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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我相處多年的閨蜜,不但害我毀了容,還搶走了我的初戀

2024-05-25文化

我死了,兇手是我閨蜜。

無期徒刑的判決下來,她哭得死去活來。

只有我知道她是冤枉的。

但死人是不會開口的,這一切也都在我的計劃之中。

……

父母車禍死亡,我從小跟著爺爺奶奶長大。

顏語是我的鄰居,我們倆從小學到高中都在一個班。

爺爺去世後,奶奶沒有錢供我上學,是顏語的媽媽鄭阿姨資助了我。

出於感恩,我甘心做了顏語的小跟班,幫她倒熱水、交作業,做一切她吩咐的事。

顏語從小驕橫跋扈,尤其是在我面前。

高中課業很重,我和顏語每天早半個小時到學校,她背英語,我就在操場跑步。

三天後,我的身邊多了一個人,秦川。

秦川是全年級女生的男神,成績連年第一,是那種把第二甩出天際的程度。修長的身材,白皙的皮膚,戴著一副黑邊眼鏡,文質彬彬,他英語成績更是出類拔萃,直接和外國人談笑風生,得了個外號「轉譯」。

我疑惑地看著他,他的臉在朝陽的映照下現出緋紅色,垂下眼簾,好像在專心看著腳下的路。

我嗤笑一聲,這麽膽小還學著人家追女生。緊跑幾步甩開他。

他很快又跟上來,我不再管他,自顧自地跑到終點,看看時間差不多了,就坐在操場邊的石階上休息。

一罐雀巢檸檬茶遞過來,拉環已經開啟。

我猶豫了一瞬,伸手接過來:「謝謝。」

秦川坐在我的旁邊,喝著另一罐。

「身體強壯,學習才能事半功倍,不要以為是浪費時間。」他的聲音如清泉淙淙非常悅耳。

我恍然,原來那張紙條是他寫的。前幾天我收到的一張紙條上寫的就是剛才他說的那句話,我想了想覺得有道理,才決定每天跑步的。

「你的遙遙領先的成績就是跑出來的?」我笑道。

「嗯。」他嚴肅地點頭,那理所當然的樣子讓我更想笑。

快到早自習時間了,我們喝完檸檬茶站起身。

「以後不懂的題目可以問我,各科都行!」他酷酷地扔下一句話,快步跑進了教室。

我仰頭看了看碧藍天空中飄著的幾朵潔白的雲朵,今天天氣真好,青春真好。

第二天,顏語加入了跑步的行列。

我問她:「你不是說早上的時間學習效率更高,不舍得浪費嗎?」

她白我一眼:「我改變主意了。」

她和秦川並肩,有話沒話的和他說著。

我或在前或在後,總是和她們錯開一段距離。秦川有意再靠近我,顏語就跑到中間,隔開我們。

最後秦川拿出的兩罐檸檬茶,顏語自覺地接過一罐,秦川把另一罐遞給我,我沒有接,直接跑走了。

學校裏有美術班,顏語拉我一起去學,因為秦川也在學。

我不想浪費時間,但是顏語要我陪她,我就去了。

學素描最煩人的事就是削鉛筆,很費功夫,鉛筆消耗太快,經常一個小時有半個多小時用來削鉛筆,我的,加上顏語的。

秦川經常把削好的一把鉛筆遞給我,我就可以省出一些時間畫畫。

有一天,秦川有事沒有來上課,顏語主動提出來她給我削,我受寵若驚。

我專心畫著一個立方體,不覺顏語走到我身邊:「簡約,你看看削成這樣行不行?」

我轉過頭,顏語好像被什麽絆了一下,徑直摔過來,手裏拿著的美工刀,刀刃正對著我的臉。

伴隨著顏語的驚呼,臉上一陣鉆心的刺痛,黏膩的液體順著臉頰流淌下來,我用手一摸,滿手血紅。

傷口不長,卻很深,醫生直呼僥幸,距離眼睛不到一厘米。

我毀容了。

顏語嚇得大哭,說被畫架腿絆了一下。我笑著安慰她說:「沒關系,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

