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裏住著我的童年（散文）
山東 張曉燕
在農村長大的人，誰的記憶裏沒有一條汩汩流淌的小河呢，我當然也不例外。
我的小河就在村子東頭，大人們說它的源頭是徒駭河。小河日日夜夜奔流不息，哺育了一代又一代人。
小河是美麗的，兩岸生長著各種樹木。當柳絲吐出嫩芽，像籠著一層淺綠色薄霧的時候，杏花開了，一樹樹粉色的花瓣如夢如幻，甜香四溢。河面上清晰地映出柳樹和杏花的影子，交相輝映，簡直分不清哪個才是真實的世界。
地上冒出了綠色的小尖尖，這是我們小孩都喜歡的「杠子」，杠子，就是茅草的花苞，拔出來，剝開它鼓鼓的外皮，裏面是白色的毛絮，放到嘴裏嚼一嚼，甜甜的。我和朋友小麗常常比賽誰拔得多，誰拔的吃起來更甜。
杏花落了，梨花又開，枝頭上就像憩息了無數只白色的大鳥。我和小麗坐在梨樹下疊紙船，把彩色的小紙船輕輕放到小河裏，看它浮在淡綠色的河面上，隨河水一漾一漾，慢慢漂向遠方。
夏天慢慢走來了，一場大雨過後，小河裏的水暴漲。小麗會遊泳，膽子也大，經常和別的孩子們去水深的地方玩。我不會遊泳，只好在淺水處「打撲騰」，或者在罐頭瓶裏放一小塊饅頭，再把瓶口拴上繩子沈到水底，等著小魚自投羅網。
等待的功夫，我會撈幾只黑色的小蝌蚪，在岸邊刨一個小坑，捧到裏面一些河水，然後把小蝌蚪放進去。小蝌蚪長著圓圓的大腦袋和細細的小尾巴，扭來扭去非常活潑，我一玩就是半天，玩夠了再把它們放回水裏。這時小麗也遊泳回來了，衣服裏兜著幾條活蹦亂跳的小魚，看我罐頭瓶裏的饅頭都泡散了，也沒抓著一條小魚，就慷慨地分給我兩條，然後高高興興地一起回家。
河面上吹來了秋天的風，樹葉「刷啦啦」地落到水裏，飛快地漂走了。我和小麗走在岸邊齊膝高的草叢裏，仔細尋找一種黑色的小果子，那小果子圓圓的，只有小拇指甲蓋大小，咬破皮，裏面流出的汁液有點甜，還有點酸，我倆都特別喜歡吃。
還有一種紅艷艷的小圓果子，晶瑩剔透，像漂亮的紅瑪瑙珠子，可惜不能吃，我們就用線把它們串起來，學著電影裏的人物，掛在耳朵或脖子上。有時候也會有額外收獲，一天，我們竟然看到草叢裏臥著兩枚淡青色的鴨蛋，不由又跳又笑，一人一個捧著回家了。
不知不覺到了冬天，河面上結了厚厚的冰，孩子們照樣有的玩。幾乎每個男孩子都擁有一個尖上嵌著鋼珠的木頭陀螺，他們起勁地用鞭子抽打著，陀螺在冰上滴溜溜地轉。我和小麗不玩陀螺，我們玩冰塊，用一只腳踩著個巴掌大的冰塊，「哧」一下滑到這，「哧」一下滑到那，在冰面上劃出一道又一道長長的白印。有時冰塊飛出去了，人一個趔趄摔倒了，我倆都哈哈大笑。
過了年，冰漸漸融化了，孩子們三三兩兩去河裏撈碎冰。那一天放學後，我和小麗一起來到了小河邊，河的邊緣還有厚冰沒化，大約有一米多寬，上面已經站了兩三個孩子。小麗小心翼翼地走到冰上，俯下身去撈水裏的冰塊，然後放到嘴裏「咯嘣咯嘣」咬著吃，她喊我也下去，我搖頭說不敢。話音未落，只聽「撲通」一聲，小麗滑到了水裏，頓時沒命地哭叫起來，我嚇呆了。說時遲那時快，旁邊一個叫小剛的男孩立刻伸出胳膊把她拽了上來。
小麗的棉襖棉褲全喝飽了水，水「滴滴答答」流了下來。我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只能陪著她趕緊回家，她嚎啕大哭了一路，水也滴了一路……好在小麗很皮實，第二天什麽事都沒有，又蹦蹦跳跳地和我一起去上學了。
時光隨著河水靜靜地流淌，當年在河邊玩耍的孩子們都長大了，我告別了故鄉，去了另外一個地方。
很多年後再回村子，遇到了小麗，她的孩子已經滿地跑了，孩子的爸爸就是那次拉她上來的小剛。我打趣道：你這是對當年的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只好以身相許啊。這樣說起來，小河還是你們的媒人哪。她紅著臉笑了，說，真懷念我們小時候在河邊玩的日子。
這話勾起我心裏淡淡的惆悵，因為小河裏住著我的童年。多少次午夜夢回，梨花勝雪，綠草如茵，我又回到了小河邊，在岸上摘野果，在水裏捉小魚……
【作者簡介】
張曉燕，
現在茌平區仲嘉變電器材有限公司工作
，聊城市作協會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