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內容為虛構故事,如有雷同實屬巧合。
1
越王府門口,眾人恭敬而立,皆頷首低眉,不敢肆意舉動,他們都在等候著這座府邸的主人歸來。
只見一人身著紫色雲紋長袍,緩緩從馬車裏走出,端的一副清冷孤傲、高高在上的模樣。
而我,被人牽著從後面一輛狹小的馬車中走了出來,恍然間,見了這巍峨氣派的王府,我竟然有些恍惚。
眾人瞧見我,面面相覷,皆面露驚訝神色。
他們大概會錯了意,我雖然是越王帶回來的女人不假,可是我們之間並不是那些人想象的關系。
「帶她去韶光院住下。」越王燕懷吩咐著,聲音清冷。
那些丫鬟們在他的面前一個個噤若寒蟬,不敢說話,便是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一路上,眾人都向我投來好奇和審視的目光。
到了韶光院,便有兩個丫鬟快速的迎了上來。
「奴春花……」
「奴秋月……」
「見過姑娘。」二人齊聲見禮。
我低聲一笑,莞爾道:「難道還有兩個丫頭叫冬蟲和夏草嗎?」
兩人楞了一下,這才恭敬答道:「回姑娘,這倒是不曾,不過還有另外兩位姐姐冬玫和夏荷在王爺的流光院伺候。」
我微微點了點頭,觀其舉止,可見其行事章法,這越王府確實等級森嚴、規矩嚴苛。
「你們出去吧,我自己洗。」
二人啪的一聲就跪下了,「還請姑娘憐憫,奴等萬不能壞了規矩。」
「起來吧。」
也只能任由她二人了,行走江湖慣了,便見不得這些場面。
「難怪王爺費盡心思將您帶回來……」
我聞言,淡淡一笑,「你們王爺確實躍馬千裏、翻山越嶺這才找到了我,還使勁這才將我帶了回來,只是不知,你們這王府後院有幾位夫人呀?」
丫鬟低頭一笑,「姑娘且寬心,咱們王爺一心撲在大事上,也只對表小姐有三分好顏色,其他女子連咱們王爺衣袖都碰不上。」
「哦?表小姐?我對王府一無所知,心裏難免不踏實,怕觸怒了貴人,不如你給我講講?」我淺笑開口,眼神了帶著幾分無助。
春花這小丫頭一時心軟,便壓低了聲音,「姑娘只需知道,千萬別得罪表小姐。」
「她是個很兇的人嗎?」我輕輕撩撥了幾滴水花在手臂上,漫不經心地問著。
「不是,表小姐是個極其溫柔平糊的人,只不過王爺很看重她,你若是得罪她,大概會惹王爺不高興。」
「我知道了。」
秋月低聲道:「姑娘謹慎些是好事,不過王爺既然能讓您住了韶光院,想來也是極看重您的,這府中只要有王爺的看重與寵愛,便什麽都不愁的。」
我點頭應下,嘴角卻猛然抽了抽,這高門府邸,著實不容易。
燕懷的確重視我,只不過此重視,非彼重視。
這些丫頭們看錯了人,也會錯了意。
我入府之後,那些稀奇珍貴的藥材流水一般送了過來,皆是益氣補血之物。
府中人議論紛紛,可是那些議論話題,無非是新寵和舊愛。
他們口中的新寵自熱是我,而舊愛便是那位素未謀面的表小姐了。
2
人人都道越王爺帶了一個新寵回府,似乎有些人坐不住了。
我正坐在院外喝著茶,梨花簌簌而落,倒也不乏意境之美。
「表小姐,您慢點兒……」
只見一眾丫鬟婆子簇擁著一位嬌弱美人兒遠遠而來,周圍侍奉的人都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生怕她有什麽不妥。
「你就是天音姑娘?」
對面的女子淺淺一笑,內建親和之感,頭發梳著精致的發髻,上面簪著華貴的珠釵和首飾,姿態萬方,娉婷而立,便有了世家貴女精心教養的模樣了,這一對比,我這一身寡淡的確實像是鄉下來的。
「是的,我就是天音,該怎麽稱呼你呢?」
她掩唇輕咳了一聲,「我叫蕭寧,你可以叫我阿寧。」
如此溫柔和善的美人兒,我確實喜歡。
遣了丫頭在院外,只留下我們兩人悠悠飲茶,交談不多,卻真的有了幾分一見如故的感覺。
接觸下來,我才曉得這表小姐是個妙人兒。
「天音,我日後可以經常來找你嗎?」蕭寧的淺笑臉龐讓人難以拒絕,我也閑的無聊,自然就這麽應下了。
她常來找我,聊的不是閨閣女兒家的話題,反而是江湖上的,她似乎很向往江湖。