其實我不相信。

醫生給我開了一個星期的病假條,我沒有用,包著紗布上課。時間我耽誤不起。

我非常討厭秦川帶著憐憫和痛苦的眼神看我,冷冷地不搭理他。他偷偷遞過來的小零食,我隨手扔給了顏語。

我不再跑步,操場上只剩下了秦川和顏語的身影。

只要秦川一靠近我,顏語就會立刻隔在我們中間,我心灰意懶,轉身一個人離開。

漸漸地,秦川不再關註我,不再和我說話,他開始對著顏語笑得燦爛。

再也沒有男生給我遞小紙條了,這些廉價的感情我本來就瞧不上的,並不在意。

只是看著秦川的眼神經常追隨著顏語的身影,心就像被一把鋒利的刀挖空了。

每天晚上睡覺前,我拿出小化妝鏡,那道醜陋的疤痕像是在嘲笑著我的卑微,眼神瞬息犀利怨毒起來。

大學我們都報考了宛城醫學院,顏語讓我和她一起選影像專業,我沒聽她的,選了最難的臨床,和秦川一個專業。

臨床醫學各種基礎課、選修課、實踐課加起來有三四十門,學習壓力很大,必然沒有太多打工的時間,我辦了助學貸款。

鄭阿姨說繼續資助我一部份生活費,我沒有拒絕。自從毀容以後,我對於來自顏語家的幫助不再有感恩和愧疚,這是顏語欠我的。

顏語知道我報了和秦川一樣的專業,氣得跳腳,我是瞞著她報的。

……

進入大學,我比高中時期更忙碌,每天睡眠不超過四個小時。周末或者假期我就去送外賣賺一點錢給奶奶,免得她過於節儉自己。

大二那年暑假,我頂著烈日在送外賣的途中接到了一單,客戶所住的小區距離下單的米線館很近,電動車五分鐘的路程。

我到米線館裏拿了兩份米線,扣好頭盔,馬不停蹄地向小區駛去。

這是個高檔小區,樓層不高卻配備了電梯,我正想著在電梯裏喘口氣,手機收到了客戶的資訊:「從樓梯上來,電梯不是給你這類人用的。」

一股怒氣沖上來,送外賣能遇到各種奇葩,這樣的奇葩還是第一次。

老實爬了五樓,因為我不想節外生枝。

一個穿著華麗的中年女人站在門口,看我從樓梯上來,沒有說什麽。

我雙手舉著裝餐盒的紙袋送到女人面前,說:「祝您用餐愉快。」

女人大概看到了我臉上的疤痕,一把奪過紙袋,甩給我一個充滿了厭惡的眼神,轉身進了家門。

我籲了一口氣,擦擦臉上滑下來的汗珠,跑下樓。

剛走出小區門口,剛才的客戶又發來訊息:「你趕快回來,我的米線都撒了,沒辦法吃!」

我很吃驚,剛才不是好好的嗎?怎麽會撒了?

擔心真的撒了我沒看到,趕緊掉轉身,再次爬上五樓。

那個女人怒氣沖沖地站在她家門口。

我氣喘籲籲的連聲道歉,想接過餐盒看看是怎麽回事,誰知那個女人「啪」的一聲把餐盒摔在我身上,湯汁淋淋漓漓地濺濕了我的襯衫下擺和牛仔褲。

「湯撒成這樣讓我怎麽吃?你必須賠償,否則我就投訴你!」女人掐著腰沖我喊叫。

被投訴我的保證金就沒了,這一天白幹,還會被扣十分服務分,服務分低於六十,就不能接單了。我不能把事情鬧大。

我使勁壓住眼裏湧上來的霧氣,不斷地對她鞠躬道歉,答應再去給她買一份。

那女人卻不肯罷休,指著我的臉叫囂:「你這麽臟買了來我也吃不下去,你賠錢!」

我楞住了,這女人真是不可理喻。

「你想讓我賠多少?」

「二百!」女人叫價。

這份單一共不到五十,真是獅子大開口。

我在衡量著是賠她二百還是被扣二百保證金,想到服務分,心裏一陣沮喪。

我正打算妥協的時候,身後一道威嚴霸氣的聲音傳來:「五十,你不同意我就把剛才錄的影片發到網上,讓你出個名。」

我扭頭看去,一個二十七八歲身材高大挺拔的男子站在我身後,健康的小麥色皮膚,棱角分明的五官,一雙英氣逼人的眼睛正犀利地盯著那個發飆的女人。

女人看到他立刻慫了,堆著討好的笑,把臉上的肥肉擠得橫七豎八地亂竄。

「別,別,江警官,您高擡貴手。」女人的聲音不再是剛才尖利的高音,變得柔和婉轉,「我是嚇唬她的,讓她以後送餐小心一點,哪能真要那麽多呢。」

江警官沒有說話,繼續眼神威懾。

「賠五十,」女人轉頭對我說,眼神裏各種不情願又無可奈何,「江警官說的,聽到了嗎?」

我從兜裏掏出五十,恭恭敬敬地遞給她。她一把奪過去,攥在手心裏。

「江警官,您忙著。」說完迅速掉頭閃進家裏,關緊了門。

我對著江警官深深鞠了一躬,說:「謝謝你。」眼裏突然不爭氣地湧上來淚水,我使勁眨眨眼睛,還是沒能忍住。

江警官遞過來一個白色的軟綿綿的東西,我看也沒看接過來擦了擦眼淚,又擤了鼻子,才看清手裏拿著的竟然是一條手帕,帶著清冽的薄荷糖味,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這年頭用手帕的人幾乎滅絕了,還有這種奇葩?還是個男人?!

