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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州的【戒石銘】

2023-12-21國風

江西泰和縣博物館珍藏著一塊珍貴的碑刻--黃山谷書【戒石銘】。銘文出自於五代蜀主孟昶的【令箴】,原文見宋張唐英的【蜀壽機】和洪邁喲【容齋續筆】,共24句。宋太宗刪繁就簡,摘取其中"爾俸爾祿,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難欺"四句,頒於州縣,敕令勘石立於衙署大堂前。州主縣令坐堂理事,即可見其16字,以警戒其秉公辦事,從政為民,故稱【禦制戒石銘】。宋哲宗也曾禦書【戒石銘】賜郡縣。南宋高宗紹興二年,黃山谷所書【戒石銘】於郡縣。

兩宋以後,【戒石銘】遍布全國各州縣流傳日廣,成為名言警句,官場箴規。清代前期,於衙署大堂之前正中主"戒石碑",後期改成牌坊形式,現河北保定直隸總督衙署仍保存著"戒石坊"。泰和縣的【戒石銘】是黃山谷於元豐年間任泰和縣令時書寫的。至清代,泰和的"戒石碑"久已不存。光緒年間,廣東澄海人陳鳳翔任泰和縣今,曾重修泰和的名勝古跡——快閣,重刻黃書【戒石銘】嵌於樓壁。他在銘文後附一跋雲:"快閣舊有山谷詩碑,宋泰和宰卓士真所重刻,兵燹 [xiǎn]後此碑遂毀,一缺撼。光緒壬午余丞此縣,適邑人重修快閣,乃倩孫君籽國仿錄一通刊之樓壁。後得道州黃書成石鉆石刻本,復為鉤撫勒石。俾官斯土者有所觀感,未始無補。豈徒為.快閣增一故實哉。澄海陳鳳翔並記。"

據此小跋,可知陳鳳翔重修快閣時,先重刻黃山谷的名詩【登快閣】嵌於樓壁。後又獲得道州衙署的黃書【戒名銘】拓片,於是又將【戒石銘】勒石嵌壁。今快閣亟 [jí]待重修,這段小跋為快閣恢復舊觀提供了文字依據。此外,陳鳳翔重修快閣時,曾請至交際三立撰【快閣銘並序】,以記泰和的人文之勝,山川之美。這是一篇重要的有關泰和和快閣的文獻材料。 這裏要說的是黃庭堅,那個大詩人大書法家的黃庭堅。但話題不得不從他的老師蘇軾說起,誰叫他們的人生有太多的想似和相因。

歷史倒回到北宋元豐二年(1079),蘇軾因不贊成王安石的新法被貶湖州。明明是倒黴的事,卻還得依例向皇帝進獻謝表。蘇軾大有自我取笑之意,在文中寫道:「知其生不逢時,難以追陪新進;查其老不生事,或可牧養小民。」這樣喪氣的話,卻被新黨的禦史們揪出個辮子,說好你個蘇軾竟敢蔑視新法,妄自尊大。怕證據不足,又從他的詩文中搜出幾個句子,斷章取義,恣意歪解,這樣蘇軾藐視朝廷,攻擊新政的罪名成立,將蘇軾打入獄中。這就是北宋著名的「烏台詩案」。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蘇軾這棵大樹一倒,他的一幫友朋和弟子難免巢傾卵覆,因此案受到株連的有八十多人中黃庭堅便是其一。原來元豐元年時,一心沈湎詩學的黃庭堅寫信並寄了兩首詩給時任徐州太守的大文學家蘇軾,以示敬仰求教之心,蘇軾讀後大加贊賞,以為「超軼絕塵,獨立萬世之表,馭風騎氣,以為造物者遊,非今世所有也。」兩人誌同道合,從此結下深厚的師友之誼。

這一段文壇佳話,卻為黃庭堅的命運埋下了禍根。「烏台詩案」發生後,黃庭堅寫給蘇軾的信和詩被搜出,他被作為蘇軾同黨一並受罪,原本在京的職務一筆勾銷,被改派到任泰和知縣。這一年,是元豐三年(1080),黃庭堅35歲。蘇軾出獄後官削兩職,於同年貶到了地僻人稀的黃州。昔日詩書相和的一對師友,從此天各一方,在各自的人生軌跡上踽踽獨行。

在黃州的蘇軾,境況甚是淒涼。春天連日的苦雨將他的小屋浸得像一葉孤舟,【黃州寒食詩】的誕生,是書法寶居里的一幀財富,也是蘇子命運中的一記創痕。

到了泰和的黃庭堅卻不一樣,外放似乎並沒給他帶來多少陰影。一方面他躬於政務,體恤民情,常深入窮鄉僻壤、密林山區調察走訪,奏請朝廷為百姓減免賦稅,盡心履行著一方父母官的本職,由於黃庭堅的勤勉,泰和之地「政治平易,人民行以安定」。另一方面,他在公務之余也不忘釋放釋放他作為文人的浪漫,去遊遊山,訪訪友什麽的。位於吉州城外二十裏處的佛教名山青原山便留下了他的足跡和題詠。當然,他去的最多的還是泰和城內的快閣。

快閣始建於唐乾符元年(874),原名叫「慈氏閣」。二百多年來,這裏一直是奉祀西方慈氏(俗稱觀音大士)的尋常之所。宋初時,太常博士沈遵任泰和縣令,常登閣遠眺,望「江山廣遠,景物清華」,生心曠神怡之感,遂將「慈氏閣」易名「快閣」,「閣曰快,自得之謂也。」

元豐五年(1082)的一個秋天,黃庭堅信步到官衙不遠處的快閣,扶梯而上,斜欄遠眺,他想起了伯牙和子期,想起了不與世俯仰的嵇康,或許,也想起了遠在黃州的蘇軾。知音杳杳,世事難料,人在仕途,身不由己。黃庭堅以「江西詩派」掌門之尊,再憑這首【登快閣】詩,使快閣從此名聞天下。終其一生,他未能踐守與白鷗的盟約,做一個悠然的隱士,卻因襲著歷史的重負,將年僅61歲的人生賠給了將他遺棄的朝廷。

百姓不會忘記這位為民造福的清官,歷史不會忘記這位開宗立派的詩人和書法家。一千多年來,快閣雖經洪水兵火,卻屢廢屢建。清朝時,有人從道州將黃庭堅手書的禦制戒石銘模刻並鑲嵌至快閣,成為人們可供憑吊的唯一實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