我教她隔空擊物,教她識百家兵器。
她笑得很是開心,我似乎看到了她溫柔雅致背後隱藏的真實的自己,如此的生機勃勃,如此的真實。
燕懷來的時候,便瞧著我執著她的手耍長劍,我的軟劍極其輕巧,縱使她體質差到如此地步,也尚能揮舞一二。
「你在幹什麽?」燕懷厲聲呵斥,眼神中盡是警告。
「表哥,我沒事兒,咳咳……」
蕭寧說完,又咳嗽了幾聲。
「取披風來。」燕懷一吩咐,丫頭趕忙去取,生怕慢了一步。
待取了披風來,燕懷又細心的給人家披上,還打了個蝴蝶結,回想我這一路,只剩下被他虐待的份兒。
「父皇賜了一些蜀錦,你素來喜歡這些料子,便去前廳挑一挑吧。」
燕懷對蕭寧說話極其溫柔,生怕眼前人變成紙片被風吹走了似的。
「表哥,不如拿過來,讓天音也挑一挑裁幾身衣裳吧。」蕭寧永遠這樣溫柔善良,讓人挑不出絲毫毛病,難怪上下所有人都對她稱贊有加,確實活得跟個仙女兒似的。
對比一下,她是池中白蓮,那我就是泥地霸王花。
「好。」燕懷竟然應下了,似乎對於這個表妹所求,他無有不應。
我也不怎麽會挑,好衣服穿著總感覺格外礙事兒,還不怎麽舒服。
可是蕭寧似乎頗為認真地為我挑著。
「天音,這月華白必定襯你。」
我從善如流,點了點頭,
蕭寧又挑了幾匹,燕懷吩咐人制成衣裳再送來。
燕懷帶蕭寧離開了,離開的時候他回頭看了一眼,滿眼皆是警告。
3
他這個神情,我毫不意外。
他的表妹嬌弱又可憐,而我惡名遠揚。
到月圓之夜了。
燕懷早早就來了,我瞧見桌子上放著的匕首泛著寒光,便知曉他想要幹什麽。
我將手臂緩緩伸出。
「不準對阿寧提起只言片語!」
而後,他端著那碗便匆匆離去,冷聲一笑。
燕懷帶我回來。
只有我的血,才能救他的表妹,也就是蕭寧。
我失血過多,接連臥床多日。
蕭寧的精神卻一日日轉好了,她便日日來看我,陪我閑聊解悶兒。
「在昱京困了很多年了,半生不由人,竟也沒有機會出去走走。」她的話中滿是惋惜。
「我從來沒見過嬌養的閨閣女兒家向往江湖的,那等日子也不是好過的。」我為她倒了一杯茶,略帶疑惑的說道。
「可是這世家大族的爭鬥,也是你想象不到的,蕭家是大家族,家族中的兒女生來便各有使命,贏得家族榮光,或聯姻成婚,成為權勢銜接的紐帶,但還有一種人,不能為家族帶來使命。」
我靜靜地聽她說著,不知怎的,我竟然也能感受到她話語中的悲涼。
「可你是蕭家最尊貴的女兒。」
「那你知道我是怎麽博得這份尊榮的嗎?」她的聲音極其低沈,眼神中還有幾分嘲弄。
我未曾問出口,可是她已經自顧自地說出後了,「兩年前,蕭家本想將我嫁給英國公的次子,我豪賭一場,為越王爺的生母蕭貴妃試藥,我賭贏了,至於代價……」
「代價便是這一身的毒嗎?」我低聲反問。
她楞了一下,「是,這就是蕭家為我選的好兒郎……」
蕭寧的眼神中不復往日的溫柔平糊,有的只是冰冷和仇恨,那個眼神,我分外熟悉。
「今日,我的兩個妹妹也來王府小住,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意味著我還沒死,蕭家就已經在找退路了。」
我拍了拍她的後背,試圖緩解她的幾分悲傷,可是她突然笑了起來,「自大皇子被貶,當今陛下未立太子,越王是最有可能登基的皇子,我與越王,也不算什麽表哥表妹的,只不過因著救了蕭貴妃,所以她為表親近,才讓我如此稱呼。
「你為什麽要對我說這些?」我冷聲開口,我與她相交也沒有到這種程度,交淺言深,乃是大忌,她不會不知道。
她費盡心思才拿到如今的一切,又為何要對我說這些呢。
她低低一笑,凝視著我,柔聲道:「因為我在你眼中看到了同樣的眼神,在你身上嗅到了同樣的氣息,天音,只有同類人才會敏銳的發現對方的存在。」
4
在配置出解藥之前,須得用千年雪蓮看來壓制毒性。
所以,燕懷才費盡心思將我帶回來。
蕭寧往韶光院來得勤,燕懷便也時不時的踏足此地。
一時間,王府眾人反而摸不著頭腦。
燕懷每次來了,要麽在樹下負手而立,要麽在台階上遠遠的看著。
目光朦朧,誰也不知他看得是誰?