手帕被我揉的皺皺巴巴,沾滿了我的眼淚和鼻涕,實在沒有勇氣還回去,囁嚅道:「對不起,我洗幹凈了還你。」

耳邊傳來溫潤的笑聲:「沒關系,你是大學生做暑期工?去吧,路上小心。」聲音清朗溫暖,他是怎麽從剛才的威嚴霸氣模式成功切換過來的?聽起來判若兩人。

我擡起頭看他,只看到了一個挺拔結實的背影,凝著不怒而威的氣勢。

回到家,仔細地洗幹凈手帕,方方正正地折疊好,放在書包的貼袋裏,忘了留他的聯系方式,只能寄希望於哪天再遇到他。

秦川和顏語正式開始交往,學習的空余還要約會,我們經常一個星期也見不到一面,起初他們吃飯看電影想拉上我,我都以學習為由拒絕了。

我的存在會讓顏語的約會更有成就感,我沒興趣成全她的優越。

我是真的在拼命學習,沒有背景,沒有顏值,只能靠拼搏為自己掙一個不錯的前程。

轉眼大三結束了,醫學院本科是五年,我每年都能拿到不菲的獎學金,都用來還了貸款。

現在的每一分艱苦,都能為我交換未來加倍的幸福。我曾經這樣堅信著。

但命運再一次辜負了我。

圖書館裏,我正極速地做著筆記,一滴紅色的液體毫無征兆的滴落筆記本上,我慌忙仰起頭,用手摸索著掏出書包裏的一包紙巾,抽出幾張,堵住了鼻孔。

第一次出血是跑外賣的路上,我以為太累了,天熱缺水造成的,後來又出現過幾次,最近越來越頻繁,還有頭疼,有時候疼得晚上睡不著。

隱隱有不好的預感,決定不再心疼錢,明天去醫院做個檢查。

宛城附屬醫院是三甲醫院,也就是顏語爸媽所在的醫院。

拿著剛拍好的片子,望著醫生蹙起的眉頭,像一個囚犯等待著宣判。

我的腦中長了個瘤子。

醫生讓我盡快動手術,我問:「動手術能治好嗎?」

醫生沈默。

我笑了笑,拿著開好的處方去藥房,看著繳費單上的金額:五千二,深吸了口氣,默默地走出了醫院。

餓死和病死,我選擇了後者。

頭疼又開始了,我昏昏沈沈緩步走下醫院門口的台階,一陣眩暈襲來,身體向下栽去。

歪倒的一瞬我在想,會不會這一下能摔死。

落在了一雙有力的臂膀中,薄荷糖的清甜沖進了我的鼻孔,我貪婪的深深吸了一口。

睜開眼,看到一雙深邃漆黑的眼睛,劍眉朗目,小麥膚色,又見面了。

「江警官。」

他看清了我的臉,微微一笑,他的笑容像陽光般明亮,他的懷抱讓我感覺很安全。

我的臉太有辨識度,他也認出了我。

「你沒事吧?」幽深如秋潭般的眼睛裏滿滿的關切。

「沒事,有點貧血。」我站穩腳跟,帶著淺淺的笑輕聲回答。

他扶著我坐在台階上,審視著我的臉色,從隨身的黑帆布包裏拿出一瓶農夫山泉橙汁,擰開瓶蓋,遞到我面前。

我接過來喝了一口,清清甜甜的,就像他身上的氣息。

想起書包貼袋裏的手帕,對不起,我不想還了。

「要我送你回去嗎?」

「要。」我貪戀他磁性清朗的聲音,想和他再多一點時間在一起,人生病了就變得軟弱,是真的。

站起來,還是有點暈乎乎的,他背對我彎下腰:「上來。」

我趴上他寬厚健壯的後背,他背起我,邁開輕捷的步子,走出醫院,到馬路上攔了一輛出租車,把我放到後座上。

他的背太溫暖太安全,可我沒有理由再賴在上面。

他也坐進來,一直把我送到學校門口。

「可以留下你的聯系方式嗎?」心裏像有只小鹿在砰砰地跳,我忐忑期待地望著他問。

他輕笑一聲,拿過我的手機撥了個號碼,又開啟我的微信加了好友。

「我叫江楓,你呢?」他把手機還給我。

「簡約。」

他挑了挑濃黑的眉:「名字很特別,和主人一樣。」

聽到這句話,比得了校長誇獎還要讓我開心。迎著耀目的陽光笑出聲來,我已經很久沒有發自內心歡喜地笑了。

「專心學習,不要太拼命工作。」他神情有點嚴肅地說,「保重身體,有事可以隨時找我。」

他看出了我的艱難,不知道為什麽,我在他的註視下一點兒也沒有意識到自己臉上的傷疤,也能夠坦然地直視自己的艱難而不會產生羞窘的心情。

可能他的目光足夠澄澈坦蕩,就像深邃的大海,可以容納我的一切缺陷。

回到宿舍,我取出那方手帕,軟軟的觸感,被我折疊成一個小小的方塊。把它貼在臉上,感受著它的溫柔。

我經常用微信給他發訊息,起初小心翼翼,擔心他不回。

他大部份時候都能及時回復,偶爾不回,過後也會和我說他去幹什麽了。

慢慢地,和他分享生活中的瑣碎成了我灰暗日子裏唯一的色彩。臨睡前的那一聲晚安,使我重新燃起了活下去的渴望。

做手術需要的錢太多了,不是我打個工就能支付的。我翻了無數遍寥寥無幾的通訊錄,找不出一個可以幫我的人。

周末,一大早收到江楓的資訊,他說帶我去吃好吃的。

三條半舊的裙子來回看了好幾遍,終於認命地嘆口氣,穿哪件區別不大,隨便穿了那條洗的發白的藍色連衣裙,望著鏡子裏如瀑的長發,這是我唯一的驕傲,如果化療,它們會掉光的吧,心裏湧起一陣悲哀。

甩開那些悲傷的情緒,今天是和江楓的第一次約會,我要開開心心的。

江楓還是穿著一身休閑便裝,突然很想看他穿警服的樣子,肯定非常帥。

「你不是警察嗎?怎麽沒見你穿過警服?」我好奇地問。

「想看?」他眼裏含著笑,閃閃的,「我是刑警,經常處於辦案狀態,穿警服老遠就把罪犯嚇跑了。」

「哈哈哈,原來是這樣。」我腦補出賊頭賊腦的罪犯遠遠看到一身正裝的警察叔叔,跑得鞋子甩出老遠的樣子。

他拿出手機,發了一個資訊,我的手機提示音響起,他示意我看看。

滑開手機,原來他發了一張他穿著警服的照片給我。

一身英武正氣的樣子,讓我看得移不開眼。

他輕笑:「回去慢慢看吧,走,我帶你去玩,玩夠了再去吃好吃的。」

我們去了遊樂場,做了旋轉木馬,碰碰車,我不敢玩過山車之類太刺激的遊戲,怕引起頭暈。他給我抓了一個大大的泰迪熊,我早就垂涎三尺的毛絨娃娃。

滿足地抱著泰迪熊,吃著江楓給我買的冰淇淋,感覺今天是我短暫的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今天我像一個正常的被寵愛著的女孩。

從遊樂場出來,我們進了一家西餐廳。

我想嘗試一下西餐,看到電影裏經常有吃西餐時優雅的鏡頭,很羨慕。當江楓問我想吃什麽的時候,我沖口說出西餐。

他教我怎麽用刀叉,我笨拙地模仿他的動作,有點手足無措。

他鼓勵我說:「比我們的筷子簡單,你習慣了就好。」

紅酒是那種酸酸的味道,並不很甜,這和我的想象不一樣。

「江楓哥哥?」一道清亮熟悉的女聲傳來。

我轉頭一看,顏語正驚訝地望著江楓。他們認識?

