的很多。

嘴歪西医认为是神经中风,我们认为是轻中风(头部轻中风),我治好十六个人。假如一患就请我治疗,一个星期就可治好了,较久就需较长时间,超过一个期限也没办法。"国防部"有一科长,负责与美军顾问团联络接洽的,忽然头部轻中风,嘴巴歪了,"国防部"送他到陆军总医院去住院整治,陆总说特效药可治好,住了一个多月,没收效。"国防部"高参英彦对他说:"有一位老先生,有把握替你治好。"带他来了,我问:"多久了?"他说:"两个月了。"我说:"用针灸要二十天。你相信今天就开始针,马上就出院。"我每天花了半小时替他针,起初五六天没什么反应,到了第七天头部有松一点的感觉,针了十八九次,完全恢复了。

住我隔壁有一服务于"国防部"兵工厂的军人,和我很熟,后来搬到景美去住,有一天早上起来,在外面小便,天很冷,风一吹感到不大舒服,太太一看不得了,耳嘴都歪了,又想找陆总医院,太太提醒他来我这里求治,三个钟头内赶来了,我说:"你来得好,非常快,一个礼拜就可治好了。"不到一个礼拜就替他治好,没花任何冤枉钱。

很遗憾的,轻中风患者有一个没治好,此人住得远,没耐性,没有天天来,结果无效。治这种病最初一定没有什么显著的效果,但是要有信心,有耐性。

西医对关节炎、风湿没法根治的,只有针灸是特效,我治好的人不计其数。由于治风湿还教了一个得意门生汪浩夫,此人在大陆政治大学毕业,当过浙江的县长,在"立法院"预算组做事,住在公馆,与我同属国民党某一小组,有一次我赴公馆参加小组会议,看他脚有点肿,一跳一跳地,我说:"患风湿吗?"他说:"是的,很严重,治不好。"我说:"你相信针灸可以治风湿吗?如果相信,你天天来我家。"他果然来了,风雨无阻,他病得很严重,每次针灸一两个钟头,几天后居然肿消了。他一看针灸这么灵,无论如何要拜我做老师,磕了头。我说:"你有诚意,可教。你还要继续打针,我一面打一面教你。"我将讲义借他抄,三个月他的病好了,全部讲义也背好了,学得很快。

有一次他慌慌张张跑来说:"老师,我们'立法院'有一同事忽然站不起来,脚给电风吹久了,是不是风湿。"我再问问情况说:"是了,你回去,照某某穴道针,他就能站起来。"他赶回去照我指导的办法做,替他同事治好了,这是他出师后第一次治病,高兴得不得了。他学了一年对我说:"我想参加考试。"我说:"可以去试试。"他参加中医师针灸科检定考试通过了,再参加高考,得第二名,有资格挂牌开业。可惜他人胖血压高,又贪杯中物,我说:"你不要喝酒,最好是戒了,当心脑溢血。"不幸他不听劝告,前年中风死了,才四十几岁,很可惜。

现在有一老乡,从前当过团长,姓梁,从安南回来的,在我这学针灸。

【徐启明(1894-1989),祖籍惠州淡水,生于广西榴江。广西陆军小学堂第二期、武昌陆军中学堂、保定陆军军官学校第二期步科、陆军大学第十二期毕业。1917年起任广西陆军模范营连附,广西边防军营长,李宗仁部边防第一队司令。1930年起任广西省政府政务处长,广西绥靖公署中将参军,李品仙第十五军之二十五师师长,第七军一七〇师师长、副军长,第二十一集团军参谋长,豫鄂皖边游击总司令部参谋长,广西绥靖公署参谋长,第七军军长。参加淞沪会战、武汉会战、徐州会战和第一次长沙会战。1946年任第八绥靖区副司令兼参谋长,1949年4月任第十兵团(重建)司令,后兵败粤桂边区,潜往香港居住。1954年赴台湾行医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