那日,蕭寧突然想起要給我作畫,又題了幾行字,她本就是教養極好的世家女兒,一手簪花小楷清秀雅致,實在是賞心悅目。
而我在紙上寫下幾個字,雖勉強能看,到底不登大雅之堂。
「哎,罷了,寫字作畫這等文雅之事,終究不適合我。」
話音還沒落,已經有人從我身後握住了我的手,我微微回眸,竟是燕懷。
「練字需用心。」
他說著便帶著我的手開始寫了起來,他的字龍飛鳳舞,內建鋒芒銳氣,極其淩厲,實在不適合女子臨摹。
過了許久,他落下了最後一筆,恍惚間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之後,猛然松開了我的手,借口有事,匆忙離去。
我瞧著他略顯慌張的背影,緩緩垂眸。
沒想到他隔日又來了,更命人帶了上好的狼毫徽墨。
「你待在府中左右無事,練字也能磨一磨你的氣性,戾氣太重,不是好事。」
受制於人,自然懶得同他爭辯。
他說什麽,便是什麽。
「我何時才能見到我師父?」
「你乖乖聽話,自然會有相見之日。」
人人都道大燕越王,冷厲無情,可是他卻願意在蕭寧面前收斂幾分,著實不易。
蕭寧,會是他的劫嗎?
5
月圓之夜,他又來了,只不過這次他下手卻輕了許多。
臨走時,竟然留下了一個白玉瓷瓶,「你自己抹上,傷口會愈合的快一些。」
沒過兩日,蕭寧便活蹦亂跳地出現在我身邊了。
她的手緩緩撫上我纏著布條的傷口,極其溫柔,閃過一絲莫名的傷痛。
她竟是知道的,看來燕懷並沒有瞞住她。
她的話語裏帶著幾分嘲諷
「阿寧既然知道了,卻為何故作不知,並不點破呢?」對於她這番舉動,我倒是很好奇。
她莞爾一笑,「因為在他們眼中蕭寧單純善良,可是真實的蕭寧想要活下去,自由的活下去,對不起,天音,原諒我的自私。」
我將她的手挪開,淡淡一笑,反問道:「所以,現在我面前的才是真實的蕭寧?」
「或許吧……」她的語氣中有幾分淡淡的悵惘。
我聲音清冷,全然不在意。
她嬌俏一笑,沈眸道:「天音這樣說了,我便放心了,那我讀書給你聽吧,免得你無聊。」
「上謀誅心,阿寧,是想告訴我這個道理嗎?」我打斷了她讀書的聲音,低聲反問道,我的反問中帶著幾分嘲諷。
「天音與我是同類人,所以,總是與我心意相通。」她緩緩放下了書本,臉龐一如昨日,可是口中的話語卻讓人心頭一驚。
「誅心為上?阿寧也明白,卻為何不去做呢?越王待你,異於他人。」
她神色慢慢冷了下來,還帶著三分悵惘,「我做了,可是也只能做到這般程度了……「
恍然間,我便明白了她這句話的意思。
讓他愧疚,讓他憐惜……這越王府有她的一席之地。
6
「你做到如今程度,不是夠了嗎?有了他的庇護,蕭家不能隨便控制你,其他人也不能隨意欺辱你。」對於閨閣女兒家來說,她如今謀算到的,早已足夠她安穩後半生了。
「若是你不出現,我大抵也會入越王府,可那只是成為他後院眾多女人當中的一個,因著恩情,多得他三分眷顧,僅此而已。可是我要的,不是這些……」她的話語無奈而苦惱。
「那你要的是什麽?」
「越王這種男人,一旦動心,便可傾盡所有,我也本以為我可以做到,讓他滿心滿眼都是我一人,後來,我發現我只能做到如今這個地步,他憐惜愧疚,他真心優待,可我做不了那個唯一。」