顏語的身後站著秦川,他用同樣驚訝的目光看著我。

「簡約?怎麽是你?!」顏語也看到了我,不可置信地驚叫。

她馬上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迅速換了一張親切的笑臉,上前挽住我的胳膊,聲音柔媚地對江楓說:「江楓哥哥,簡約是我的閨蜜,你們什麽時候認識的?」

轉而對我嗔怪:「你真是,怎麽不告訴我。」

江楓禮貌地笑:「認識一段時間了,原來你們是同學。小語,這位是你男朋友?」他望向秦川。

顏語有些心虛地回道:「哦,他是秦川,也是同學。說起來,秦川和簡約還是同系的。」

「可以拼桌嗎?」顏語問江楓,江楓望向我,我點頭同意。

四個人坐在一起,又點了花蛤面和披薩之類。

吃飯期間都是顏語和江楓說話,她表現得很熟絡,江楓只是在回答。

飯後,江楓想要送我回學校,顏語攬住我的肩,搶著說:「我們一起吧,我和秦川也要回去。」

秦川不滿地看了看顏語,沒有說話。

我猜想他們原本有預定計劃,遇到我臨時被顏語單方面取消了。

江楓說:「你們同路,我就先回去了。」

又對我說:」回頭再聯系。」

顏語失望地看著江楓離去,懊惱地跺了跺腳。

「你喜歡他?」秦川涼涼的聲音。

顏語楞了一下,旋即不自然地笑笑:「不是,是像哥哥一樣的存在。」

秦川一聲不吭,扭頭自顧自走了。

我冷笑,這麽明顯傻子都看的出來。

顏語轉而怒看著我:「勸你離他遠點兒,他不是你能肖想的。知道他是誰嗎?」

「是誰?」漫不經心地問,我只知道他是刑警。

「他是衛生廳廳長的兒子!」顏語一副與有榮焉的表情,「前幾年他爸生病,我爸給他做的手術,很成功,後來每年過年我爸都帶我去他家玩。」

我心中了然,很奇怪江楓沒有進入醫療衛生行業,而是當了刑警。

不想再多說,我邁步向著學校的方向走。

「哎,」顏語跟上來,咄咄逼人的問:「你告訴我,你們怎麽認識的?」

沒有義務滿足她的好奇心,我繼續向前走。

「你聾了!」她攔住我。

我瞥她一眼,反問::「和你有關系嗎?」

顏語氣結,恨恨地瞪我一眼:「以後你們出去叫上我。」

「為什麽?」我挑釁地問,很享受在她面前耍大牌的感覺。

「因為……」她一時找不到合適的措辭,有點沮喪。

神情軟下來,挽住我的手臂,臉湊到我面前:「你幫我約他,我讓我媽幫你還清助學貸款怎麽樣?」

「不需要。」我冷冷地拒絕。

「你說,你想要什麽,我都給你行不行?」

我想要他爸爸幫我找個最好的醫生給我動手術,我想讓他們幫我繳天文數碼的醫藥費,可是,我不能夠為此而出賣江楓。

從那天開始,顏語經常纏著我,跟我要江楓的電話號碼和微訊號,我沒有給她,她趁我不備,從我的手機裏盜了去,還偷看我和江楓的聊天記錄。

我設定了螢幕密碼。

越來越頻繁的頭痛和流鼻血,讓我無法再繼續送外賣,心一天比一天焦慮。

夜深的時候抱著泰迪熊向它訴說心事,頭埋在它柔軟的身體上沈沈睡去。

不想讓顏語知道我的病情,有幾次她看到我流鼻血,我以勞累搪塞過去,她嘲諷我要錢不要命。

去買止疼藥的時候,醫生告誡我,再不手術,我可能只有半年的時間了。

第無數次翻開通訊錄,還是找不到一個可以求助的人。難道生命就這樣結束了嗎?

秋風乍起,校園的林蔭路上落了零星的幾片銀杏葉子。

下午我從圖書館出來,準備去吃晚飯。顏語突然冒出來拉了我就跑。

把我帶到實驗樓後面比較偏僻的角落,我甩開她的手:「你幹什麽?」

她叉著腰審視我的臉,半天才說:「簡約,你到底得了什麽病?」

我一驚,警惕地看著她:「什麽意思?」

她掏出手機,滑開螢幕遞到我眼前。我一看,原來她偷拍了我的止疼片藥瓶。

「你又偷看我的東西!」我紅了眼圈,一股復雜的情緒湧上來,和她相比,我什麽都沒有,甚至連生命都不配有,委屈,自憐,屈辱,絕望,無力地蹲在地上,頭又開始疼了。

痛得我眼前發黑,雙手顫抖著開啟書包,摸到藥瓶,剛要開啟瓶蓋,被顏語一把搶了去。

我撲倒在地上,抓住她的衣袖:「你還給我,還給我!」

顏語一只手把藥瓶舉過頭頂,憐憫地望著我說:「簡約,我問過爸爸了,這是腫瘤止疼藥,我可以讓我爸給你找最好的腦科醫生,也可以給你繳醫藥費,只要你離開江楓,怎麽樣?」

我想也沒想直接拒絕。

顏語冷笑一聲,又說:「其實要你離開他真是太擡舉你了,江楓哥哥怎麽會喜歡一個醜八怪。要不這樣,你給我寫一張欠條,怎麽樣?」

我的心中升起希望:「欠條?什麽欠條?」

疼痛的木然中我保留著一絲理智。

她莞爾一笑:「醫藥費估計要上百萬,不該寫張欠條嗎?」

當然應該,等我以後賺了錢一定會還給她的。我點點頭。

「放心,我不讓你多寫,先寫五十萬。」她攤開一個筆記本,拿了簽字筆給我,「我爸媽肯定不好意思讓你寫,但有個憑證總是好的,對吧?」

「你先給我藥。」我疼得有點迷糊。

「你趕快寫,寫完了就給你。」顏語抓著我的手,「簡單點,就寫:欠顏語人民幣伍拾萬元整,然後簽字按手印就好了。」

我顫抖著歪歪扭扭地寫完了這幾個字,簽上了自己的名字。顏語遞過紅色的印台,我按了手印。她準備的真齊全。

她把藥瓶扔給我,我急忙開啟倒出一粒吞下去。

顏語看著手裏的欠條,滿意地笑了:「你等著吧,我這就回去和爸媽說,明天給你復查,安排手術。」

說完一溜煙跑了。

我趴在地上很長時間,頭不疼了,腦海清明起來。

回想剛才寫的欠條,好像沒什麽不該寫的內容,顏語爸媽如果幫我,我就看到了生的希望。

天色暗下來,肚子咕嚕嚕一陣轟鳴,我才想起還沒吃晚飯。

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這個點食堂裏肯定沒有飯了,我回了宿舍,用開水泡了一包泡面。

開啟手機,江楓的資訊跳出來:「這兩天要出差,可能回復你很慢,記得好好吃飯,好好休息。」

不覺彎起了唇角,心裏暖暖的,認識了他,我才覺得活著真好。

顏語還算有信用,當天晚上將近十點,鄭阿姨打來電話,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簡約,苦命的孩子,這麽嚴重的病怎麽不跟阿姨說?」

我鼻子一酸,這麽多年受到鄭阿姨很多照顧,再冷血也是非常感動的,她是真的善良,對我這個無親無故的孤女付出了很多。

「阿姨,您不用擔心,我……」想違心地說我很好,但確實不好,我沈默下來。

鄭阿姨又開始低聲抽泣:「明天早上我陪你去復查,跟你顏叔叔說好了,讓他安排手術,你安心治病,什麽也不用擔心。」

第二天,我去了附屬醫院,顏叔叔已經在等著我,拍完片子,看著他凝重的神情,我知道情況不好。

突然很想見江楓,在手術以前再見他最後一面。

微信上留言問他什麽時候回來,到了晚上八點多才收到他的回復,他說兩天後。

不想讓他知道我的情況,見了面我想跟他說,學習太忙暫時不見面了。

直到我恢復健康的那一天,假如那一天真的存在的話。

度日如年,時間的指標轉了四圈,我再給江楓發資訊,捏著手機一直等,一天結束了也沒有等到他的回復。

從來沒有過的情況,我心裏發慌,又發了兩條資訊,煎熬了兩個小時,忍不住撥通了他的號碼。提示已關機。

看看時間已經深夜,他可能已經睡了,明天再說吧。

一夜噩夢,第二天醒來頭昏腦漲,我看了看靜得可怕的手機,再次撥打江楓的電話,還是關機。

檢查之後等待安排手術時間,鄭阿姨要我回家休息,我不想給奶奶帶來恐慌,她那麽大年紀經不住折騰。

顏語提著一大兜東西走進我的宿舍:「喏,我媽給你補充營養的。」

我接過來,全是營養品。

心思還在恍惚著,為什麽江楓沒有回復?像突然消失了似的。

顏語的手在我眼前擺了擺,我沒有反應,眼睛盯著手機出神。

「你病傻了?」顏語笑道,隨即好像明白了什麽,「哦~我知道了,你在等江楓哥哥的訊息。」

聽到「江楓」二字,我擡起頭看著她,除了手機號碼和微信,我沒有其他的聯系方式,顏語知道他的住址。

我眼中發出亮光,抓住顏語的手:「你帶我去他家找他。」

顏語嫌棄地拍開我的手:「你瘋了!」

晃晃悠悠走到我的床邊,伸手抱起泰迪熊,眼中閃過異樣的神色。

她抱著泰迪熊邊向外走邊笑道:「你不要再纏著他了,他不會理你了!」

心瞬間劇痛,難以置信地望著她,發現了她懷中的玩具。

我沖過去一把奪過泰迪熊,緊緊地抱著:「你幹什麽拿我的東西?」

「這是江楓哥哥抓的,不要用你的臟手碰它,給我!」顏語撲過來抓住熊的一只腿使勁拽。

這是我的寶貝,死死地抱住不撒手。

泰迪熊在我們的撕扯中裂開了一道縫,露出了雪白的填充棉。我心疼得眼裏蓄了淚。

顏語怔楞了片刻,才松開手。

「簡約,我們做個交易好不好?」她湊過來,氣息噴到我的臉上。

「不!」果斷地拒絕。

用手攏了攏破裂的位置,想著晚些時候找針線縫起來。

「你一點兒損失也沒有,」她直接無視我,繼續說,「我可以讓我爸媽給你提供最好的醫療,條件是,你離開江楓,再也不要見他。」

「不!」我還是那個字。

「呵呵,」顏語嘲諷地笑著,「你和我家無親無故,憑什麽我爸媽要給你花上百萬的錢治病?你不會無恥到認為理所當然吧?」

我內心非常愧疚,鄭阿姨的確沒有義務付出這麽多,若是能治好,我可以賺錢連本帶利還她,可萬一治不好呢?