果然,她不愛燕懷,所以才如此淡然。
「天音,你說他每次若有所思的看著你我,究竟看得是誰呢?」蕭寧的聲音緩慢而低沈,更有幾分平常難以見到的快意。
「我不知。」我微微垂眸,並不想同她多說這個話題。
「天音,你明明知道。你是習武之人,敏銳程度遠遠異於常人,不可能沒有發現他的目光是跟隨著你而變化。」她極為篤定,根本不容人反駁。
「就算他有了改變,你怎就知道你沒做成的事情,我便一定能做得成呢?」我沈聲發問,委實不知她的篤定是從何而來。
「因為我了解他,他生於皇家,可是像你這樣桀驁不馴、倔強倨傲的女子,才能讓他生出征服欲望,他高高在上,自負慣了,或許天音你能讓他感受一場平生未有的挫敗。」
我冷冷一笑,猛然拽住了蕭寧的手,狠狠用力,「阿寧,你謀算太過,讓人恐懼。」
「天音,彼此彼此。」她反唇相譏。
7
此後,蕭寧就像是神隱一般,很少出現在我的院子。
她以靜養為由,不出院落半步。
燕懷來得越發勤了,有時候什麽也不做,單單坐在我的院落喝茶,他都能坐上半日不走。
他對江湖軼事越發感興趣,沒事兒便聽我說上許久。
一邊聽著,他的眼神便流露出幾分不一樣的神采。
時間恍惚而過,整個王府都覺得風向變了,那些下人在韶光院侍候越發殷勤。
甚至有丫鬟背後嘀咕,「表小姐看樣子要失寵了,那位天音姑娘才是真的手段高……」
我站在拐角處,聽完之後,未曾出聲,只默默離開。
夜色漸濃,他踏月而來,竟是提著一盞兔子花燈。
他飲酒有了些許醉意。
我故作震驚,「今天是王爺生辰嗎?王爺怎麽不早說,我……什麽都沒準備。」
其實,蕭寧早都提醒過我。
「王爺稍等,我去去就來。」
再回來的時候,我的手上提著一個精致的食盒,裏面放著兩個小糕點,造型是憨態可掬的小豬和極其可愛的小兔子。
他眼眸處閃過沈思,有著片刻的復雜,似乎在追憶著什麽。
「生辰快樂。」
過了許久,他才低低一笑,「已經許多年不曾見過這樣的心思了。」
他拿了起來,細細的品嘗著。
「哦?王爺難道吃過這樣的小玩意兒?我還以為只有我才會閑著無聊做這些不登大雅之堂的花樣呢……」
他的手楞在了原地,繼而神色復雜的看著我。
「有一故人,也極愛做這些稀奇古怪的模樣。」
他的聲音很低沈,甚至帶著幾分沙啞。
「這故人還在嗎?不知天音可有幸得見?」我狀似無意的提起。
「不在了……」
語氣中竟有無限悵惘。
自生辰那日過後,他送來了好些東西。
旁人不知,可是這些東西我瞧著卻分外眼熟,因為每一個都帶著舊時痕跡。
他要南山狩獵,我便穿上他相贈的紅衣勁裝,頭發高高束起,從遠處打馬而來。
而這樣的畫面,讓他楞在了原地。
聽他一起來的,還有穆王燕熙。
直到我策馬而過,遠遠甩開了燕懷,他才翻身上馬,追了上來。
「藍因……」
他沒忍住,終究是喊出了口。
我以為,他早已忘了這個名字。
我勒住韁繩,策馬回頭,莞爾一笑,朝著燕懷問道:「王爺是在喚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