可我瘋狂地想活著,因為江楓,所以我為自己爭取哪怕只有一線的希望。

「實話告訴你,」顏語沈了臉色,「我爸每年帶我去江楓哥哥家拜年,就是想讓我嫁到他家,如果我爸媽知道你的存在會破壞他們的計劃,你想他們還會不會做善事救你呢?」

她的話讓我的心一點點失去了溫度。

「好,」我決絕地說,「我不再接受你家的資助,你可以走了。」

有點出乎顏語的意料,她盯著我看了幾秒鐘,遲疑地說:「果然是病傻了,你死了不是一樣得不到江楓哥哥嗎?保命要緊,懂不?」

我慘然一笑,沒有回答,又看了一眼手機,還是沒有任何聲音。

顏語註意到了我的動作,噗嗤一笑:「你真是醜人多作怪,江楓哥哥是可憐你,你竟然癡心妄想起來。」

「昨晚和他一起吃晚飯,他說,對你只有憐憫,沒有別的感情。你醒醒吧,」

我只接收到他們一起吃晚飯的資訊,急切地問「他回來了嗎?為什麽不回我資訊?」

「切!他憑什麽要理你這個見錢眼開的騙子?」顏語向我投來幸災樂禍的眼神。

我懵了,什麽意思?「見錢眼開」「騙子」這兩個詞刺激到了我。

我揪住她的衣領:「你說清楚,誰是見錢眼開的騙子?」

顏語使勁想掙脫我,但我的力氣實在太大,她掙脫不開。

她的臉在我的眼前放大,她惡毒地盯著我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我把你的欠條給他看了,跟他說,你假裝生病騙我的錢,讓他小心一點,免得再上你的當。」

我心底最後的尊嚴被這句話一點點地撕碎,再被扔到地上用腳狠狠地碾壓,一直壓到塵埃裏。

我不敢想象江楓聽到這些話的時候難以置信的眼神,不敢想象他看我的鄙視的目光。

顏語掐滅了我生命最後一點火光。

「啊——」我發瘋似的尖叫,一把把她推出去,力度太猛,她後退幾步,仰面摔在地上。

不等她站起來,我又撲到她身上,雙手瘋狂地掐住她的脖子。她拼命掙紮叫喊,引來了很多同學,大家七手八腳地把我們分開。

我喘著粗氣怒視著顏語,顏語「呸呸呸」地吐了幾口口水,惡狠狠地用手指著我罵道:「你這個瘋子!醜八怪!去死吧!」

那道看起來猙獰的疤痕讓同學們望而卻步,加上我性格孤僻獨來獨往,即使同宿舍的人都躲著我。顏語則是男生傾慕女生羨慕的女神,大家雖然沒有弄清楚發生了什麽事,但情感上先入為主,認為肯定是我對顏語羨慕嫉妒恨的結果。

都圍著顏語安慰她,我這邊孤家寡人格外淒涼。

兩天後,2018年10月25日,我死在了宿舍裏。

因為是周末,同學們有的回家了,有的去找單位實習,宿舍裏只剩下我一個。

是被提前一天返校的同學發現的,已經是周日下午五點多了。

呼嘯著的警車開進學校,警察迅速在宿舍門前拉起了警戒線。

我漂浮在屋子上空,好奇的看著身穿防護服的勘驗人員對著我的屍體拍照,事無巨細地搜檢著各種證據。

屍體的樣子連我本人都看不下去。

死狀詭異,那道傷疤讓我的表情更加猙獰,面部和嘴唇呈現紫紺色,身體表面有鮮紅色的屍斑。

屍檢結果是氰化鈉中毒死亡,床邊的小桌子上放著一個藍色的燕麥奶瓶子,從殘留液體裏檢測出了毒物。

死亡時間是周六晚上十點到十二點之間,估計是我臨睡前喝完燕麥奶就死了。

明顯的他殺,根據燕麥奶,警察很快釘選了嫌疑人:顏語。

顏語到審訊室的時候花容失色,沒有了平日驕傲跋扈的表情。她哭的梨花帶雨,一再地說:「不是我,我沒有下毒。」

燕麥奶就在她給我的那些營養品中,警察又找到了鄭阿姨。

鄭阿姨哭的眼睛紅腫,為我的苦命嘆息,又為顏語心急如焚。

我看到江楓了,他神色憔悴,胡子拉碴,白色襯衫上沾了灰塵,還有汗漬。

他這是去哪兒了?怎麽把自己弄成這樣?

旁邊的同事和他打招呼:「剛回來吧?辛苦了。」

江楓眼底的黑眼圈表明這兩天他沒有休息好,他隨口回應著同事。

屍體已經被轉移到了法醫那邊,江楓盯著我那張面目全非的臉,眼圈紅了,真想捂住他的眼睛,我太醜了,早知道死的好看點就好了。

他握緊了拳頭,聲音低啞地說:「簡約,我一定會抓住兇手。」

從江楓和同事的談話中我才知道,原來他這次去一千公裏以外的黎城抓嫌疑犯,遇到特殊情況耽誤了三天,由隊長親內建隊,期間不能帶手機。

這就是他沒有回復我的原因,顏語騙了我。

顏語的確把我的欠條拍照發給江楓,江楓的第一反應是我遇到了什麽麻煩,他給我打電話沒人接聽,急匆匆趕回來,顧不上休息來找我,才知道我已經死了。

讓我痛不欲生的竟然是個誤會,我委屈地大哭起來,但是已經流不出實質的眼淚。

江楓似乎聽到了我的哭聲,他布滿血絲的眼睛向四周看了看,以為是自己的幻覺,頹然低下了頭。

我一刻也不想離開江楓,跟隨他到了審訊室。

顏語已經哭累了,眼神空洞地看著桌面。門開的聲音也沒有讓她有什麽反應。

直到江楓走到她的對面,她的眼睛才重新有了光澤。

「江楓哥哥,你回來了。幫幫我,我沒有殺簡約,真的沒有!嗚嗚……」她捂著臉又哭起來。

江楓犀利的眼神凝註在她臉上,等她平靜了,才開口問:「三天前,你和簡約打架了,為什麽?」

顏語已經交代過原因,但面對江楓,她難以啟齒,在江楓的逼視下,才低聲重復了一遍。

說完擡起頭,望著江楓急切地說:「我太喜歡你了,才騙她讓她對你死心的,真的沒有殺她,真的沒有!」

我此時又有了掐死她的沖動。

江楓語氣冰冷地說:「我看到你給我發的照片,但我不相信,告訴我,簡約遇到了什麽事?」

「她,她得了腦瘤。」顏語囁嚅道,「沒有錢動手術,我答應給她錢,條件是她必須離開你,可是她不同意,我就假裝妥協,讓她寫了個欠條。」

「砰」的一聲,江楓一拳砸在桌面上,嚇得顏語打了個哆嗦。

「她已經病的要死了,你還要殺她?」江楓咬牙切齒地說。

「我沒有,」顏語慌忙擺手,「你相信我,真的沒有,她是自殺!」

顏語忽然頓悟,又重復說:「對,她肯定是自殺!江楓哥哥,她誤以為你把她當騙子,不喜歡她了,她覺得活著沒意思了。」

江楓恍了恍眼神,露出了心痛的表情。

我貼在他的胸前,聽著他的心跳,安慰說:「你不要難過,我不值得你喜歡。」

江楓一楞,似有所感地按住自己的胸口。

「她不可能自殺!」江楓聲音嘶啞地低吼,「23日早上她還去醫院復查,買了很多藥,24日中午她回了家,給奶奶做了午飯,從家裏帶回一些小鹹菜,如果她準備自殺,怎麽會做這些事!」

不等顏語說話,江楓又說:「24日早上,你去實驗室幹什麽?」

顏語臉色煞白,眼裏又湧上來淚水:「前天早上,簡約打電話給我,說有話跟我說,我到了以後,她又說,她的卡包昨天忘在實驗室裏了,讓我幫她拿回來,她頭暈去不了。」

「她給了我實驗室的鑰匙,」顏語抽噎著說,「我當時很不高興,她竟然指使我給她做事,但是,又很想知道她要說什麽,就去了。回來後,她說讓我代她謝謝我媽,這麽多年我媽待她很好。我感覺被她耍了,罵了她幾句就離開了。」

「就是這些?」江楓逼問。

「就是這些,真的!你相信我!」顏語哭著哀求。

「為什麽做實驗用的氰化鈉少了很多?」江楓盯著顏語的臉,不放過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

「我不知道,不知道,真的不是我!」顏語抱住腦袋拼命搖頭大叫,精神有點崩潰。

江楓見問不出什麽,步履沈重地走出審訊室。

在警局的院子裏點燃了一根煙,深深吸了一口,江楓擡頭望著湛藍的天空,喃喃低語:「本來想回來帶你去看楓葉的。」

我瞬間淚崩。

……

實驗室盛氰化鈉的容器和燕麥奶的瓶身上都有顏語的指紋,加上那張欠條,還有當眾打架,證據確鑿。

一審被判無期。

顏語聽到判決結果,哭暈了過去。

我一點兒也沒有感覺高興。奶奶聽到我的死訊一病不起,被鄉下的表叔一家接了去照顧,風燭殘年遭遇慘痛的打擊,估計捱不了多久。我沒有讓愛我如寶的奶奶安享晚年,反而給了她最深的痛苦。

鄭阿姨每天以淚洗面,好看的眼睛總是紅腫著。

她買了一束潔白的小蒼蘭,放在我的墓碑前,用幹凈的手帕仔細地擦拭著墓碑上的照片。

「簡約,阿姨對不起你,在你最痛的時候沒有成為你的依靠。」淚水又流了滿臉,她沒有去擦,「顏語給了你很多傷害吧?對不起,阿姨知道的太晚了,沒有教育好她,是我的錯,雖然我還是不敢相信顏語真的會殺人,但是,我會為我的錯誤向你贖罪。」

我伸出手,想給她擦擦眼淚,手指穿過她的臉,一點痕跡也無法留下,作為阿飄的我,保留了心痛的感覺,卻失去了安慰人的能力。

不知道她要怎麽樣贖罪,心裏莫名地慌亂,不放心地跟在她後面。

……

顏語不服判決,決定上訴,顏家給她請了最好的律師,但所有的證據都指向她,律師說勝算不大。

看守所裏,鄭阿姨望著憔悴得有點脫相的女兒,心疼得淚流不止。

顏語說話的聲音都啞了,眼巴巴地盯著媽媽的臉,囈語似的說:「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媽媽你相信我。」

為什麽我覺得她有點可憐?使我毀容那次,我就想把她關進監獄了,她有什麽好委屈的?

鄭阿姨抽噎著說:「孩子,再堅持一下,很快就會過去的。」

顏語死灰般的眼神明亮了瞬間,又暗淡下來:「我完了,簡約報復我。」

鄭阿姨自首了。

她說是她把毒藥註入燕麥奶裏,雖然是顏語給我送去的,但她並不知情。殺人動機是,她看中了江楓的家境,計劃讓顏語嫁給江楓,而我的存在阻礙了她的計劃。另一個原因是,她不願意花上百萬給我治病。

律師說,並沒有證據能夠證明她是兇手,鄭阿姨慘淡地一笑:「我會笨到留下指紋讓你們找到我嗎?作為護士長,神不知鬼不覺地弄到毒藥,並不是一件難事。」

「為什麽你到現在才自首?」

「我沒想到這事牽扯到我女兒,作為母親,總不能讓女兒為我頂罪吧。」

我看到江楓濃眉緊鎖,眼神裏滿是疑問。

是時候結束這場混亂了,終結意味著我將去向自己的歸宿,再也看不到江楓,看不到奶奶,意味著簡約的人生真正畫上了句點。

……

最後一次去看奶奶,我的臉貼在奶奶皺褶滿布的臉上,輕輕地說:「奶奶,對不起,我現在後悔了。你不要難過,好好保重身體。」

奶奶眼角滑下兩行濁淚。

我又回到江楓身邊,看著他英朗的面容,怎麽也看不夠。

如果活下去,在他身邊我會一直愧疚的吧,他那麽優秀,讓他負擔我這只醜小鴨的人生,實在太委屈他了,我不舍得。

他把我那只泰迪熊抱回了家,放在他的床頭。

我的案件看似已經有了結果,他拿著一束白玫瑰和一瓶酒,來到我的墓前。

把白玫瑰放在我的照片前,輕聲說:「簡約,我第一次送女孩子鮮花,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那張照片是我毀容前拍的,沒有那道疤痕,面容姣好,清麗脫俗。但願這張完美的臉能夠替換掉他記憶中那個殘缺的模樣。

「其實在我眼中,你一直都很美。」他似乎聽到了我的心聲,回答說。

開啟瓶蓋,在我墓前倒一點,自己喝幾口,他說:「你肯定酒量不行,少喝點。」

初冬的夜晚已經很冷了,樹枝上殘留著寥寥無幾的枯葉,一陣刺骨的寒風吹過,葉子簌簌響著搖搖欲墜。江楓緊了緊風衣領子,我怕他凍壞了,催促他趕緊回去。

良久,他說:「簡約,我好像聽到你說話了。」隨即嘴角勾起,自嘲地搖頭,站起身,緩緩地離開。

回到家,他疲憊的躺在床上,手碰到那只毛絨絨的泰迪,把它蓋在臉上,體會那軟綿綿的似乎有溫度的觸感。

我湊到他耳邊,輕聲細語:「泰迪熊裏有我對你說的話哦,你開啟來看看。」

江楓倏地坐起,四下看了看,又把目光聚焦在泰迪熊上。

用手捏了捏,感覺泰迪熊的胸前好像有紙張輕微的唰唰聲。他找了一把小刀,挑斷縫線,那道縫線看起來也和其它地方不一樣,被重新縫過的樣子。

一個白色的布包露出來。

江楓露出驚疑的神色,把布包拿出來一看,是一方白色的手帕,和他日常用的很相似。手帕裏包著折疊成四方形的信紙。

開啟信紙,娟秀的小字映入眼簾。

「江楓,你讀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死了。對不起用這樣的方式和你道別。認識你,是我短暫的一生最大的幸運,你是照亮我灰暗人生的唯一亮光。

我的死和任何人都無關,因為我是自殺的。

23號早上我拿著片子去找主治醫生,我要他跟我說實話,動手術以後有多大概率能夠治好。他悲哀地看著我說:「出現奇跡可以有百分之一的希望。」我心灰意冷,就算手術,就算花掉上百萬的錢也挽救不了我的命,最多就是拖延一點時間。

顏語問我,我是否無恥到認為她家給我的資助是理所當然的,我當然不是這樣想的,所以我決定,不再浪費他們的錢了。

我覺得不公平,好不甘心,我什麽也沒做憑什麽要我承受這麽多的厄運,而顏語,她驕橫跋扈,害我毀容,我知道那次她是故意的,可是她卻是個幸運兒。

想到我的奶奶,含辛茹苦地養大我,為了供我上學省吃儉用,我不能讓她為我的病再傷心憂慮,更多的苛刻自己,最後還要再接受我的不治而亡。

又想到你,我沒有勇氣讓你看到我更不堪的樣子。

可我又不甘心這麽悄無聲息地死去,想起顏語囂張的模樣,就想教訓教訓她。

恰好前一天和她打架,很多同學都看到了。我去實驗室偷了一點氰化鈉,故意把卡包放在那個瓶子後面,這樣顏語拿卡包的時候就會挪動瓶子留下指紋。

我又假裝請她喝燕麥奶,把瓶子塞到她手裏,又奪回來,她罵我幼稚小氣,其實這都是為了留下她的指紋。

我是不是心機很深,太壞了?

中午去看了奶奶,這是我最後一次見她了。

回來後,我趴在床上給你寫這封信。

還記得那塊手帕嗎?那是兩年前,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送給我的,我洗幹凈以後一直放在書包裏,打算遇到你的時候還給你。

後來在醫院門口遇到,卻不舍得還了,因為我經常空閑的時候拿出它來看很久,怕還了你,我空閑的時候沒事做。

我把這封信包在手帕裏,縫進泰迪熊肚肚裏。我相信我死後你肯定會收留泰迪熊,很快就能發現裏面的秘密。

待會兒我就要死了,據說氰化物中毒會很快,應該不會太疼吧。

不要為我難過,我急於擺脫這個被詛咒了的命運,去開啟一個全新的人生。

對不起,我愛你!

簡約絕筆」

讀完,江楓已經泣不成聲。

我的遺書洗清了顏語和鄭阿姨的嫌疑,她們很快被無罪釋放。

江楓撫著墓碑前的照片,眼神溫柔。

「不要說對不起,能被你愛上是我的榮幸。」